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钱顿了一下,而后继续道:“这个案子说难其实倒也,没多难。我问过跟这个案子的兄弟,其他的都没什么,比较麻烦的就是衙役在尸体附近找到了昨儿个儿小二到药坊买的药。”
“什么药?”
“好像是叫什么……乌子川还是什么川……”
“就是乌子川,一种南方不是很稀有的毒药。”
云桐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那负责这个案子的人此刻身在何处?”
“应该还在审讯室。你问这个作甚?”
赵钱回想起牛虎曾跟他说起过的那些个这位年岁不过二十的年轻宗师在外面走镖时干过的那些事儿,有些担心这位该不会是想去“问候问候”那位大人吧?
“我作为谨哥儿现今身边唯一的长辈,自然是要去问问那位大人现下这案子查的怎么样了,我那徒弟什么时候可以回家。这个应该不过分吧?”
这话虽无不对之处,但赵钱就是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一直到他迷迷糊糊的将云桐带到了审讯室外面才恍然回神。
他在府衙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有嫌犯家属这么堂而皇之的找上审案大人的。
旁人虽不说唯恐避之不及却也不会上赶着凑热闹,偏这位,人家不急着找她,她倒是找上门了,自然得就跟逛自家后花园一样。
赵钱上前与审讯室门口守着的衙役耳语了几句,衙役先是看了云桐几眼,而后便转身进了审讯室。
不多时,守门衙役带着一个身着浅灰色官服的刑狱官。
“徐刑官,这位便是嫌犯牛谨的师父,顺丰镖局的云宗师。”
言罢,赵钱又转身跟云桐介绍道:“云宗师,这位是徐刑官,牛谨一案便是由他负责的。”
在赵钱为双方介绍的时候,双方都在打量着对方,一直到赵钱说完二人都没有半点反应。尤其是云桐,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祟,赵钱总觉得她看徐刑官的眼神与砍死人没有什么差别。
于是赵钱脚下不动声色的往徐刑官那边靠了几步,就好像云桐这个宗师真要动手,单凭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能当得住一样。
二人对视几息后,云桐率先拱手作礼。
“草民云氏,乃是牛谨的师父,今早大人让人到牛家巷子带走我爱徒至今仍未令其归家,草民甚是心忧,遂冒昧拜访。还请大人恕罪。”
说是望人恕罪,云桐的语气里可半分想让别人恕罪的意味,单纯就是嘴上客气客气。
“哼!”
那位徐刑官想来应是想压一压云桐嚣张的气焰,冷哼一声,道:“官府查案,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小小的庶民来过问了?”
徐刑官这话一出,赵钱一下就觉得周遭好像突然冷了许多。
“官府查案自然轮不到我一个小小庶民来过问。只是,敢问大人,是以何种名义带走我家谨哥儿的?若是询证协助查案,貌似没有哪朝的官府是直接将人扣下不让人回家的吧?若是嫌犯,那么,敢问大人,您是有何证据能够证明我家谨哥儿杀了人?”
那徐刑官见此也不恼。
“那云娘子又有何证据证明此事与牛谨无关呢?”
赵钱一听徐刑官这话就立刻离此人五步远。
他当捕快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无耻的人。
徐刑官这话问得狡猾。
云桐若是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的话,那她这次直接闯到这位徐刑官面前来这事儿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以后云桐要再想过问这个案子可就没那么容易了。若是云桐有办法证明牛小二的清白,那么,查清这个案子的任务就会被甩到云桐身上。
前者,查不查这个案子、怎么查这个案子全看这位刑官的心情;后者,就算云桐把案子查出来了,到时候结案卷宗上也只会将他的名字写上去云桐的名字时断断不可能出现在上面的,云桐忙来忙去最终却是为他做嫁衣。
反正横竖这位徐刑官都不吃亏。
而云桐作为牛小二的师父,既然要过问这个案子,那就算心里没有半点数那也必须编点数出来。可这样则正中他下怀。
无耻!
简直太无耻了!
云桐自然也知道这位徐刑官打的是什么主意,只是,她云桐的便宜可不是他想占就能占的。
“在回答刑官的问题之前,还请刑官先回答草民一个问题。”
“云娘子请说。”
“刑官既然负责此案,想来应是知道我那徒弟家中是个啥情况的,是吧?”
徐刑官虽不知云桐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却还是老老实的点了头。
“牛家因着牛二嫂身子弱,这些年为了给牛二嫂治病,家中的银钱除却每月的衣食住行,便也只够牛二嫂买药了。我那徒儿又向来是个孝顺的。刑官觉得,一个孝子,会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拿他母亲的药钱?”
拿自己母亲的治病钱去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这事儿只怕但凡是个脑子正常的人都做不出来。
“可一个孝子,再怎样醇厚也无法容忍旁人辱及父母家人吧?况且,我们还在死者尸体周围发现了牛谨昨日到药坊买的乌子川。而这味乌子川……”
刑官说着说着,突然不说话了,只一瞬不顺的看着云桐。
云桐倒是十分欠打的笑了。
“刑官是不是想说,而这味乌子川则恰好是牛二嫂平日的用药之一,带有一定的毒性,但只要控制好用量却同样也能置人于死地?最最重要的是,这味药材并不算太贵,只要平日里省吃俭用些,还是能买得起的。可巧就巧在,牛小二从未学过医理,他是如何知道多少剂量可致人死亡的?”
若是他其实并不知道多少剂量可致人死,那他还下这个毒干啥?
等着人找上门来报复吗?
徐刑官这下算是彻底没理由继续将人扣着了,于是给守卫使了个眼色,守卫很快将审讯室里的牛小二带了出来。
当牛小二看到站在门口的云桐,心底突然冒出一种异样的感觉,有点酸酸的但又感觉很暖。
他慢慢走到了云桐面前。
“你怎么来了?”
言语之间,满是嫌弃。
“哎你个小兔崽子!”
云桐当即给了牛小二一个脑瓜崩。
“你师父我为了你劳心劳力的,你就是这么跟你师父说话的?”
牛小二不服气道:“谁要你劳心劳力了?我在这儿吃好喝好的,还有人跟着唠嗑,可别提多自在了。再说了,人家徐刑官又不是不会查案,还用得着你在这儿瞎卖弄?”
“哦?是吗?那我怎么听人说,某人在这儿可是一句话都没敢说啊?”
“那是……”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渐行渐远,最后齐齐消失于拐角处。
“这位云娘子倒算是名不虚传。”
一道温润的嗓音从审讯室里传出,随后,一身着青绿色长衫、外罩浅青色凌绣长褂的男子左手端着一壶茶,右手拿着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从审讯室里走出。
“常祁你想让人家帮你做嫁衣不成,人家倒还给你挖了一个大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