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幻大陆,东南,玄冥帝国。
云淡风轻,晴空朗照。
今天的帝都,可谓是人潮涌动,车水马龙。大街小巷都张灯结彩,挂满了喜庆的红绸和贴着喜字的红灯笼。
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嘈杂地传入耳中,喜轿内,凤冠霞帔的新娘却脸色铁青,近乎粗暴地扯下头上刺眼的红帕子。
头冠绾起的青丝因这力道而微微松散,显出几分狼狈来,而新娘满身的戾气却将这一分狼狈掩盖得无影无踪。
她总算是认清现实了,可这该死的谁能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儿?她就知道遇到那尼玛少将没好事儿,在自己擅长的阴沟里翻了船也就算了,穿越什么的这种狗血剧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也忍了,但为什么一醒来就是趴在梳妆镜前,然后一个自称是自己老爹的男人千不舍万不舍地黏着她哭哭啼啼,再然后又被一个喜婆相的胖女人拽过去这叮咛那嘱咐地一顿叨叨嗑嗑之后,又被一群人强塞进了这该死的喜轿?
没错,就是这该死的喜轿,她现在是在结婚!
身上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刺激着神经细胞,再加之从刚才开始一直在脑海里不断浮现的画面告诉她,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是被人活活打死的。
慕容寒月嘴角一抹冰冷的笑。这是做了什么丧尽天良伤天害理的事情,让人得往死里打的?
做错了什么吗?搜寻了一下寥寥的细碎记忆,却发现好像什么都没有。
这具身体的原主,无论是在这个世界还是在曾经的华夏大陆,都可以说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乖乖女。安分守己,与世无争,孝敬爹爹,礼待他人,宅心仁厚,宽容忍让。却没想只因自己是个“懦夫”,爹爹被害,从天才陨落成“废物”,一朝虎落平阳,人尽可欺。
……恨吗?慕容寒月心中默然。心中一片清冷,揣着压抑。
隐约间,一个悲凄的哭求自她的脑海中响起,渐趋清晰。
“求求你,帮帮我……我恨!真的好恨!恨自己无能,更恨那些天天嘴上挂着亲兄妹的那些混蛋!……”
慕容寒月一惊。“谁?”
那个声音来自她的意识深处,悲愤的,无助的,仇恨的,各种负面情绪一下子涌上心头。
……嗯,这种怨念,执念深沉如此,好像不大妙啊。慕容寒月心想。
“我,我叫慕容寒月……”一个虚影在她的意识中成型,一样的名字,一样的面容,却是不一样的灵魂。“对,我已经死了……可我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不甘心那帮恶人还活在这个世界上,过得那样恣意潇洒!”
嘶,之前被自家副队打着“研究学术问题”的旗号硬拉去图书馆的时候,她无聊地翻了几页那什么灵异鬼神什么的小说,好像依稀记得谁来着有说过这么一句话:执念越深,造孽越深?慕容寒月心中又默然想道。
“你……想复仇?”慕容寒月整理了一下措辞。虽然她对原主的遭遇颇为同情,也确实很想冲上去替她揍一顿那些人渣,但要是原主的执念是想灭了人家一家满门怎么办?她也要承担她的命运,替她去做吗?
讲真,她不愿。
“不,我不想……”那个虚影哽咽着说道,伸手抱住慕容寒月的头,尽管这并不能真正触碰到慕容寒月一毫,“他们再不堪,也还是我的家人。我只不甘心,爹爹还需要我去照顾,我不想嫁人……”
哎巧了,我也不想。
“那我帮你摆脱这场婚姻,如何?”慕容寒月提议道。
那虚影又是摇头,“不能的……这场婚姻,好多年前就已经定下了。圣上的旨意不可违逆,不然是要满门抄斩的。”
“好吧。”慕容寒月心中略有失落,“那你打算怎么做?有没有什么心愿,我替你去实现,偿还你让我重活一世的情。我不想欠你些什么。”
“不,你没有欠我些什么,死是我的命数,我认。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替我活下去,得空找到爹爹,好好照顾他……”
慕容寒月心下疑惑,等等,她记得她穿越过来之后还见着原主的老爹,黏着她哭哭啼啼呢,怎么就突然间要用“找到”这个词?
