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子启和霁颜并肩坐在湖边的石头台阶上,男人淡定自若,女人似有心事。对面空旷的堤岸上,突然有七八个小烟火飞上天空,后面拖着光亮的尾巴,它在最高处停留了短暂的一秒,而后爆炸出红紫色的绚丽星雨,男人和女人的脸被衬得通明。
“你的花灯呢?”田子启率先开口。
霁颜后知后觉道,“额……来的时候随便挂在某一处地方了。”
“万一遇到喜欢的男子呢?”
“能欣赏我花灯的男子断然不是等闲之辈。”霁颜总算展开笑容,想起那盏特立独行的花灯,在这个世界,估计是没人能欣赏它的美吧。
田子启轻笑,头微微向后看,心里迟疑着为何高奕还没追上来,难不成他和晓潇失策了?忽然,一身粉衫的霁芒疾步走了过来,脸上带有焦色,“姐,田大哥,你们在这儿啊!”
她的后面跟着苦着脸的霁蔚,她愤愤地张嘴说道,“这会儿可以回去了吧。”
“怎么回事?”霁颜连忙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前面出现了一点状况。高大哥让我们找到你和田大哥之后立刻回霁家。”
田子启也站了起来,眉头微皱,“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高大哥没有详说。”
霁颜看着四周热闹的气氛,大家脸上还都挂着快乐轻松的表情,甚至偶尔会传出一阵清脆的笑声。她很难想象发生什么状况能导致高奕要求她们立刻回家。
“田大哥,你带她们回去吧。我要去找高奕。”
“不行。”田子启拉住霁颜。
“是啊,三姐,我们还是听高大哥的吧。”霁芒也赞成田子启的决定。
“万一这是高奕故意的呢?说不定他存心不想让我过个好庙会。”霁颜环抱着肩膀,愤愤地说道。
霁蔚明显不耐烦了,“高大哥早知道你会这样想他。他说了,若是你不相信,可以跟着田大夫回来找他。”
“但是你必须在田大哥的视线范围内。”霁芒补充道,既然霁蔚已经说出了高奕的备选方案,她也瞒不住霁颜了。
“可以。”霁颜点点头,“那先回去吧。”
“嗯。”
等两人再次回到幽泉湖,庙会的高潮已然过去,人们三三两两地迎面走来,身边都跟着一位捕快,他们脸上的兴致一扫而光。霁颜和田子启相视一眼,不禁加快了走速。高奕和顾晓潇在一个贩卖首饰的小摊前,面前站着一位穿着浅黄色衣裙,丫鬟打扮般的女子。
“怎么回事?”田子启开口问道。
正在思考的高奕抬眸看了一眼田子启,还有他身边的女人,默然不语。他就知道,她会跟来。
“孙家小姐被一位穿着紫麟袍的男子骗走了。”顾晓潇回答他说,“她的丫鬟碰巧遇见高大哥,就把经过告诉了他。”
“怎么办?老爷要是知道小姐不见了,一定会打死我的。”丫鬟在一边碎碎道,眼角泛着泪花。
“你说的那个紫麟袍的男人,是不是手里还有一把玉扇?”霁颜突然想起先前见过的那位男子,连忙问道丫鬟。
“是的。小姐和那公子畅聊了几句,就被骗走了,她还不让我跟着。”
高奕看向霁颜,这才开口道,“你也见过那个男人?”
“恩,只有一面之缘。他当时正在脂粉摊前。”她一五一十地回答道。
“可有看清他的相貌?”
“乍看比平常男子略胜一筹,桃花眼,眼角有一颗泪痣。”霁颜回答他,“难道她没见到他的长相么?”
“他当时戴着面具,我不曾看到。”
“我看他的样子不像是个劫匪,或许只是两人情投意合才不告而别的呢!”霁颜觉得高奕这一次有些小题大做。高奕没有说话,表情看上去很冷漠。
“在孙小姐之前,他还带走了两位女子。”晓潇开口道,“在我们寻找孙小姐的路上,又遇到了两位失踪女子的朋友,她们也是跟着一位穿着紫麟袍戴着面具的男人走的,如今也杳无音讯。”
“采花贼?”霁颜大胆提出自己的猜想。
“高大哥也是这么想的。”
怪不得他让田子启送她们回家。霁颜望着他平静的神色,又看到顾晓潇看他的眼神,心里五味杂陈。他肯定又觉得自己这次多管闲事了。
“接下来你准备如何做?”子启张口问道。
“现在的唯一之计,就是等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小姐,小姐,小姐她回来了!”突然,那个丫鬟大声惊喜地叫道。不远处,一位穿着云纹裙的女子踉踉跄跄而来,脸上带着惊恐不安的表情。顾晓潇连忙上前扶住她,问道,“孙小姐,是怎么一回事?”
