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了方觉自己方才的举动定是引起了静缘的猜疑,慌忙掩饰道:“不,只是这夜阑山庄前庄主虽说出了事,却未曾听说死讯,这现庄主为未亡人祭奠,却好似有些怪异!”静了心底忐忑,自一年前夜阑山庄发生那番变化,她便知晓或许终究会有那么一日的,这一日难道终究是要来了?听了此话,静缘方觉有理,探头问道:“那师姐的意思是回了他们?”
“不,”她有多久未见她的孩子了,她怎么愿意错过,哪怕远远见他一眼也是好的,“夜阑山庄颇有威望,我们只管做法事便是!”静缘应了下来,却依旧心觉她种种举动怪异非常!
这一日初月与月眠同时接到了一封来自张轩的书信,约其明日静安寺相见,初月寻张轩日久即便是假的,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而月眠自从一年前得知张轩以他的秘密交换在归晚阁医治,他又怎么能够容下他,连归晚阁他也一并视为了仇敌,他暗害月眠,嫁祸妹妹,却始终对二十年前所谓的真相耿耿于怀,所以他必要寻到张轩,做个究竟!
第二日,司马陌仟安排的人早早来到了静安寺中,安排一众尼姑迎接这场戏的主角到来!很快,那夜阑山庄庄主便带了一众人马,骑着高头大马而来,果真是年少轻狂,意气风发的少年郎,那俊逸的五官透着其作为庄主的气魄,手持一柄宝剑,好不潇洒!躲在暗处的景亭分明见静了眼中的泪在不停的打转,那表情若非是嫡亲的血脉是绝不可能这般的,景亭心底约是有了几分把握!
月眠扫了一眼众人,目光落在了静缘住持的身上,不露声色的问道:“主持今日这是?”月眠虽疑心这群女尼,但好歹是一庄之主,这几分庄主的模样却也是要有的。
静缘亦是诧异万分这不是这青年人要做的法事,怎么竟然反问了她,“阿弥陀佛,施主昨日遣人称今日要为已故的长辈做一场法事!故贫尼在此处迎接。”静缘以长辈带过怕祸从口出!月眠眼底闪过一抹精光,看来今日是有人请了他来此啊,好戏在后头吧!
“阑儿,是你,你怎么在这里?难道是你引我来此?”初月方才踏入大殿,便对上了月眠那充满了十万个为什么的眼!但很快月眠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一年来他下了追杀令,她又怎么会自投罗网,虽说是她的爹犯的错,月眠对这个妹妹却是自小极好的,虽下了追杀令却只是逼着她远离夜阑山庄,却并未真的想致其于死地,可今日她竟然赫然出现于此,众目睽睽之下,着实让他为难!
初月似乎心知肚明月眠并不会伤害她,只是再次见到这个“哥哥”恍若隔世一般,从前对自己万般宠爱,捧在掌心的哥哥,今日竟将自己当做了仇敌,她甘心被驱逐,是心有愧疚,可就在半年前,她发现或许该有愧疚的并不是自己!
“好久不见,哥哥!”她下意识将哥哥这两个字咬的格外的紧,仿佛是一种提醒,却又好似一种讽刺!“现在是该改口称你为庄主了吗?这种踩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的感觉是不是极好的!”她一句句语带恨意,“今日遇到了也好,正好也好让人瞧瞧你这个庄主是否名副其实!”说罢,她快速扫向将将心虚要抬腿要走的静了,几步走了过去,揪住了她的衣襟,“静了师太,我在你门前苦苦哀求多时你避而不见,难道如今你的亲生儿子站在你的面前你也避而不见吗?”众人错愕,尤其是跟在月眠身后的那一群侍从,难道庄主并非老庄主之子?
那静了合十的双手不停发颤,胸前的念珠亦伴着呼吸起伏不定,如今的她站在那处却全然无法做到淡然自若,她无措的举止,落在月眠眼中,心底的疑虑更在瞬间爆发!“没错,静了师太若不愿说,那便让他来说说!”只见白景亭与司马陌仟从众人身后款款而来,将五花大绑的张轩丢在了众人眼前,那张轩被绑了手脚,蓬头垢面,两只眼睛乌溜溜的转,低低的望着地面,不敢抬起头来!