“令尊失踪了吗?”慕容寒月问道。
那虚影道:“爹爹犯了疯病,时不时要往外跑,我有些天没见到他了……”眼前的轮廓渐渐模糊起来,虚影的声音也渐渐开始远去,“我的时间不多了……拜托你,爹爹是唯一还爱我的亲人了。请替我找到他,照顾好他,不要再让那些所谓的家人们再欺负他了,算我求你……”
虚影竭尽所能将头贴近了慕容寒月的额头,身形渐渐淡去的同时,汹涌的记忆一下子撞进了她的脑海中。
慕容寒月只觉大脑一阵碾压般的刺痛,不由得抱住了头。
一幕幕场景犹如走马观花,从碎片渐渐拼凑成图,渐趋清晰。
慕容寒月,慕容家嫡系七小姐,母亲早逝,死因不明。父亲是现在慕容家家主最小的儿子,年轻时是响彻一方的天才人物,后来遭人毒手,修为尽失,在慕容寒月七岁时不知为何却痴傻成疯。
七岁。
……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她赤狐从有记忆起的那一年起,也是七岁。
这位慕容家的七小姐自小便与父亲相依为命。可奇怪的是,作为嫡系的小姐,地位却连下人都不如。空继承了父母的一副好皮囊,却因胆小懦弱的性格和无法修炼的体质,硬是沦为了一个人尽可欺的废物。
这个世界,以权势当道,以强者为尊。弱肉强食,便是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
这样的世界,于她赤狐而言,心里还是有那么点小激动的呢。
搜索了一下这个世界的资料,发现这个世界几乎每个人都习武,不过大部分都是武修,极少部分觉醒了灵脉的人则被称为灵修士。武修修炼至一定程度,甚至可以与灵修士相媲美,更有甚者可以以假乱真。
灵修士从一品到九品,实力划分十分简单。修士之上则为灵修。而九品灵修之上的,则为先天高手。
听说还有更上面的层次,不过这个世界似乎没有,也不知是谣传还是什么原因。
这个玄冥帝国,觉醒了灵脉的修士并不多,有的人哪怕穷其一生都无法觉醒灵脉,先天高手更是屈指可数。当今国君算一个,慕容家的神秘二长老算一个,还有便是司徒家的老爷子。
而她,慕容寒月,虽然五岁就觉醒了灵脉,但却连最基本的修炼都不会,被兄弟姐妹们讥笑为慕容家的耻辱。
好气啊,不过是虎落平阳,她能出于私心给她报仇吗?比如把那几个欺负她的人渣打个鼻青脸肿之类的?
“拜托你,替我活下去……”
啧啧,慕容寒月啊,慕容寒月。你就是太软弱,太把感情放在心上,所以才会落得如此田地。既知如此,你仍要牵挂他们于你那根本分文不值的亲情吗?
灵魂的那一端,再无应答。
慕容寒月微微仰头,闭了闭眸。良久,才长叹一口气。
无心复仇吗?也罢。
只要他们能安安分分地,别在太岁头上动土,她可以让他们万事大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本也不是很想承担别人的命运,不去向他们讨债,她也乐得清静。
啊,说起讨债,她突然想知道那个尼玛少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了……可别先她一步下了地狱了,上辈子的账,她还没和他算清呢!
“停轿!——”
轿身微微摇晃了一下,便落在了地上。慕容寒月眸色一寒,闭眸敛去了眼中汹涌的风暴,将喜帕重新盖回头上。
帘子被拉开,慕容寒月被人搀扶着迎出了喜轿,牵起了红绸的一端。踏上红毯,慕容寒月隐约间看到红绸另一端的手,眸中闪过一道微冷的光。
慕容寒月尽力克制着自己内心的风暴,木偶一般不自然地完成了一系列拜堂动作之后,便被人扶着准备入新房。
方才在出轿的时候,她就已经调整好了状态。这具身体远不及曾经的矫健,甚至可以用羸弱至极来形容。但这又如何,只要时机合适,她管这个新郎是谁,照样能够一招就将其拿下!
“听说慕容家的七小姐虽容貌惊为天人,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瑾王爷这般,怕是因为当年的约定吧?”
“唉,也委屈瑾王爷了,若不是因为信守承诺,又何必娶一名无才无德的女子为妃?”
“嘘,小点声说话,七小姐今后可是主子了,这般在背后嚼舌根,不怕掉脑袋吗?”
听觉灵敏的慕容寒月自然是听到了来自宾客席的杂言碎语,心中并不做理会,被侍女牵引着,缓步寻到了新房。
坐在婚床上,待听到下人们依次退下之后,慕容寒月正要摘下头上的喜帕,忽然听门外传来了动静。
“退下。”
一个低沉的男声从玄关处响起,自带一种慑人的气质。
慕容寒月精神一凛。来了!
精神振奋的同时,心间也划过一丝迷茫。等等,听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慕容寒月的大脑高速运转着,搜索着原主所嫁之人的身份。
玄冥帝国,国君有九子,九子各具风华,其中三皇子瑾王自出生便觉醒了灵脉,战功显赫,为保卫帝国立下无数战功。六岁时与慕容家指腹为婚,慕容家小少爷的女儿嫁于瑾王府为妃。瑾王当夜为其起名为寒月,得到慕容家人认可。两家从此结为良友,关系愈来愈好。
而这位爷的名字是……
慕容寒月正猜疑着,新房的门忽然被推开了。一名身穿大红喜服的俊朗男子冰寒着一张脸冷酷地迈步入房。
听着那似乎踩在心跳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那双红色的靴头出现在喜帕遮掩之外的视线之中,慕容寒月终于忍不住,一把扯掉了盖在头上碍事的布片,猝然抬头。
当男子冰冷的眸光与女子暴戾的眼神交汇之际,仿佛时空静止。
“夜冷枭?”
“慕容寒月?”
恰逢屋外,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