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英和沈云并排着慢慢走，十六跟在后面。
“……”
“……”
沈英咳嗽两声，把手藏在身后摆了摆。十六撇撇嘴，一闪身便没影了。
“我看你，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是累着了么？”沈云摇摇头，闷闷的看着脚下的土地，好一会儿才小声地说：
“我不乐意你和他说话……”
说完，头低得更深了，脸上也很红，像是要掉眼泪。见他终于肯说出这样的话，沈英在心里偷偷比个了耶，然后问：
“为什么啊？”
特别无辜，特别虚伪。
“我也不知道。”他有点沮丧，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沮丧。
“你不喜欢绵哥儿吗？”“不是……”其实他也是第一次见绵哥儿。“总是要有个原因的啊——是他让你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还是不喜欢他说话时的样子？”
其实讨厌一个人根本不需要什么原因，沈英纯粹就是欠的。
“我不知道……”
“好吧，那我以后就不和他说话了。”
沈云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和绵哥儿比起来，还是阿云比较重要啊。”
他抓起自己的衣角，无声地哭了。
一种不可名状的情愫在心中蔓延。
沈英没有立刻去安慰，而是给他留足了时间。过了一会儿，她问：“好点了吗？”“嗯。”
“那，我们回去吧。”
两只手又拉到了一起。
······
沈英要做点好的，犒劳一下自己和家人。
很偏远很偏远的犄角旮旯，实行分餐制，菜和肉——啊，没有肉——都呈泥状，大米小米都很少见，一般都吃些粗粮。煮羹。
沈英家里的一日三餐，都是皇帝也吃不到的人间至味。
她一直是把猪肉烤过炼油。
某种意义上来说，沈家也是大户了。
“家里要没有油了……可是不能总买那么些肉……”
她把目光投到十六身上。
“……看我干嘛！我没钱！”
“……”
“……”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看在那些东西那么好吃的份上！
唉！要那么多肉呢！
只能榨出那么点！
沈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大好意思问，只是知道又有油吃了很开心。
事情得到解决，沈英把剩下所有的肉都剁了馅，开始蒸包子。
从好几里地以外的地方运来白面，她不敢糟蹋。把面团拍成一个个圆饼（没有擀面杖），包出豆包样的包子。
缕缕白气升起，慢慢飘散。
每当这个时候，沈云想起先前十几年的人生，就有种活在梦里的感觉。
这里还是有“君子远庖厨”的思想的。王伦初到时，也为沈英一个读书人肯做饭而感到惊讶。
吃到时才是最惊讶的。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提过一嘴远庖厨的事。
包子蒸好，沈英顺着小米汤吃了三个，然后又喝了一碗。
两碗汤三个大包子，只是半饱。
沈云吃了一半就啃不动了，看着美食又不想浪费，升起一阵甜蜜的烦恼。
沈英留着神注意他。
吃过晚饭，十六又溜了出去，王伦在院中赏月，余裕的呼噜打的震天响。
沈云摸到灶边，从怀里掏出半个肉包子，往那匣子里放——
“阿云？”
“哈啊！”
用手捞了两下箱子，所幸是没掉。
“妻君……”
“哈哈，没想到居然又饿了。”
“诶？我还以为包子全吃完了呢——箱子里是什么？”
沈云自己也没想到竟然会在一天之内无理由的想哭这么多次。
“……”他又攥紧了衣角。沈英把箱子捡起来，他张了张嘴，也没拦着。
“这都是什么……”
沈英将箱子收好放在台上，把他的手抽出来，攥在自己的手心里。
回到卧房，沈英盘腿坐在床上，问：“为什么要收集这些剩菜剩饭呢？妻君又不会短着你的东西吃。”她打着哈哈。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总归要找个理由的。想想！你找找看！什么理由？”声音里竟是带着点期许。
“唔……”沈云绞尽脑汁的去“找理由”，就是找不到，快要急死了。
沈英倒是一点不着急。
看似稳如老狗，其实比老狗还稳。
“不着急，不着急，你慢慢的想，想到了就告诉我——我陪着你呢。”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
又过了一会儿，他好像是把智商和力气都用完了似的，瘫在了沈英怀里，用一种软软的哭腔说：“妻君，我想不出来……”
这什么人间小天使！！！
“没事，没事，不着急，想不出来咱就不想了，啊……”她轻轻地抚摸着对方的头。原本干枯的，杂草一般的头发已经变得很软很柔顺了，就像它的主人一样。
“想不出来，咱们就不想了……知道做错了，以后不做就是了，啊。乖，阿云乖……”
“阿云乖……”沈云慢慢的回应着——他好像突然地就困倦了起来。慢慢地，慢慢地，他就睡着了。
沈英，第一次玩心机，胜，完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