等陈书杰交代了这些事后,陈遇问道:“那……我现在回乌夕夕那里?”他原本是要来村子里借宿的,现在他一点都不想留在这里,面对曾经那么熟悉,现在却陌生得让人害怕的小叔!哪怕回到乌夕夕的家,只能睡泥地板也好!
陈书杰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当陈遇回到乌夕夕的家时,乌夕夕很惊奇,“不害怕女鬼了?”
陈遇“啪”的一下,将药包亮出来在乌夕夕的面前。
乌夕夕不解,“什么东西?”
陈遇坐下来,愁眉苦脸地说:“我小叔来了,就在村子里,这个是他让我下到水里让你喝了的安眠药粉。”
乌夕夕挑挑眉,淡定地低头喝一口粥,陈遇的肚子适时地咕咕叫起来,早上啃了两个地瓜之后,来来回回爬了几次山,他早就肚子饿了,“粥还有吗?”
“没你的份。”乌夕夕答道。
陈遇不满道:“哇,干活就有我份,吃饭就没我份,乌夕夕你摸摸自己的良心,难道不会痛吗?!”
在陈遇渴望的目光下,乌夕夕坚定不移地喝完碗里的粥,放下空碗,擦擦嘴,说:“你说怕鬼,要去村子里,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陈遇垂头丧气,撇撇嘴说:“要不是遇到我小叔,被他威胁着,打死我也不回来。”
“那你还把他让你下药的事说出来?”乌夕夕好奇地问。
陈遇长吁短叹了一会,说:“做个好人真难,我像是那种会给人下药干坏事的人。”
乌夕夕看着他,真诚地答道:“像!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秦漠就给我下了很多次药。”
陈遇:“……”
乌夕夕捏起药包,问陈遇:“陈书杰让你下药,你却跑回来告诉我,这没问题?”
“这有什么问题,从头到尾,他只是叫我听着,我就听着,我没有一句是答应过要配合他。”陈遇强调道,“我、是、好、人!”
乌夕夕低头,隐秘地笑了笑,再抬起头来,一本正经地说:“没错,你是好人,陈书杰曾经为了拿到九转龙祸,把我抓了不说,对你这个亲侄子,也没有很客气,连一个死人的墓都给刨起来,逼你拿九转龙祸给他,你觉得他这次只是让你下个药就没事了?”
陈遇摇摇头,当然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所以才没听小叔的,转身就“背叛”了他。
乌夕夕拍拍他的肩膀,和蔼可亲地说:“锅里还有粥,你去盛来吃。”
陈遇欣喜,原来还是有他的份啊。
将粥盛到碗里端进屋里,一边喝一边跟乌夕夕说:“那我小叔都已经来到村子里了,还让我来下药,我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准备,譬如假装中招了引他出来。”
乌夕夕气定神闲地问:“引他出来后呢?”
“引出来后……”陈遇有些为难了,总不能是要把小叔引出来干掉吧,别人残暴不代表他也可以因为一点小纠纷,就杀人不眨眼,何况那人还是自己的亲叔叔,便踯躅地说道,“把他赶出山就好了……”
乌夕夕:“你觉得赶他出山,他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陈遇很惆怅,“那能咋办?劝他完全不听,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乌夕夕托腮想了想,很无所谓地说:“既然他想要来挖坟,那就让他来挖好了。”
居然这么爽快直接?陈遇不禁担忧地问出心中的疑虑,“你该不会想让我小叔来挖坟,然后弄死他吧?这不行、绝对不行。”毕竟乌夕夕确实具备了这个武力值。
陈遇拖着小板凳,要坐到乌夕夕的身边,但收到了乌夕夕警告的眼神,他停住挪动的小动作,深呼吸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你看我,夹在你们中间,无论帮谁都很痛苦啊,打打杀杀只会增加仇恨值,咱们聪明人不做糊涂事,何必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再说了,你还生着病,万一有个什么意外,越塔杀人不成反被杀,这就很尴尬了。”
乌夕夕瞥他一眼,幽幽说道:“你觉得不让他进到坟里去瞧一瞧,彻底搞清楚,我家祖坟里没有他想要的东西,或者他想要的那些东西,根本就得不到,他会死心?”
“……不会。”这才是陈遇感到头疼的地方啊,“就这样让他到坟里去瞧一瞧,他肯定不只是瞧啊,到时要挖,你会同意?”
别说乌夕夕不同意,就连他一个不相关的人,都觉得挖人祖坟这种事,真的很缺德,很欠揍。
如果可以,陈遇也很想闭上眼睛,高高挂起事不关己,不去管这件事,让这种人被揍个半死得了。
乌夕夕见陈遇一直提出好法子,便提醒道:“他手里有块九转龙祸。”
陈遇不明所以,“那不是假的吗?”
