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了个大早让白沁开车送我去宠物店,主要目的是想给我妹妹带早餐,顺便看下她的工作环境,平常她总能给我很多意想不到的一面,但我从没见过她工作时的样子。
没驾照就是不方便,白沁虽然很愿意跟着我东奔西跑,但当她发现我跑前跑后都是为了我妹妹,似乎也不大情愿了。
到目的地后,她气冲冲对我道:“你绕那么远就是为了买这热干面?真是耽误本小姐的睡眠,下次你再想伺候你妹还是找我哥吧,姐没这精神!我先回去了,改天约。”
没什么好反驳的,我的确有些对不住她,让她一大早开了那么久的车。
在宠物店下车时,我认真看了看店铺的招牌,简简单单两个字,叫苏醒。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有些内疚有些感慨。
进门后服务员看我穿得很体面,都当贵客驾临好生招待了一番,茶和咖啡一样不缺,却是遗憾,十分钟都不曾看见那抹身影。
没错,我就是来找我妹妹的,明着说我妈肯定不允许,所以我找了个借口,说我想养一条狗。于是耐着性子听他们介绍了半天,最后要了只兔子。
这是今天开门的第一桩生意,所以我在本店基本是有求必应,我兜兜转转终于把目标放到了正题上。我说:“你们店是不是来了位新员工?怎么……没见她上班?”服务员疑惑地望着我,笑问:“您认识她么?所以您这一大早其实不是来买兔子的吧?”
我避重就轻,不否认的点头:“嗯,认识。”又将手中纸袋递给她,轻声道:“这是早餐,麻烦帮我转交给她。”
店长并没有伸手过来接,因为我要找的人已经出来了,我和她四目相对,眼睛里都是说不清的复杂。
我妹妹系着围裙拿着拖把,手里还提着一桶水,没梳头没换鞋,看着有些狼狈,这跟我所有时间见到的她,都不一样。那桶水很重,她轻飘飘的身体明显就提不动,我想也没想,放下手中的早餐就去帮她提水,可惜被人挡了一道。
店长告诉我,我妹妹上班半个月,便犯了很大的错,喂死了一只猫两只兔,还丢了一条狗,所以老板让她从宠物员改行做清洁工抵债。期限是半年,且不得有任何怨言。
我听后第一反应觉得定是我妈在为难她,可我妹妹主动承认了,都是她的错,还嘱咐我以后别来找她。后来店长问她和我是什么关系,她只平淡回了两字:“同学。”
我和她的关系仅仅是同学么?
什么时候生分成了这样?
半年,真是个好久的数字,她会希望我救她么?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他哥,跟我妈求情铁定没效果,但有一人肯定是有办法的。
很失落地提着兔子和早餐,我去找了白子铭,据我得到的小道消息,她同我妹妹一个月没联系了,是以他定是不知道我妹现在的处境。
果然白子铭听了这消息很是震惊,立刻马上就开了车要去找我妹妹,我也有了新的任务,我妈命令我打道回府陪她去参加个酒会。因此我手上香喷喷的早餐,果断成了狗不理,只得回家后扔给阿姨,让她喂兔子。
说是酒会,不如说是我妈撮合我同白沁的约会,反正整个会场我谁也不认识,唯有白沁,美得让我惊艳。
白沁挽着我的手,向她认识的人介绍我的身份,满脸洋溢着幸福,有不少男人投来羡慕的眼光,羡慕我抱得这样漂亮的美女在怀,而我,却没有一丝“她是我女朋友”的骄傲感。
去洗手间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些让人困惑的话题。白沁的朋友问她什么时候结婚,她说下个月。
我女朋友下个月要结婚了,我为什么不知道?酒会回来后我实在忍不住,就去问了我妈,我妈一脸严肃告诉我,这是两家父母商量的结果,我什么都不用管,只需安心做个准新郎。
我忽然间生出一种,还不如永远醒不过来的感伤。
白子铭还真是挺能耐,不知道动用了什么计策,说服我妈把我妹妹成功解救了出来。她回家那天提着大包小包,我上前帮忙也被她拒绝了。总觉得她离我越来越疏远了,好像什么时候一个不经意,就会退出我的生命。
她可是我生命里记忆最深的人呐。
有件糟糕的事,我动了我妹妹的东西被她发现了,她很不高兴,第二天就把房间上了锁。我也很不高兴,我是她亲哥,她有什么秘密连我都要防着?
我要结婚的消息,是白子铭告诉我妹妹的,当着我和白沁的面。这也是十多天来我妹妹头一次主动找我说话,她满眼震惊的望着我,慌张问道:“哥,是真的吗?你要结婚了?”
我看着她脸上吃惊的神情,那种为我一个人上心的神情,忽然就很想逗逗她,于是笑着答复道:“嗯,我要结婚了,千千,你会祝福我吧?”