“顾捕快!”那女子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神色略微平静一些,“那男人带我去了一间破落的茅草屋,我嫌弃脏,不肯进去,他就用蛮力拉我,我情急之下用珠钗刺了他的手,然后侥幸逃出他的魔爪。”
高奕谨慎地听着她的叙述,注意到她发髻上确实没有珠钗,才开口说道,“那茅草屋在什么地方?”
“我可以带你们去。”
“恩。”高奕正准备起步,突然转身看了一眼霁颜,语气冷淡,“你不准备回家么?”
霁颜也不自讨没趣,“恩,我要回去了。”
“没事,我看着她吧。”子启看着高奕说道,“她见过那男人,说不定会有帮助。”
高奕没有反对也没有同意,只是转身对着孙小姐说道,“你带路吧。”
霁颜看着他的背影,又看向田子启,强扯出一道笑容。
渐渐安定下来的孙小姐带着他们一行人到了那个茅草屋,从外面看,这间茅草屋在夜幕中并不起眼,墙上的白灰已然剥落,显出一片一片不规则的斑痕。
“我就是在这里挣扎离开的。”孙小姐想起当时的场景还是忍不住浑身颤抖,抓住丫鬟的手不禁用力了几分。
高奕和顾晓潇在四周仔细观察,除了灌木丛以外,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往里走吧。”高奕说道。
“嗯。”
茅草屋的门上有一个生锈的铜锁,高奕用剑一砍,顿时散落在地。他小心地推开木门,静待在门前,确定里面没有埋伏时才跨开步子,同时给了晓潇一个指示。顾晓潇默契地跟在他的身后,她懂他的每个动作。
孙小姐和丫鬟站在茅草屋前两三步的地方,和霁颜、田子启呆在一起。
“你还好吧。”田子启瞟了霁颜一眼,问道。
“能有什么不好的?”霁颜很生硬地回答他,明显心情很不好。
田子启淡淡一笑,“高奕他只是担心你的安全。”
“顾晓潇也是女的啊!”他为什么就放心让她和他一起?
“晓潇和高奕已经一起探案八年了,他们之间有种默契,高奕不说其他,晓潇便能明白他的意思。”
霁颜听着他的话,望着黑漆漆的前方突然出现一点光亮,不禁咬紧下嘴唇。她现在到底在想什么,她怎么会嫉妒顾晓潇,难道自己真的有点喜欢上高奕了吗,怎么可以,她喜欢的明明应该是田子启。
屋内,顾晓潇和高奕举着两个火束,四处打探,里面陈设简单,脏乱不堪。在一张稻草铺成的床上,晓潇发现了两个衣衫不整的女人,她们还在沉睡着。
“高大哥。”她叫来高奕,“这应该就是另两位被那个男人骗走的少女,看她们的样子,想来已经被欺贱了。”她的话略有惋惜,这两位少女生的都十分标致,如今蒙此大羞,以后不知如何面对外人了。
“带她们回衙门吧。我想孙小姐逃出来,那采花贼已经起疑心了,不会再回来这里了。”
“好。”
他们背着女子走出茅草屋,田子启上前为晓潇分担,霁颜看了一眼高奕背上的女子,略有印象,她似乎是奶茶店开张第一天赢走彩蛋里手链的女子。
“里面还有别的女子?”孙小姐露出惊恐的表情,然后又抱住丫鬟哭泣。
“孙小姐,我们需要你回衙门一趟,帮助我们调查。”顾晓潇对着她说道。她点着头,身子不停地抽着,没有说话。
回到衙门后,高奕命令罗阳送霁颜回家,她今晚表现地异常安静,一路上没说多少话,倒是罗阳全程都在说话,他直觉霁颜和高奕之间气场怪怪的,但也不明原因。
田子启给两位昏迷不醒的女子服了一副醒神药,不久后她们便恢复了意识,情绪起伏难以平复,高奕见这样的情况也问不出什么,便派人通知两位女子的家里人。至于孙小姐,也未见过那男人的真面目,只知他说话没有口音,应是南城本地人。
他揉了揉眉心侧在椅上,现在只能凭借霁颜的描述画出采花贼的画像再做打算了。想起霁颜,他脑里又浮现她和田子启抱在一起的模样,心中似有无名火蹿起,手指慢慢握成一个拳,手背上青筋突起。
这一个庙会夜,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