“他不知道是假的,那不就相当于是真的了吗?”乌夕夕意有所指。
陈遇还是不明白乌夕夕的话中话,“我小叔都研究那么多年了,拿着假货一进墓地里,发现压根就开不了锁,这样的话,很大可能会激怒他,他就更加不可能会死心了。”
乌夕夕忽地伸出两根手指,陈遇一惊,以为要被插瞎双眼,倏地条件反射紧紧闭上双眼,过了一会儿,也没感到双眼被戳,他微微睁开一条缝隙,乌夕夕的两根手指稳稳停在他的眼珠子前。
她将手收回来,指着自己的双眼,“看着我。”
陈遇忍不住嘀咕:“还以为你要把我给戳瞎了。”他依言对视上乌夕夕的双眼。
虽然两人不是没有对视过,但是忽然要求这么对视着,莫名其妙就激发了所有的感官,陈遇连乌夕夕的每一根睫毛都能数的一清二楚,还隐隐约约闻到了一丝淡淡的属于乌夕夕的气味。
陈遇在昨晚睡在乌夕夕的床上就有闻到这股味道,不是那种用沐浴露洗出来的味道,莫名地有些好闻,他控制不住自己,微微翕动一下鼻翼。
陈遇的鼻翼刚翕动了两下,就忽地呼吸停止了,他张开嘴,瓮声瓮气地说:“乌夕夕,能把你的手指拔出来吗?”
乌夕夕手指依然插在陈遇的鼻孔里,“你刚刚在闻什么?”
陈遇的脸红了红,不知道是心虚还是被堵住气孔呼吸困难导致,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我哪有闻什么,难道我呼吸都错了?”
“没错。”乌夕夕抽出手指,嫌弃地在陈遇的衣服上擦了一遍又一遍。
陈遇郁闷地揉揉酸痛的鼻子,抗议道:“没错啊……那你还插我——鼻孔?!”
“因为你刚刚的眼神恶心到我了。”乌夕夕横他一眼,平淡地说道。
陈遇心虚地低了低头,他刚刚的眼神有那么露骨吗?为了不让乌夕夕因为这个问题活动筋骨来揍他,他赶紧转移她的注意力,问:“你刚刚让我看着你,你想要说什么?”
乌夕夕直直地盯着陈遇的双眼,坚定无比地告诉他:“陈书杰手里拿着九转龙祸,那就让他用它去开一把锁,打开锁之后,看到什么就是什么,他不死心也没办法。”
陈遇蹙着眉头,仔细地想着,钥匙这么做的话,能让小叔死心的成功可能性有多大。
只要小叔不知道那钥匙是假的,进到坟墓里,然后找到一道门,打开门锁之后,发现所谓的宝藏早就被盗得一干二净,就剩下一些破碗烂铁,大概就能死心了吧。
问题在于,制作这么一个符合条件的门和锁,还有门内的场景、物件摆设,所需要的成本,有点略高,甚至是有点难以完成的任务……
陈遇说出这个难点,乌夕夕略歪了下头,思忖道:“这些东西,我们都有现成的,毕竟我们是专业的守……”她停顿了下,没说下去。
陈遇:“守什么?”
“守……手工制作人,我们山里都是靠自己双手吃饭,缺什么就自己造出来好了。”乌夕夕多亏自己呆在城里的那段时间,看了很多的电视,知道城里人管一种人叫手工制作达人,大概就是村里的木匠的。
守墓人手头上一些道具,就是找木匠捣腾出来的。
狡兔还有三窟,作为专业的守墓人,怎么可能没在自家的祖坟里布置一些遮人耳目的机关道具。
而乌夕夕家的祖坟里,就有这样一个密室,这个时候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陈遇擦拳磨掌,干劲十足,“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准备准备?”
乌夕夕没有异议,叫他跟上来,就往祖坟墓地那里走去。
陈遇跟在乌夕夕的身后,走进山林里,爬过一个小山坡,就到目的地了。
“到了?”陈遇看着身处的环境,周围就是茂密的草木,完全找不到古墓的影子在哪里。
乌夕夕开始动手拨开前面一处厚实的藤蔓,陈遇当即双眼一亮,古墓的所在地一般都要藏起来,这藤蔓后面应该就是进到墓地的暗门了。
于是,陈遇也加入到拨藤蔓的行列中。
很快地,两人三两下就将那处藤蔓都拨开,漏出了褐色的泥土,陈遇撩着藤蔓,仔细研究这门的开启机关在哪里,可怎么也找不到“门把”。
他不禁感叹道:“乌夕夕,你们的机关也伪装得太巧妙了,你带我来,我就算知道这里有门,也都没找到门在哪里。”
乌夕夕狐疑地问:“什么门?”
陈遇惊愕,“你不是要带我进到你们家祖坟里吗?这不是入口?”
乌夕夕翻了个白眼,蹲下身,从旁边草堆里掏出一窝鸟蛋,举到陈遇的面前,“我是来拿这个。”
陈遇:“……”真他妈尴尬!
乌夕夕将鸟蛋窝塞到陈遇的手里,继续在前面带路,来到了一个地方,又开始拨开一簇茂密的藤蔓。
陈遇捧着鸟窝,站在她背后,吐槽道:“不是才刚吃完饭吗,怎么就忙着找鸟蛋了,咱们能先干点正事不?你到底还想不想解决眼前的烦恼,保护好你家的祖坟别被人给挖空了?诶,你这人……咦,有门!”