她彻底沉默,低头灌着咖啡。
突然想到什么,我心中一寒。是那本《我等你到三十五岁》里的一句话:他就要和别人结婚了,他不能期望我笑着说“恭喜,百年好合”,太残忍的要求。
如果她能回归正途,我只能选择残忍。
对,我要找一样东西,我要将那样东西销毁,有个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回家后我开始四处寻找我的秘密,可那东西不在家里的任何角落,这让我心慌,让我害怕。于是,我便去问我妈,可有将我从前的东西丢掉过,我妈说自从我出事后,家里一草一木都不曾动,尤其是关于我的东西。
我还是不死心,在杂物间里找了一遍又一遍。后来撞见了我妹妹,他问我找什么,我犹豫半晌,最终还是假装轻松道:“噢,白子铭说我以前爱写日记,有个黑色的笔记本特别宝贝,你有没有见过?我想从笔记本里找回一些从前的记忆。想了解,自己以前是个怎样的人。”
我妹妹又开始露出慌张无措的表情,语气却很坚定,她淡漠回复我:“没有,没见过。”
我很不喜欢她这种态度,这种视为我路人,避之如蛇蝎的态度。
我扯住她转身离去的身体,将她一把抵在杂物间的墙壁上,火山崩流道:“和白子铭在一起那么开心,对你哥就这种态度吗?你不是说你讨厌那种为了爱情而疏远亲情的人么?你自己说的话都忘了么?”
也许是我过于激动了,吓到了她,万万没想到,她会情绪崩溃地从墙面滑到地上,眼泪纵横,抱膝痛吟道:“为什么……你是我哥?”
离婚礼越来越近了,白沁是个很不错的结婚对象,家世好,长得好,学历也好,可以说是无可挑剔,我却是真的半点也兴奋不起来,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烦闷。
拍婚纱照和选礼服的时候我妈让我妹妹跟着,帮白沁做个参谋,她没拒绝,我也没说话。只是气氛很压抑。我甚至都不记得我挑的礼服是白色还是黑色,也不清楚婚纱照拍了些什么动作,我那时满脑满眼都在关注我妹妹。毕竟,坦白诚实来讲,她比白沁更能牵动我的心。
兄妹这个词在我脑海里,应该是种很亲密融洽的关系,应该十分的温暖人心,而她给我的感觉只有冰山雪冷。
既然都要结婚了,那个东西一定一定要找到,等销毁了“它”,才能安定我的心。
忙了一整天在回家的路上,沉默良久的妹妹忽然问了我一个发人深省的问题。她说:“哥,你的伤好了,那你的记忆会好吗?”
我没有回答她,因为不论是骗她还是骗我自己,都是件令人痛心的事情。
在家里翻箱倒柜到半夜,我日思夜想的那本日记还是了无踪迹。我是真的找遍了家里每一个角落。总该和过去告个别,再开始新的生活。
总该了解一下过去的自己,不留太多追悔莫及的遗憾。
时间一天天过去,离婚礼越来越近了,近到就在今天,就在眼前。
我被一群人拉拉扯扯换好了礼服,做好了一切准备,可要等的那个人,始终没有来。我妈告诉我,我妹妹又去宠物店上班了,我的婚礼她不会参加。这便让我十分纳闷,天底下哪有哥哥结婚妹妹却为上班缺席的?我妈当然也清楚我心里的想法,所以很干脆的告诉我,是她不让我妹妹出席的,她不想因为这个私生女破坏她最看重的好日子,影响她一整天的好心情。我爸除了默认,也无话可说。
我也很迷糊自己心里的感受,我到底是希望她来,还是希望她不来?
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妈催着我,白子铭也催着我,仿佛全世界都在催着我,我从来没有哪个时刻像现在这样希望时间能慢点过,再慢点过,甚至能停下来也不错。
事已至此,我改变不了任何东西,只能踏步向前走。一向美得让我惊艳的白沁今天那是更上一层楼,不禁让我暗想,能娶一个这样死心塌地爱我又美若天仙的女人做老婆,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我是应该满足的。只是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空洞。
就在牧师问我:“叶尘先生,你愿意承认接纳白沁为你的妻子吗?”我紧张地摸了摸口袋,吞吞吐吐发了个音......“我,我......”这时手机铃声恰合时宜的响了起来,引起了全场人的注意,我吃力地将话说完整,“我接个电话。”我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拿出来接通......
在听到电话内容后,我一阵眩晕,大脑彻底空白。
有人说,人的灵魂离开身体后,就会六神无主,形尸走肉,听不见任何声音,也看不见任何东西,所以我很难解释我是以什么样的状态离开婚礼大堂的。
因为,我妹妹出车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