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人吗?
宇文摘星倒吸了一口冷气,手中的树枝不自觉地掉落在地上。
白飞羽冷冽地打量着这个“人”,道“看来我们也要成为人。”
前者转头过来道“为何?”
白飞羽接着道“一般被他们盯上,只有两种下场。”
宇文摘星语气略带焦急追问“什么下场?”
“人,或者死人。”
白飞羽的目光坚毅凝重,看起来很认真。
他一向都不说假,做任何事说任何话都很认真。
可这次他认真到让宇文摘星冒汗,打由心底发寒。
宇文摘星看着他,却忽然叹了口气,道:“你说我们两人中谁是人和死人?。”
白飞羽冰冷地瞟了他一眼,仿佛是在看死尸般无情。
后者见状就此打住,看来这个笑话不好笑,起码连他自己都无法笑得出来。
他似乎从没见过他笑。
他会道,会听,可就是不会笑。
似乎这就是他的天生而来与人不同寻常的地方。
整天板着一副看透世间的漠然,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
可真是如此?
起码有人不是这么想,他还是一个有心的人,只是一个不会笑的木头人。
宇文摘星又叹了口气,曼声道“我们现在要去哪?”
这个问题他从离开山庄后除了刚才那个疑惑,这个是排第二个的问号。
白飞羽道“明月镜心湖。”
说着,他便自行转身离开远去。
这本来就是他们一开始要去的地方。
宇文摘星也没反对,望着前者离去的身影只是默默转头过来再打探了眼横树根上的“人”,便起身跟着前者的脚步离去。
两人渐行渐远于明月星辰下。
喧闹酒肆,有人有酒,嘈杂打闹。
小楼上有洒,也有灯光.在这懊热的雨夜中看来,显得微不足道。
两个江湖上微不足道的人正对樽议论。
其中一名脸色蜡黄.身形枯瘦,还留着山羊胡子的黑衣老人,道“你今日约老夫出来,想必那件事已是有了着落?”
对坐的那名棕色宽衣光头大汉一口仰头干完手里的酒碗,畅快淋漓道“这是自然,唐老你要的那件东西洒家不计千辛万苦,终于给你掏来了。”
说着大汉黑黝的手掌拍了拍桌上一件被包袱裹起来的长形物体,自信的狡笑对视前者。
“好,快让老夫瞧瞧!”
山羊胡子老人说着,一边激动得霍然起身前驱着身子向那件包袱探去,却立即被大汉竖掌拦截在前面。
“慢,唐老你要的东西洒家给你带来了,那洒家要的东西?”
大汉龇着牙微笑虎视接着道“这件东西可是煞费了洒家精力才艰辛获得,想必唐老不会让洒家失落而归吧?”
后者闻言,若无其事道“这是自然,徐镖头为老夫这件差事费尽心思,如今心愿已偿,当必赠重礼。”
山羊胡子老人也示意地拍了拍他身边的包袱,发出了金属的碰撞清脆。
大汉眼里冒出了满意的精光。
大汉道“好!既然如此你我就不必客套,老规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后者咳嗽一声沉声道“不过老夫想请教下,徐镖头是从何途径获得此物的?”
大汉眼色一闪诧异道“这个唐老就不必多问,仙人自有妙计。”
山羊胡子老人见状,也不好再多问,只得双手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包袱推向大汉那边去,而大汉也把他那件长形的包袱推向而来。
两人的手都刚好各自把包袱推到对方中段处。
忽然,山羊胡子老人看似笨拙迟钝的手掌猛地掏向大汉手中的包袱,杀了个前者不及。
大汉手下那件长形包袱瞬间被拌开,露出里面一副雪白卷轴。
字画直接被山羊胡子老人夺了去,而他整个人轻盈的像片飘零的叶子般往后退去,然后飘絮絮地落在几丈外的地方。
他满是得意地嗤笑着对方。
大汉神情写满了错愕。
山羊胡子老人道“东西老夫就笑纳了。”
大汉没有回应,脸色只是从方才的愕然,渐渐转换成了冷冽铁青起来。
他们相互对视,都明白对方的心思。
大汉冷笑道“你不该破了规矩。”
后者嗤笑道“老夫现在就是要坏了你规矩又怎样?”
他很得意握着手上那副卷轴,满脸信心。
他的确有这个信心,任谁也想不到这外表看似一副风烛残年的糟糕模样,其实一直都是他的伪装。
他的腿比谁都灵活,施展出的轻功在江湖上更是近乎无人能敌!
似乎目前为止都在他的算计之内。
可惜他还是算漏了一点,眼前之人也不是什么善人义士。
所以他手上的东西也不会是该有的样子,而大汉也十分淡然面对这样的突发情况,似乎早就料到似的。
山羊胡子老人这才感到不对劲。
可当他身体想做出点反应时,一切都已太迟。
从他一开始夺到手中的卷轴,就已然没了机会。
掌心那丝毒性早就乘他运功拉开距离的时候,便悄悄从手臂蔓延到他全身而去,现甚至直逼到加速膨胀的心脏附近!
他当即纹丝不动站立在原地。
“你!”
山羊胡子老人瞳孔已在收缩,道“看来老夫还是低估你。”
大汉没有谦虚,点了点头。
山羊胡子老人继续冷笑道:“你若认为你能封住我的出手,那你就错了。
大汉坦然道“你的确能在毒发那一刹那取走我的性命,就如同踩死一只蝼蚁简单。”
前者话音刚落,山羊胡子老人那双笨拙迟钝的手掌,竟忽然变得金属般坚硬。
他的手在灯下发着光——并不是他的手在发光,是一双金属般锐利、却又像冰一般透明的手套。
二十年前同样的夜里,大汉看见的就是这双手。
骨磷火掌!
这双无情将他那一刻所有生存希望和意义都埋葬的手!
山羊胡子老人道“老夫不解。”
世上人有太多不明白的地方,而眼下只是微乎其微的一个。
可终究都是因果轮回。
有因必有果。
大汉曼声道“昔日的尊字令杀手都可以洗刷过去,成为如今的武林世家唐门的堂主,而我又为何不是他人?”
山羊胡子老人霍然抬起头,死盯着眼前之人上下打量,蜡黄的老脸上爬上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他连眼角都在收缩,过了很久,忽然长长叹息,释然道:“也许这就是命运。“
大汉不做答应,目光依旧冷冽阴森。
他当然明白前者的话意味着什么。
人从来不轻易相信命运,因为一旦相信了命运,那么命运就真的支配了人。
山羊胡子老人缓缓收纳起掌心的内力。
大汉见状,冷笑道“我不会让你就这么轻易死去,因为你必须还要活着。”
山羊胡子老人愣住。
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名?为利?
夜已深,明月霜。
屋里死寂的能清楚听到窗外飄漫的雨声,仿如珠落玉盘。
懊热的夜,冰冷的人。
他发现全身竟开始冰冷起来,冷得发颤,那种无可奈何的感觉,快似能让他发疯。
没有亲自经历过的人,绝对想象不到这种痛苦有多么可怕。
他简直恨不能将自己这一双手给卸掉!
可他并没有这么做,因为没有勇气。
如果有勇气的话,他也不会当前者说出身份后,连眼光都开始飘忽不定。
每个人都有逃避别人的时候,可是永远都没有一个人能逃避自己。
他永远都无法逃避自己!
“为什么?”
许久,山羊胡子老人哽咽地问了一句。
大汉悻然道“因为你还是一个人,而我需要你成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