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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9.少卜赤

大王子走之后,少卜赤独自辗转,心神不定,忙吩咐小臣去把属下卜阱叫来。

卜阱不仅是少卜赤的属下和弟子,还是他的亲外甥,是少卜赤最心腹之人。卜阱不但计谋多,出主意常能切中要害,深得少卜赤倚赖。少卜赤无论有什么不决的事情,都要与卜阱商议。

卜阱听少卜赤跟他讲了大王子前来的意图,并未立即表达意见,而先是直截向老师询问大王子提出的条件。

“大人,大王子亲自找您,恐怕不能只听您红口白牙一句保证,就算是投诚于他吧?”

少卜赤回答说:“你想的没错,王公们已定下一条计策,需要我去协助完成。主母一旦死了,大王子就要夺回权力,到那时亟待铲除的就只剩大卜。”

说到这里,少卜赤欲言又止,然而卜阱追问,于是他把声音压低说,“他们要我把大卜骗出城,然后就会有埋伏的刺客行动。”

卜阱听了,惊道:“大人,这计策阴毒,但可不算高明,甚至已把您也置于危险之地了!”

少卜赤示意他把声音压低,卜阱接着说:“我还以为大王子是想在朝堂上光明正大地扳倒我们。然而他既没有胆识,也不具实力。但就这样暗杀的计策,即使成功了,他也未必就能顺利夺权,倘若失败了,大卜他还能放得过您吗?”

少卜赤听后,低头沉思,更感觉着利害为难。“那依你之见呢?”

“大人,如果您真的要听属下的建议,我只有一句话,不能和大王子合作!”

少卜赤听后吃惊,现在他是倾向大王子,只是对具体行事做不下决定。但没想到他的心腹卜阱却这样直截的反对。

卜阱见少卜赤没发话,便接着说,“大人,大王子已经失势多年,他口中说有天下王公支持他,我看只不过向您夸大自己的实力罢了。现在天下王公之族虽然庞大,但大的封邑已都被主母家族占据了。剩余的稍有些势力的王公,是否都跟大王子接触过,我看未必吧!而那些分散四方的诸侯,无论是哪个储君即位,于他们能有什么利弊之差呢?他们何必要甘冒风险,追随一个失了势的王子?即使真有些敢出来造反的,又能在国家卷起多大风浪呢?”

少卜赤听了,觉得卜阱说的有道理,“依你之言,大王子确实是与我虚张声势吗?”

“大人,如果要我来判断,不管是不是虚张声势,如今局势,背叛大卜而投靠大王子都是下下之策。主母活着,您不过做她的弄臣,但主母若是死了,您的机会才终于来了!但投靠大王子就是把机会白白丢弃了!”

少卜赤听了,眼前一亮,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您想,就算您协助大王子得到王位,大王子是何等人呢?他即便给您更高官职,也一定牢牢把握权力。到那时,无论您对他服从几何,他都将视您为眼中之钉,处处提防,恐怕您的日子怎能如现在自在?而我们若全力扶植当今太子即位,那结局就完全不一样了。现在大王年迈昏聩,恐怕大限也不久了。太子继位时,必然还是个孩子,一个孩子将会是多么容易操控。到那时,天下不就在我们的股掌之间吗?”

少卜赤听卜阱这些话,有如恍然大悟,但他还是不能确定一件事,“倘若两方势力真到了动干戈之时,我将如何行事以自保呢?”

“大人,何必要等到动干戈之时呢?既然大王子出的暗杀的主意,那现在就用给他不是正好?大王子一死,王公诸侯叛逆之心也就此烟消云散了!”

“这……”少卜赤听了,面露犹豫。即便不投靠大王子,但直接去暗杀他,是否也是极端危险的?

