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你回来了。”侍卫打开衙门的大门,让他们进院,一边禀告道,“霁府二少爷已经在衙门等候多时了。”
“二师弟,她是白骨精,你千万不要被她迷惑了……”霁颜手舞足蹈地大喊大叫道,从高奕喂她喝下焦坑茶解酒后,她就一直说着胡话。
“知道了。”高奕努力控制住霁颜,又问道,“罗阳还在学堂吗?”
“是。”
“好,请霁府二少爷到我房间吧。”高奕扶着霁颜往后院的厢房走去,又对着身侧的顾晓潇说道,“子启是说过焦坑茶可以解酒的吧?”
“嗯。”她埋头说着,“可能药效因人而异吧。”
“不要,师傅,她是白骨精变的,你没看出来嘛!”霁颜重重地向着天空踢了一脚,然后又歪过头,冷笑两声道,“噢,是吗?你当然看不出来,你又没有火眼金睛!你这个没有用的师傅,从此我们之间再无丝毫师徒情谊。”
“高奕,”身后传来霁新源的声音,“老远就听见霁颜吵闹了,她这丫头没给你惹麻烦吧!”
“她……”高奕扶着她转过身,霁颜伸手指着霁新源,命令道,“白龙马,你说,你要跟我还是跟他?!”
“她喝醉了……”
霁新源苦笑了两声,摇头迎上来,帮着高奕扶住霁颜,“我的好妹妹呀,真是麻烦你了。”
“是我擅自带走霁颜,又照顾不周,明日一定登门向伯父伯母谢罪。”
“高奕,你就别为她说话了。她的脾气,我会不知道吗?!至于爹娘那边,你大可放心,我已经叫长广回话了,让我娘安心。我爹那边至今还瞒着,他近日都在分行,无暇顾及霁颜。再说,你把她带走这几日,霁家上下可是清净不少了呢!只是我还真不知道这丫头如今竟然都敢碰酒了!”
高奕松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回来的路上给她喝了一杯浓茶解酒,没想到还撒起了酒疯。”
“我听说蜂蜜或者陈醋也能解渴。”
“看她这副糗样,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高大哥,我知道罗阳房内有一罐蜂蜜,我这儿就去取。”
“嗯。”
“白龙马,蹄朝儿西,后面跟着唐玄奘三徒弟……”霁颜突然仰头高歌,拉着霁新源和高奕的胳膊再往前冲。
霁新源看着高奕,耸了耸肩,说道,“还有更糗的。”
“新源,我看霁颜今日这样子,是回不去了。要不,你也留下来暂宿一晚,正好我们后院厢房有多。”
“不了,我明日一早还得赶车去都城,爹吩咐我亲自去接一位画师,不能怠慢。一会儿看霁颜睡下,我便回去收拾行李。”
“好。”
“对了,我还有一事,差点就忘了。”
“何事?”
“上次你那份棋谱,我后来仔细地琢磨过,发现了一些蹊跷。”
“高大哥,蜂蜜水来了。”顾晓潇端着一大碗蜂蜜水而来,霁新源好言哄住霁颜,高奕牵制着她的双手,由顾晓潇喂她喝下。
三口下肚,霁颜果然渐渐安定下来,呓语了几句,便倚向高奕的怀中。顾晓潇端着还剩一半蜂蜜水的白瓷碗,蓦地往后退了两步,面色失望。高奕扶着霁颜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霁新源跟在他们的身后。顾晓潇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把碗放在一边的石桌上,坐下发呆。
高奕把霁颜放平在床上后,和霁新源回到外屋,书桌上摆着一模一样的半棋局,“你刚刚说的蹊跷是……”
“纵观全局,持黑子者暗藏杀机,环环相扣,形势大好,可见他落子必是步步谨慎,沉心静气,可他最后却在三三、五五、边星落子。”
高奕看着霁新源,静静地听着。
“黑子若是起初在小目落下一子,”霁新源撤下在三三、五五、边星的黑子,然后拿起一子置于东北角的小目位置,说道,“如此,白子便无力回天。不用七步,一招致胜。持黑子者是个高明之人,一定有这样的棋艺。”
“你的意思是说这局棋不是对弈?”
