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是人走出来的,走在一片没有前人留下的道路,难免会曲折。
白飞羽和宇文摘星在一片辽阔的草地上行走着,一片四周稀少木林的青翠草地。
宇文摘星当然明白前者何故如此。
可他不明白的是,他们这条路不仅并不好走,也并不是他们该走的路。
这并不是一条前往他们目的地的地方,或者说这条路相比其他的路要走的更远更崎岖。
风自远山吹过来带着木叶的清香,眺眼从站着的地方望去,可以看到远方的连绵起伏的山丘,还有一座灼阳下散发着一点银光的城池轮廓。
宇文摘星他没有问,还是在后面跟着。
问了也白问。
正中,四方城十里外。
他们来到了一家山丘路旁稍有人气的茶棚落脚,棚里都是路途的旅人,棚里的人都不约而同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袱,也背着各自的心。
恰好棚里边上还有空着的位置,白飞羽两人径直走到这张茶桌,坐了下来。
白飞羽眼角偷偷打探着棚内的旅人。
卖茶翁上前为两人添了两碗茶水,满脸折子笑呵呵迎面道“两位客官要来点啥?”
“四个馒头。”
宇文摘星刚想说点几个小菜果腹一番,白飞羽却抢先一步下了菜单。
“好咧。”
卖茶翁退下,提着壶水去招待又新来的旅人。
宇文摘星两眼里有些小恶怨盯着白飞羽,像是在宣泄什么。
前者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他也想好好吃上一顿,可现在并不是时候。
不一会儿,馒头上前,上边还冒着热乎的蒸汽。
白飞羽并没有起筷。
只见他低着头,不一会儿目光却异样了起来,泛动的眼波里仿佛注意到了什么。
宇文摘星可不管他,直接拿起馒头往嘴里送,这几天三餐风宿的他已忍不住任何食物的诱惑。
可当他准备一口咬下去的时候,白飞羽却直接一手过来打翻了他到嘴的馒头,馒头随之脱离手心掉落了在地上,滚璐了几番。
宇文摘星立马脱口怒道:“我的馒头!”
他刚想接着欲宣泄前者,但下一刻眼前的一幕让他闭上了嘴。
一剑如光!
白飞羽的剑眨眼间已收鞘回去,地上的馒头像劈西瓜般从中间劈开了四瓣散开。
正中的灼阳斜了点,照进茶棚边,也让地上这颗还冒着蒸汽的馒头无所遁形。
一根极其细小的银针在这颗馒头中央闪烁着异光!
宇文摘星汗颜的干咽了声,瞪大双目死盯着这根连肉眼近距离都难以辨清的银针。
白飞羽依旧那般面无表情,可他眼角边上的旅人们却不安定了。
他们本来就是怀着不约而同的心,也怀着不约而同的目的。
所以当他们看到白飞羽两人进来这间小小的茶棚的时候,就已在摩拳擦掌。
可刚才的那一剑,却让他们所有人都愣住了。
没有人此刻有信心能出手快过眼前的这柄白剑,甚至有人打了退堂鼓。
从见到此人开头,他们的心就开始在跳,直到此刻他们的心还在跳。
他们心跳也不仅是因为紧张畏惧。
是兴奋!
因为他们实在想试一试,试一试手中的包袱的东西是不是能杀得了眼前这个人。
可是偏偏谁都没有这种勇气。
没有人想死!如果连死的勇气都有了,那世上也无难事了。
众人的手心攥紧,指甲都快陷进皮肉里。
终究还是有人出手!
凡事有先例,只要有人开了头,就肯定会有人跟着走!
包袱的里紧绷的弩器发射出一道道满月的弧光,毫无悬念地集中激射白飞羽他们方向而去!
白飞羽和宇文摘星霍然从原地一跃到茶棚外边,试图躲掉棚里四面八方而来的银芒。
可他们还是大意了,这个一开始看似恰巧无人的位置却是他们算计好的一环!