卜阱看出大人的意思,便说:“杀人之事,不需要咱们亲自动手,只要您把大王子杀大卜之意图告发给大卜,再向他陈述利害,诱他自己去安排就足够了。此番是非之间,也是您向大卜表露忠心的机会。以后,您就是大卜最信任的人,大卜之位的接任也就是您了。”

少卜赤听完卜阱这席话,感到甚是清醒,也不再犹豫了。对他连声称奖。并且当日就起身先去了大卜官邸。

商王朝的大卜,名叫示圭。大卜是王国名义上地位最高的占卜官,其身份仅在人王和灵王之下。人王便是商王朝世俗的统治者,而所谓“灵王”,是商国主母妇好的尊贵称号。其含义是直接与上天通话的王。

商国主母妇好,是商王的王后。王与后不仅是国家中身份最高的夫妻,而是两位权力并立的主宰者。商王国已经持续多年“两王”时代。国王享有人间事务最高的权力,但在与上天及祖先灵魂沟通时,必须听从灵王做最后决定。

除了拥有与国君地位平等的王的称号,妇好还兼任王国的大祝师。大祝师是王国最高祭祀官,并统领整个神官集团。由于妇好身份之高崇,她身兼的大祝师,也超越了尹相,成为国家的最高官职。

妇好并不是商王第一个王后,而她的年龄也要比商王小很多。她甚至比大王子子孝还要年轻几岁。原本妇好是东方夷族中最大部落的公主。其家族在东方拥有显赫的权位。

妇好与商王的联姻,最初只是政治目的。但没人料到,这个看上去年少柔弱的女人,却拥比男人还要坚毅果敢的性格,并且具备王国公士们没有的狂浪野性的气质。国王对她痴迷般热爱,整个国家的命运也被这个女人彻底改变。

妇好很快展现出卓越的军事才能,在代表国家指挥军队对外征战中屡立大功。为王国开疆拓土,商王朝也在国王和王后的联合执政下,达到了鼎盛的局面。

国王对王后无比信任,他甚至一度将国家的最高军事指挥权都交给王后。而近些年,国家太平减少了大规模战事,妇好也逐渐释出权力,将军权转还给了商王。

但商王对妇好信任之至,对她的军事行动仍不加干涉。而更全交由妇好把持的,是其最高的宗教权力。

妇好的存在,也改变了整个王族的命运。最初国家内服的宗教高官几乎都由王族成员垄断。妇好上台之后,她清理和替换了大批神官,替换成了自己的家族和亲信,至此时,即使商王也没有力量干涉了。

妇好身边最重要的人,就是大卜师示圭。示圭原本是妇好部族的大巫师,随妇好一同加入商王国。

示圭还在部落时,就以占卜预测和先知能力著称,妇好一向对他十分信服。自他来到王国后,立刻得到商王的宠幸。也一步步站到今天的位置。

示圭在这些年里,也经营了自己的手下党羽。少卜子赤虽然出身公族,却长期自为不得志。后来他背弃原主,投靠示圭,也跟随新主一起,一路走到如今。

妇好一共生下两个儿子,她的长子名叫子跃,如今只有十三岁。而次子子载年龄更小,不到三岁。妇好要扶持自己的儿子登上王位,在朝中扳倒了并无过失的太子孝。商王本来还有多个成年嫡子,也都一并失了势,皆畏威而不敢出声。子跃虽然年幼,已顺利当上了太子。

妇好虽然把一切计划的周详,可是命里由天,人世已不再由她倾心考量。但如今她的死可能比起她活着更能撼动天下。

不久之后,死讯传到了老商王的耳中。然而,这个死的人并不是他的王后,而是他的嫡长子子孝。大王子死的突然,而他的死因,报事者说是外出游猎时,坠马践踏而死。

尽管是废黜的儿子,子孝的死还是令老商王痛心不已。大王子得到厚葬,但他那被马蹄踩烂的尸首,血肉模糊,老商王终究不堪直视。

主母妇好的死讯直到第二年春天才传递到王都。而在此之前,她病重的事实却被封锁了,商王及国家权力的核心成员一直对此一无所知。

但大卜示圭和他手下心腹,却早已知晓。示圭也已密会过妇好。示圭为妇好的太子顺利登基,扫清了最后的障碍。妇好也对示圭交代了后事,把两个儿子都托付给了他。

商王朝的“两王时代”终结了。接连遭受打击的老商王身体更加羸弱。然而也更加迷信鬼神之事而仰赖朝中的卜祝。示圭同时兼领大祝师之位,朝中无论大小事务,国王都要听从示圭的意见。他和其的手下已然权倾朝野。

死了的大王子预想的变局并没有发生,而真正的变局就近在眼前了,且正是按着卜阱给少卜赤划策的方向发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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