“只是我的推测,黑子确实在后面几步有些急功近利。这半局棋更像是在钻研破解之法。但世事无常,我也不能完全肯定。”
“我知道了,这对我破案很重要,谢谢你。”
“没什么。时候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
“好,我送你。”
送走霁新源后,高奕独自一人来到牢房。吴夫人靠着墙边,仰望着小窗口外的漆黑夜空。
“已经亥时了,吴夫人还不休息吗?”
吴夫人扭过头,瞟了一眼高奕,没有应声。
高奕打开牢房的门锁,慢慢走进去,“吴夫人,你若想还你夫君一个公道,就把一切如实告知我。”
“我已经说了,锡生是我所杀。”
“吴夫人,一命抵一命,不该是这样来用的。没有你的帮助,我只是会晚些找到凶手。但你如此偏袒那人,想必她是与你亲近之人吧?”高奕看到吴夫人渐渐抬起头,不堪置信地望着他。
沉默之际,一个侍卫提着香烛壶走来,单膝跪地禀告道,“老大,外面有一位姑娘想要见你。她说她叫苗儿。”
吴夫人的瞳仁迅速放大,她挪了挪身子,面朝着里墙,然后听见高奕回答道,“请她进来。”
“是。”
半晌,侍卫便领着苗儿走进牢房,她瞥了一眼里面纤细的背影,然后跪在高奕的面前,决绝地说道,“高捕快,苗儿认罪,吴锡生是我杀的。”
“又来一个认罪的?”高奕嘴角轻轻一勾,继续问道,“是谁帮你离开花香苑的?”
“我的一个常客。”
“好。”高奕抬步走出牢房,然后对着一旁的侍卫说道,“阿祥,关好牢门。”
“高捕快……”苗儿叫住高奕,缓缓问道,“霁颜她没什么事吧?”
“她很好。”
“嗯。”苗儿垂下头,侍卫阿祥锁好牢门,然后跟着高奕往外走去。牢房再次变得寂静空荡,苗儿咬着下唇,始终不敢抬头看吴夫人,而吴夫人,亦没有转过身来。这样良久,吴夫人先开了口,“你后面有个草堆,坐那上面吧,跪久了膝盖会疼的。”
“除了阿爹,也就只有你会这般关心我了。”苗儿抬起头,两行眼泪直流,“晴丝,没想到,你我再次相逢,会是在牢狱之中。”
“你不该来这里的。”
“我不相信你会杀人。若真要有一人为吴锡生的死付出代价,那人,应该是我。你和张鸽可以去过本该属于你们的日子。”
“苗儿。”晴丝终于肯转头看她,她那张憔悴的脸庞同样是泪流满面,“你不需要这样。”
“晴丝,你就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吧。”
“我知道你一直耿耿于怀当初的事,其实你那么做也是为你的幸福争取。一开始,若没有你的琴音,我这辈子都不会遇见他。”
“他一开始虽是被我的琴音吸引,可他真正爱上的人却是你。”
“不,我和他从前不能在一起,如今,更加不能了。也许来生,我能与他岁岁年年共度。”
“为什么?”
晴丝没有回答,只是含泪摇着头。
***
“晓潇,怎么还没有睡?”高奕走进后院,见顾晓潇披着一件薄外衫,坐在石桌边,眼神忧伤。
“有点想哥了。”顾晓潇无奈地笑笑。
“我也想他了,”高奕坐在她的一侧,深深叹了一口气,“若是他在,一定知道凶手是谁了。”
“高大哥,爹说过的,你们俩采取的是不同的探案方式,但殊途同归。你最后肯定能找到凶手的。”
“也许让罗阳把张鸽抓来,一切就水落石出了。”
“张鸽有作案的动机,也有作案的时间,如今看来,他是最大的嫌疑人,抓他也无可厚非。”
“确实,只是到现在还没有找到直接证据。”
“那把刀不是吗?”
“是,但那把刀上毫无其他痕迹。如今,更重要的是找到凶手让吴锡生无知无觉的方法……”
“嗯。那张鸽……?”
“再等等吧,明日我和子启谈过后再做决定。”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