拨开藤蔓之后,一扇半人高的小门就出现在了眼前,乌夕夕掏出一把很古风的钥匙插进锁孔里,咔擦拧两下,就把门打开了,“这才是入口。”
她率先弯腰钻进去了。
陈遇站在外头,看着那黑漆漆的洞口,心里有些忐忑,之前还没什么感觉,这会站在了门前,他才意识到自己这是要进到坟墓里去啊。
尤其是在今天遇见女鬼之后,他的世界观开始动摇了,而现在他要主动进到可能会有更多鬼魂存在的坟墓里,这不是作死吗?
陈遇在外头犹豫,乌夕夕在里头等得不耐烦,出声催促道:“快点进来。”
陈遇咬一咬牙,给自己鼓鼓气,怕啥呢,天塌下来有乌夕夕撑着,有鬼来了,乌夕夕也能把它们打跑,也不对,就算有鬼来了,那也是乌夕夕的祖先鬼,那他也只不过是在见家长而已。
这么一想,陈遇心里就没那么紧张了,蹲下来,往这个洞门里钻。
一钻进去就发现里面能容两三个人通行的山洞,完全不用像条狗一样一直爬着走,只不过洞口外面的藤蔓一放下来,就把洞口仅有的光线全给挡住了,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乌夕夕,没手电筒,看不见路啊。”陈遇像个瞎子一样,伸出手在空中抓瞎了一把。
乌夕夕对自己的祖坟还是相当熟悉的,在黑暗中往前走两步,然后在洞壁上一摸,摸了个空缺处,再把手往里面一探,就抓到了她之前藏在里面的油灯。
将油灯取出来后,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打火机,这是进山之前从外面买回来的,比火柴好用多了,只需要咔擦一下,一簇火苗就出来了。
乌夕夕提着点燃了油灯,对挤眉弄眼还没适应过来的陈遇说:“走吧。”
唯一的光源就在乌夕夕的手上,她一走,光也跟着走,瞬间就感觉周围的黑暗要张开大嘴吞过来了,陈遇赶紧跟上乌夕夕的脚步。
“你家祖坟可真大,这座山都被你们家给承包了,你们家祖先肯定是个大土豪级别的贵族,平民老百姓哪能建这样的坟墓。”陈遇跟着乌夕夕走了一段路之后,觉得两人不说话,只听着脚步声在洞里的回响,而眼睛能看到的东西实在有限,逼仄的山洞里,给人强烈的压抑感,实在闷得心里慌,就开启尬聊模式,找话题转移下注意力。
走在前面的乌夕夕声音平平地回道:“如果只是一个小土包,还会有人来挖吗?”
“那倒也是,亏得是在这种深山里头,要是不那么隐蔽,就算没有盗墓的人来光顾,也早就被用来考古研究了。”陈遇说道。
说着说着,乌夕夕突然停下脚步。
后面跟着的陈遇差点一头撞到她背上,他问道:“怎么不走了?”
“嘘,别说话。”乌夕夕压低声音。
陈遇倒没很白目地继续问她怎么回事,安静地闭上嘴,侧头去听引起乌夕夕异常的动静。
但是他怎么努力地听,除了微弱的水滴声,再没有听到别的什么。
乌夕夕却把油灯塞到他的手上,然后贴在他耳边轻声说:“你呆在这里不要乱跑,如果两个小时内,我还没有回来,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管,你就按原路退回去,还有,不要相信你小叔,他已经魔障六亲不认了,把我关在地下室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要杀了你,因为他认为你就是秦漠,从他那里偷走了九转龙祸,他最恨的人是我姑姑,然后就是你,你到时不要进村子,不要去找他,直接离开这里。”
这是乌夕夕有史以来对陈遇说过最长的一段话,她快速说完这些,正要撇下陈遇往墓穴里面走,陈遇就抓住了她的手腕,面色焦虑地问:“有人在里面?”
乌夕夕点点头。
陈遇又问:“是我小叔?”
乌夕夕摇摇头,“不知道。”不过,不管是陈书杰还是别的人,都没有太大区别,他们都抱着一样的目的,做着一样的事,只不过长得不一样,名字不一样罢了。
陈遇咬咬牙,坚决地说道:“虽然我没你厉害,但是作为一个男人,这件事又不是跟我完全没有关系,怎么能袖手旁观?我要跟你一起进去!”
乌夕夕皱皱眉,举起没有被陈遇抓着的那只手。
陈遇立即身体往后一仰,警惕着她的那只手,“你别又想把我劈晕,我提出抗议。”
乌夕夕的手高高举起,轻轻落下,落在陈遇的脸上,陈遇只觉得乌夕夕的手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在他的脸颊上碰了碰。
陈遇僵在那里,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你摸我做什么?”
乌夕夕的手顿了顿,然后收了回去,她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扫了扫,说:“你脸上沾了点泥土。”
“是吗?大概是刚刚爬进来的时候沾上的。”陈遇用手背擦了擦脸,“还有没有吗?”
乌夕夕看也没看一眼,胡乱地敷衍答道:“没有了。”
这只是一段小插曲,陈遇不忘初衷,“你让我跟你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