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灵寺这次的祈福法会过后的头一天恰好就是其十年一次的三空法会。
于是,柳张氏便又带着一行人在寺中逗留了些时日,下山已经是五日之后的事了。
“云姑娘,你这匹马也是炼玉吗?我瞧着,这通身雪白如花露凝脂的竟比我父亲养的那匹炼玉马更甚。”
广灵寺后门处,一个手握折扇的少年走到云桐的坐骑踏雪跟前,看着踏雪那一身雪白而柔亮的毛发,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摸一摸。
结果手还未摸到踏雪身上的半根毛呢,踏雪前蹄一个腾空,原本的温顺样儿一下就没了,相反,一股踏碎众生的杀伐之气瞬间四散,惊得少年都忘了反应。
然而下一瞬,踏雪又前蹄双双落地,懒懒的打了一声懒嗤,摇着雪白的马尾,抖抖脑袋,那模样,与寻常马匹晒太阳的样子一般无二,完全找不到一丁点凶残的影子。
“这、这、”
江勉指着踏雪,转身看向穿着一身黑衣拿着剑站在旁边一直未曾开口的魏隐。
“刚才我没有看错的吧?”
“这匹马是真的想要踢死我的是吧?是吧是吧?”
魏隐没说话,但很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说实话,刚才的那一瞬间不止江勉被吓到了,连他也被踏雪身上释放出来的那股杀意惊到了以至于没有第一时间带着江勉远离踏雪。
等他回神他便清楚的看到站在柳张氏身边,正与达娜夫人道别的云桐往踏雪身上看了一眼。
也正是这一眼,让踏雪收了身上的杀气。
“踏雪曾经被马肉贩子拐丢过。所以,除了云姐姐以外,其他人,别说摸它了,就是碰一下它的马绳它都得将人踢飞出去。你们最好还是离它远些,免得被踢伤。”
与达娜夫人道完别,姌姐儿便先行过来上了马车,临上车前对着二人提醒道。
很快,柳张氏与柳风也上了马车。
广灵寺所在的安阳山离萧城很远,一行人回到萧城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
“云娘子!云娘子!”
城门内,一个一身粗布麻衣的黄皮肤少年一见云桐骑着踏雪进了城忙不迭的往云桐这边跑。
云桐手中马绳稍动踏雪便就近寻了个地方站定。
“小荣子?”
“你怎么在这儿?是有啥事儿吗?”
这是李叔前些日子收的学徒,因着名字里带了荣字,遂大家伙儿都叫他小荣子。
这不过,平日里这个时候正是事儿多的时候,身为学徒的小荣子怎的会到城门口来了?
“云娘子,牛镖头家的那个小儿子出事儿了。今儿个早上宿青巷子死了个人,有人说那个死掉的人跟牛镖头家那个小儿子打过架。今儿晌午官府便将人带走了,现在还没放出来呢。”
“官府怎么说的?是以询证的名义将人带走的还是以杀人的名义?”
虽是疑问句,但云桐却觉得官府十之八九是后者。
从晌午到现在至少三个时辰的时间,有什么要询证的早都问完了,就算没问完也断没有扣着人不放的道理。
“官府说的是昨日牛镖头家的小儿子和那个死掉的人发生、发生口角,俩人互相骂爹骂娘。牛镖头家那小儿子怒气一上头边到药坊买了药,给人下了毒。”
呵!
云桐眸中迅速划过一丝冷意。
说牛小二下毒杀人?且不说牛小二有没有那个熊胆,便是有,以牛小二的那个脑子他最多也就能想到当场拿把刀将人给戳成筛子,他能想到下毒这种损招?
这些人怕不是看他是个孩子,家中父母亲一个病重、一个出了远门不在家、好欺负,又图省事儿就想拿他来顶包?
“这事儿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我这便到官府走一趟。”
说完,也不等小荣子有反应便一夹马肚追上柳张氏的马车。
“夫人,我那小徒弟家里出了点事儿,我只怕得过去看看。”
云桐到柳府三年,柳张氏还是头一次见她着急,当下便允了。
也不多问。
得了柳张氏的应允,云桐当下便下了马,越上离她最近的墙,沿着房屋院墙飞踏而去。
“这人是有毛病吧?放着好好的马不骑,偏偏要去翻墙。”
路过围观的人里有人犯嘀咕。
“休得胡说!此处人多,若是纵马狂奔,说不准会撞上路人,若是人家通情达理些顶多赔些银钱便是。若是遇上难缠的,只怕脱身都难。那位娘子想来是很赶时间了。”
“不过,能想出这么个法子,也是个妙人呐!”
云桐的轻功在整个辰国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很快便将那些围观的路人远远甩在了身后。
至于那些议论声,她是半句也没听到。
此刻,她已经到了府衙正门门前。
府衙门口轮值的两位衙役想来应是第一次见到在府衙门口翻人家墙的,均是一愣,待看清来人是谁之后倒是没那么惊讶了。
顺丰镖局云娘子,年纪轻轻便已至多数人一生都到达的宗师之境,又是萧城唯一的女镖师。整个萧城县城内,不认识她的人少之又少。
“二位大人,”云桐上前对着两位府衙拱手一礼,“敢问赵钱赵捕头可在?可否劳烦二位大哥帮忙说一声门口有人找他?”
两位衙役对视一眼后,其中一位衙役便转身叫人去了,不多会儿,那名衙役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着棕色差服的人。
“云娘子!你可算是回来了!”
赵钱一个健步冲上前将云桐拉到墙边,回避掉两个衙役。
“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请柳二爷派人到山上把你叫回来了。”
牛小二他爹牛虎之前还在府衙当衙役的时候与赵钱是同一个捕头带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二人算是同门师兄弟了。牛小二出了这档子事儿,牛虎不在家,牛二嫂又是个病秧子,剩下一个牛丫丫根本啥都不懂,他可不得跟着着急上火。
“现在情况怎么样?谨哥儿没认吧?没用刑吧?”
云桐之所以一路疾行而来就是怕他们对牛小二用刑,大牢里用来审犯人的那些刑罚,便是一个成年男子都不一定受得住,更遑论是一个孩子。
万一他被屈打成招,云桐想要为他翻案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用刑倒是没用,只不过,那孩子约莫是被吓着了,刚被带过来的时候呆呆的,只会眨眼睛,就一个人坐着、也不说话,跟被鬼勾了魂似的。”
“方才我出来的时候倒是好了点儿,能吃能喝能睡的,但就是不说话,问啥都不吱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