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轩挨着语兮的头稍稍抬起，复又扯了扯语兮身上的小毯，“本侯说过了，是你没认清自己的身份。”
语兮转眸看着话语冷酷的男人，一定要这样把燕雯所有的期望都击碎吗？
感觉到女人的视线，祁轩垂眸看去，却没有解释什么。
燕雯摇晃地看着男人似乎暗含情愫的眼神，手袖一甩，“侯爷，你难道就不愧疚吗？这个孩子，都是因为你才死掉的。”
祁轩闻言蹙眉，抬眸看着燕雯，右手覆住语兮藏在发中的耳，厉声一喝，“燕雯，注意你的说辞。”
燕雯轻轻一哼，“难道不是吗？如果你对我正眼相看，如果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也绝不会伤害你的孩子。”
语兮看到男人脖颈绷起的青筋，显然已有了丝丝的不耐烦。兴许是因为孩子的事儿带给自己出乎意料的影响和触动，语兮忽然狠不下心来。伸手按上男人衣领外裸露的皮肤，张了张口，男人却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
燕雯好似没有再关注那边的两人，自言自语般的回忆着那些她自认可悲的过往，“我那样起早贪黑地伺候你，你明明也很喜欢我为你侍墨，还对我说过那些让我等你的话。我以为再过些时日，你就能收我入房，可你却说要娶一个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柴家的女儿！”
“她算什么！莫名其妙冒出来就破坏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那个查芝箬居然还利用我娘威胁我来帮她作内应。”燕雯猛然抬起方才回忆时垂下的头，“如果不是你当初对我说的那些话，我怎么能容忍她那样胁迫我的生活！还有你......”
燕雯的矛头忽然转向了抿唇握拳的语兮，“柴语兮，别以为你现在就有什么好的，他待你也不过就是演演戏！”说着燕雯忽然自己又摇起头来，“不对，不是演戏。就算之前是，可一听说你有了身孕，他就对你那么好，傻子都看得出来他的好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浓。”
语兮看着燕雯渐渐有些失焦的眸子，不觉生出些异样的感觉。
祁轩的眸子微微眯起，忽然引导般地提问，“所以你都做了些什么？”
燕雯的眸子闻声看向廊下，没有过多的攻击性，神色像是在回忆着什么，顿了顿才道，“一开始，我窜动她跟查芝箬争宠，但她不为所动。可偏偏就是这样，你反而出现得更多了。我巴不得她能在你面前多出些风头，这样你才有理由常来，我就能更多的见到你。”
燕雯和缓下来的神色不知怎地突然凝住，她猛地摇了摇头，伸手按上自己的太阳穴，好似找回了方才激动的情绪，冷峻的眸子转向语兮，随即看着男人，“就因为她，你再没正眼看过我。”
“其实你一直都知道我在想些什么，所以才这样肆无忌惮地利用我的感情。你，你和查芝箬，你们其实早就知道我娘已经病死了，可还是将我蒙在鼓里不告诉我实情，就为了达成你们各自的目的。我也是一个人，就算低贱，也不该被你们这样对待。”
语兮的身子猛地一震，她没想到原来燕雯的背后也隐藏着这般心酸的故事。
在他们的眼中，像自己这样的主子可能生来就拥有作践他们的权利，不顾他们的感情，不理他们的意愿，不把他们当人，只是一个个用起来顺手的工具。
可事实上呢？自己有自己的身不由己，查芝箬也可能有属于她自己的压力，就连身边的男人，也为了那布满荆棘的路付出了太多旁人不知道的东西。
可他们从来都不会理解，毕竟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有一道似乎永远都越不过去的鸿沟。
语兮稍稍前倾了身子，听到自己有些哑的声音说着，“在你眼里我们的确如此，可我们需要承受和背负的，你又明白吗？”
燕雯似乎没有料想到语兮会开口，怔了怔，“你们向来荣华富贵，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这次语兮张了张口，却没有再说什么。垂眸摇了摇头，感觉到腰间的大掌紧了些，再抬眸，只见怜儿担忧地看着自己。
祁轩看着视线里的女子无力却安抚地笑了笑，轻轻将她的身子抱近了些，黑眸转向燕雯，话音却莫名地很轻，“燕雯，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
就像是触动了什么，燕雯陡然间安静了下来。
这种反差，让品铭不觉提高了警惕，复又走进了燕雯几步以备不时之需。钟鸣抿唇看着燕雯的背影，脚步侧移，转到了她的身侧。
语兮的心底忽然泛起一丝不安，她下意识地回攥着男人握住自己的手，正想开口询问，眼前的燕雯突然发疯了一般。
“柴语兮，我要杀了你！”
燕雯的眼眸充血，神色狰狞，明明还有些摇晃的身子却爆发出巨大的冲力。
语兮的眼前骤然变黑，是男人蒙住了她的眼。可她依旧能很清楚地听到一声闷哼，接着就是骨头碎裂样的声响。
怜儿吃惊地看着燕雯被钟鸣压制在地，那瞬间瘫软在侧的手臂，还有燕雯恨极也不肯屈服的眼神。身上有些发凉，这样一个潜藏的危机，她竟然还只是把她当作一个普通的听从王妃命令的二心奴婢。
如果昨日她要伤害的不只是小姐肚子里的孩子，如果她甚至想要小姐的性命，那么现在......
