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案《半局棋》: 这是霁颜来到古代的第一个阴雨天,不是狂风骤雨,而是绵绵的细雨,惹人烦愁。霁颜靠着门栏望着外面,路上行人撑着油纸伞安闲自若地往家里走,倒是习惯这样的天气。她的心里却隐生担忧,不知道她这身体真正的主人在现代过得怎么样。
“姐,不好了,不好了。”霁超慌忙从外面跑进店里来。他一向是顾及形象的人,今天却跑得气喘吁吁,也不顾及散落的发带。
“怎么回事?”霁颜看着他,问道。
“我刚刚去学堂送奶茶,听说有人……有人被杀死了。”
“死了?”霁颜的心猛然一紧,“是什么人?”
“听说是福明街的学堂夫子吴锡生。盼盼,给我倒杯凉水。”霁超这才想起整理他的发型,他往里走了几步,把发带解掉,又重新绑好头发。
霁颜跟着他往里走,又问道,“高奕知道了吗?”
霁超接过盼盼端来的凉水,一饮而尽,然后点头说道,“嗯。高大哥已经在学堂了。”
“我要去看看。”说着,她便拿起桌边的油纸伞往外走。
霁超连忙叫住她,“姐,你最好别去,那边乱着呢!”
“是啊,小姐。”
“没事,再不济不是还有高奕在吗?!你们俩留下来看店,我去去就回。”霁颜执意要去,她有种强烈的直觉,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或许会和那位‘霁颜’有关。
如霁超所说,学堂门口果然聚集着大量围观人群。她好不容易挤开他们,到了最里圈,一眼就看见了高奕的身影,他收起平日嬉皮笑脸的模样,眉头轻皱,大致是在思考。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男人,抬着担架,上面躺着一个面色青灰的男人,衣服上沾有一点血迹。一个温婉长相的妇人紧跟着那个担架,她的眼睛红红的,不住地在流泪。
这是霁颜第一次见死人,她突然觉得胃部翻涌着不明的液体,她想呕吐,而这种感觉随着死者一步步靠近而越发强烈。“呕——”她用手堵着嘴,连忙跑到一边,用手不断顺着胸腔,脑子里却不断浮现那个男人的样子。
高奕让手下的人先带着死者回衙门让田子启验尸,自己又再次回到死者的房间,顾晓潇和罗阳站在门口,摇了摇头,表示一无所获。
“老大,这儿也不大,来回不过十步。除了这一张矮桌,就是对面的书架和案桌,根本翻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
“那矮桌上的棋局呢?”
“棋局?”罗阳往回看那矮桌上的棋盘,“老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最不喜欢这些琴棋书画了。不过这棋盘棋子看上去做工还是蛮精细的。”
顾晓潇闻言也回望那盘棋,高奕不讲,她也不曾发觉。如今留神一看,才发现那盘棋根本没有下完,而且另有玄机。乍看白子略占上风,实则黑子暗藏杀机。七步以后,白子必会落入黑子布下的陷阱,满盘皆输。持黑子者看来必是个高手。
“高大哥,你的意思是凶手会是和死者对弈之人?”
“不对啊,我虽不懂棋艺,但也知道对弈必然是面对面坐着,可是死者是背后受刀伤,与理不通啊!”
“那若是一人下棋,一人偷袭呢?”
“两人合作犯案,那是和吴锡生结下多大的仇啊?!”罗阳和顾晓潇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着,最后依旧争执不下,只好一齐看向高奕。
高奕摇了摇头,暂无定论,只是地简单说道,“晓潇,你把这棋盘按样画下,我再瞧瞧。罗阳,你去学堂门房那里要一份出入学堂的名录。我们回衙门吧,看看子启有无发现?”
“好。”
高奕等人回到衙门的时候,田子启已经仔细地检查过死者的尸体,确认为吴锡生本人。他的血液呈正常的血红色,证明凶手没有用毒,致命伤应该是背后的那两刀。而他的面色青灰,死亡时间大约是申时。尤为重要且奇怪的一点,他全身肌肉都非常放松,说明生前没有做过任何反抗或搏斗。
“你怀疑是死者亲近的人下的手?”高奕望向田子启,轻轻问道。
“嗯。虽是背部受刀伤,但第一刀乃是轻伤,并不致死。于情于理,死者都会有所防范,可第二刀直刺他的腰部,他仍旧没有反抗,除非是他事先被药物迷晕,否则解释不通。但死者尸体发现太晚,恐怕难以证实这点。而能对他下手的,左右不过亲近之人。”
高奕点了点头,又问道,“还有吗?”
“还有一点,不知和案件是否相关。死者的右指曾被烫伤过,上面还刺着一个十分诡异的符号,我从未在任何书籍上见过。”田子启张开死者的右手,着重让高奕看了一眼他食指上的符号——圆圈上画了一个“×”,还有一些不明所以的曲直线。
高奕也看不明白,沉吟半晌后,他同田子启一起走出停尸间,看了一眼罗阳,问道,“吴夫人呢?”
“还在外面。”
“请她进来,然后去查阅学堂的名录,看看昨日都有何人出入,尤其注意申时以后离开的。”
“是。”
“那我就先回去了。”田子启向高奕和顾晓潇道别,然后缓缓离开。高奕坐到长桌的一端,晓潇跟在他身后。不一会儿,罗阳就把吴夫人带来了,她坐在长桌的另一端,眼角还有明显的泪痕。顾晓潇略带抱歉地说道,“逝者已去,请您节哀。”
“我知道。”吴夫人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取出腰带边的丝巾,拂去泪水。
等她稍微平静了些,高奕才开口问道,“不知吴夫人是否了解吴锡生他生前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或是有什么仇家?”
吴夫人摇摇头,“没有,夫君一向待人宽厚,并没有与谁结仇。”
“你确定吗?”高奕的逼问狠厉直接,她的回答未免有些太快了。吴夫人的手有些微的颤抖,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是不住地摇头,“夫君在外真的没有任何仇家。”
高奕见从这点无法深入,又问道,“那他生前可喜欢下棋?”
“是。夫君爱棋如痴,常与人交流棋艺。”
“惯执什么子?”
“惯执白子。”
“那平日可有棋友?”
“前些日子似乎是认识一位新友,棋艺了得,可我素未蒙面。”
“不知吴夫人对棋艺可略知一二?”
“我偶尔会与夫君对弈,但总是败下阵来。”
“那不知吴夫人昨日身在何处?”
“我就在家中和几位婶婶呆着,并未外出。”
“好吧。”高奕掩耳对身侧的顾晓潇说话,然后站起来向吴夫人礼貌作揖,“先送吴夫人回去吧。”
“好。”顾晓潇心领神会地点头。
吴夫人前脚刚走,罗阳就回来了,他呈上一本簿子,说道,“老大,这里是昨日所有出入学堂的人员记录,用赤色圈出的是申时后离开的。”
高奕仔细地翻阅,并分外留意申时后离开的人名——谢允(夫子)、甄康成(夫子)、张鸽(夫子)、沈君文(夫子)、张年桢(夫子)。“这些似乎都是学堂内部的人,昨日没有其他外人进入学堂吗?”
“我问过门房了。昨日没有外人进过学堂,而这些夫子平日都是申时后离开的,学堂里只留杂役人等。”
“好,容我再看看。”高奕拿出怀里揣着的宣纸,铺在簿子上,研究着那半局棋谱。这究竟与吴锡生的死有何关系?还有那个诡异的符号?
罗阳瞄了一眼高奕,轻轻问道,“老大,顾捕快去哪里了?”
“我派她送吴夫人回府。”高奕随口应着,一心全在线索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