他们脚尖刚一落地那刹那,地上松动的泥土瞬间应声崩塌,直接把他们两人双双陷进去,而泥土下方则是等待他们已久的锋锐竹尖!
棚外草丛又冒出了一排弩手!
完美的计划,紧扣的布置。
任谁都不会轻易从这重重困境轻易脱身,难怕白飞羽也不能!
可他们还是算漏了点!
那就是还有宇文摘星!
他本就是个盗贼,曾经闯入重重守卫的皇宫窃宝还能全身而退的人,又岂会轻易落入这等简陋的手段陷阱内?
当然不会!
落入这塌陷的坑里刹那,他手腕的机关早已启动发射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插勾在土坑里四壁上,顺势拉住了他继续下落的身躯,也顺手抓住了下落的白飞羽手腕。
这个坑并不深,只是刚好两人身高加起来再长一点,白飞羽可以明显感觉到脚底下那一阵阵散发着凉飕飕的致命气息。
宇文摘星低着头勉笑道:“看来我可以少你一条命了。”
白飞羽没有回答,只是凝视着上方朦胧下落的尘土,还有灵敏听着靠近而来的紧凑脚步声。
虽然空中无法防御,但是一旦稳住了悬浮的身躯,那就轻易借助墙壁上去了,况且四周土壁也不是很光滑,甚至还有不少的土疙瘩。
白飞羽面容上久违的露出了一丝微笑,只见他两脚一前一后稳稳踩在土壁猛地一弹跃,整个人便跟离玄飞箭般往上蹿去。
宇文摘星目光顺着白飞羽踏壁而上的身躯缓缓抬目,在灼日的耀光下,看到了一道比流星还要璀璨比太阳还要炽热的光芒!
一道极致苍白的剑光!
一日的阴气最盛的时候其实是正中时刻,极致的阳就有极致的阴!
那是仿佛一道极致的死亡阴气,仿佛是从地狱划向人间的桥梁。
它只有带来死亡的冰冷,还有无限的炼狱!
宇文摘星眼帘波泛,仿佛又看到了什么。
人常言,剑随意走,人是何人,剑就是何剑。
能拔出这样一道剑光的人,他曾经遇到了什么,才能让他挥出这一道极致的剑光?
是绝望?还是人间的极致炼狱?
这些他都不知道,因为一开始跟他不过萍水相逢,而现在也不过是纸上契约的盟友。
世上也许已没有第二个人能比他更明白这种事,可是他没有说出来。也许他的苦水已浸入他的骨血里连吐都吐不出。
宇文摘星忘神地瞩目着这道剑光下的残影,他在叹气。
也不知是怜悯还是感叹。
当他爬上土坑外边时,眼帘里如常看到了接二连三的倒地场景,还有嗡嗡兵器交接的清脆,清脆的仿佛像死亡敲响的丧钟。
很快除了两人,其余袭击他们的暗手均已倒在血泊。
卖茶翁颤颤巍巍扶着摇曳的身子依偎在灶台边,浑浊的眸子了充满了恐惧。
白飞羽的剑并没有收鞘回去,而是剑尖锋在一名还有一口苟气的旅人喉咙上。
寒芒离他生命线不过半寸距离,只要前者想,他立刻就可以毫无痛苦的去见阎罗王,所以他尽可能的保持不随意动弹,内心也在祈祷着眼前之人可以放自己一马。
他现状存活的价值就在他这张丑陋的嘴巴上。
旅人眼波渴望,道:“公子饶命,求公子放一条生路!”
“你受何人指示?”
这句话白飞羽刚想问,却有人已提眼前倒地畏缩的旅人做了解答。
远处忽然随风传来了一阵悠扬的弦乐声。
一顶由八条腰系彩绸的黑衣大汉前后驾着的轿子从远处驶来,随从的还有行歌伎手挥五弦,带来了欢乐的同时,也给白飞羽带来内心不安的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