语兮想要掰开男人固执的手，却始终动摇不了他分毫。她并不是想要放过燕雯，她知道这已经不可能，但除开男人的保护，她同样需要面对这一切，否则下一次，她不会还这么好运的是因为男人的提前布置。
祁轩凝着院中变故的黑眸闪过一丝光亮，他的目的终究是达到了。
燕雯始终都没有明确的说出幕后指使，那些模糊的答案，足够给皇帝提个醒。即便自己和查芝箬对她的利用是事实，但一个被主子用虚无的要挟胁迫的奴才，背主报复就更加顺理成章，何况这其中还有如此鲜明的情感纠葛。
一个被情所困，因情爆发的细作，没有深入研究的必要，却可以成为怀疑的起点。
语兮的眼有些微潮，声音轻得只有近前的祁轩能听到一二，“你必须让我看看这个现实，你不可能一直做我的挡箭牌。”
掌心有长睫微颤，祁轩抿唇没有说话，随即朝钟鸣使了个眼色。
钟鸣毫不拖沓地拽了燕雯离开，品铭看看廊下的男人，终究捡起地上抛扔的锦囊和托盘退了出去。怜儿看着转瞬已经消失在房门后的身影，定了定神，方才遣散了院里的所有下人。喊了还尤有惊疑的燕玲搬着椅子离开。
这个时候，任谁都不敢再打扰房里的两人。
......
语兮抬眸看着伸手取过瓦罐的男人，忽略那罐里倒出的红枣香气，张口问道，“你会杀了她吗？”
倾倒枣羹的双手依旧稳妥，听到语兮的问话，也没有马上回应。祁轩端着羹碗缓步走到床榻边坐下，执勺搅动，复又吹了吹，“乖，先把东西吃了。”
黑眸里没有压迫，反而带着些温柔，但语兮此刻却实在做不到这样的平静，“回答我。”
祁轩叹了口气，却没有收回手，顿了顿，忽然问道，“你知道如果我留她性命会怎么样吗？”
语兮蹙眉，抿唇没有接话，眸子却没有放过男人一丝的变化。
祁轩的手垂搁在自己的膝上，话语无奈，微凉的气息娓娓飘散，“她要是活下来，就意味着我燕平侯府放过了一个企图谋害日后可能是世子的罪魁。不仅皇帝会对我的能力和事情真相起疑，更有可能派人对她重新审问。”
“有关这个孩子的布局，我并没有针对府外，所以一旦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倒霉的还会是我们。”祁轩重新将羹碗端起，看着语兮略有思考的眸子，“所以与其留一个败笔，不如利用她的死，让皇帝顾虑是否有其他人，不希望我燕平侯有后。毕竟，这是侯府的第一个子嗣。”
祁轩的话很清楚，要想保整个侯府无虞，燕雯是必须抛弃的棋子。可是......语兮微微眯起眼眸，就在那汤勺将要递到嘴边的一刻，出声询问，“所以从一开始，我也不过是个必要的道具。”
男人的手稍稍顿住，颊边染笑，随即开口，“没错。而且你将是我称帝之路上陪我走到最后的那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