月眠与初月见了此人,皆是震怒,月眠一把提起张轩的后脖颈,道:“说,你当初与归晚阁交换的那个秘密究竟是真是假?”一年前,张轩中毒,寻归晚阁医治,以夜阑山庄的秘密与归晚阁做交换条件,这个秘密便是张轩,柳肃与月无言三人一道创建家业,而后分为三份,而后月无言为了将所建家业据为己有,杀害了柳肃,而张轩害怕月无言的势力,主动将家业给了月无言,而月无言此后心怀愧疚便收养了柳肃的独子,便是月眠!他自归晚阁得知了这个秘密,便一心为父报仇,毒害月无言,嫁祸给月无言的亲生女儿月未阑,更是将二人的身份颠倒了过来!可张轩人间蒸发后,月眠便开始心生怀疑,他定要寻到张轩,知晓这究竟是否属实!“我来说吧!”静了侧转了身子,面对着月眠,她心中的思念便好似无法自控一般尽数泉涌了出来!她缓缓靠近月眠,那微微颤动的手似乎想去抚摸月眠的脸,月眠却下意识后退了半步,静了的眼底藏着难掩的苦涩,从这位中年女子的身上还依稀能瞧见其当年的模样,想来当时也是个美人啊!“二十年前,月无言,张轩与我家相公柳肃是结拜的兄弟,他们当时一起行侠仗义,一起立下了一份家业,在江湖上颇有威望,可渐渐三人有了分歧,便将家业一式三份,张轩是个赌徒,分了家业几年的光景,竟然败了个精光,他去寻他昔日的两个兄弟,月无言那时方迎娶了新婚的妻子,陪着妻子去周游了,他便来求助我相公,我相公见他这般不上进,一口便回绝了,还将他赶了出去,谁知张轩怀恨在心,竟然放火烧了柳家,相公被他活活烧死。他却将我与幼子救出,我本不知是他放的火,对他亦是感激的,可他竟在事后想娶我,还说要将我们母子当做自己的妻子和儿子,我宁死不从,抱着孩子去寻了月无言,将孩子和柳家的全部家产都交给了他!这时这张轩才露出了真面目,他并非真心相待,而是心觉将我们母子占为己有他便能名正言顺拥有柳家家产!可我将家产与儿子都交给了月无言,他更是妒恨,险些将我活活打死,我是拼着这条命终究逃了出来!可逃出来后,我无处可去,才出了家!”言至此,她已然清泪涟涟,泣不成声!二十年前的真相这般赤裸裸,竟叫人恨不能将地上的畜牲杀之而后快,月眠一把拔出腰间的配件,那黑亮的眸子里布满了血丝,眼看手起刀落的瞬间,那张轩吓得竟是大小便失禁,“慢着,你明知真相,却任凭月眠搅的山庄鸡飞狗跳你难道便是这般心安理得!”月未阑的一席话让众人再次将焦点聚集在了那个泪流满面的女子身上。
静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着月未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可是时间真的太久,久的我怎么竟是险些忘了眠儿是我的亲生儿子,这些年我日日夜夜的想着他如今的模样,未曾有一刻停止。月无言待眠儿极好,这些我都知晓,夜阑山庄的价位也有我柳家的一份,自然有我眠儿的一份可我万万不曾想到这个张轩会颠倒黑白,眠儿会这般伤害月无言,可我不能说啊,我若说出真相,那眠儿,眠儿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果然,世间的慈母之心,亦是能叫人害怕!“我此番说出真相,不求月小姐你能宽恕我,只求你能放过眠儿,他,他是全然被蛊惑了啊!”
月未阑下意识退了几步,避开了要扑在她身上的静了,此情此景,最为矛盾的怕是要属月眠了,他既无法为自己辩解,也无这立场为眼前的亲娘辩解,手中提着的剑清脆落地,月眠此刻的心如同五味杂陈,“阑儿,请让我回去一道救回爹,月庄主,随后任他处置!”月眠却始终不敢抬头去瞧月未阑此刻的表情!月未阑的眼渐渐有些湿润,这个自小喊他哥哥的男子就因旁人的挑拨便害了自己的爹爹,可该有多愚蠢,可想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否则又怎么会轻易便让人得逞了呢!月未阑捡起地上的剑,高高举起,闪动的眼眸盈满了泪,月眠嘴角划过些许苦涩,轻轻闭上了眼,剑锋凌厉,青丝落地!静了那颗心都要跳了出来,又一声脆响,长剑落地,“这便是报了你让我流离在外的仇!”月眠错愕,她这是何意?月未阑转身作势要离去,“哥,把那个畜牲带回去,等爹醒来交他处置!”月眠惊喜地抬起头,他竟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月未阑喊他哥哥她竟还承认自己!他简直无法相信,那颗心几乎从地狱恍然进了天堂,月未阑停下脚步,转身打量这白景亭,这个人她怎么竟然似曾相识?“今日之事,多谢二位,不过想来小女子还有事要向二位讨教,二位可愿意随我回山庄?”白景亭浅笑,点了点头!
一行人回到夜阑山庄便是打算去救醒月无言,月无言已然昏迷一年,可当月未阑向月眠讨要解药之时,月眠却再次沉默了良久,道:“阑儿,药是张轩给的,是张轩从归晚阁带来的!我,我当真无能为力!”月未阑瞧着月眠的模样,却真不似有解药的,可现在如何?要去归晚阁讨解药?她可不愿意向那个妖女去讨要!
“月小姐,可是在等解药!”众人抬起头,白景亭的双眉紧缩,竟然是秋夕!而月未阑似乎是识得秋夕的,见她出现,好似灵光一现般迎了上去,“可是千愿哥哥唤你来的?”此刻的小女子那张精致的小脸上写满了期待,沉溺爱中的小女子模样显露无疑!
秋夕抬了抬手,扫了一眼众人,当然也瞧见了白景亭的存在,“月小姐,当知晓公子要的是什么?月老庄主若是此番继续昏迷下去,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啊,月小姐可是考虑清楚!”月未阑闻言,不禁后退了几步,身子有些不稳模样!
月眠见状,快步上前扶住了她,“阑儿,她在说什么,谁是公子,他们到底要什么!”
月未阑一把推开了月眠,无处安放地双手,空洞的眼神,“不,怎么可能是千愿哥哥,是他害了我爹爹?他对我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月未阑初见韩千愿,他便站在那场风花雪月里,她从未见过一个男子竟生的这般好看,一年前她被赶出山庄,是他护着她,她的心满满当当都是他,可他呢?难道从头到尾都是一场利用吗?他曾问她夜阑山庄是否有一页珍藏的残卷,可她当真不知什么残卷啊!
“你在胡说什么?公子怎么会有那般空闲来设计你,不过是那张轩的谎言,让公子一时疏忽错信顺水推舟罢了!若你交出残卷,我便立刻将解药给你,一年期满,月老庄主便再也无法醒转!你可考虑清楚了!”秋夕未想到这小女子这般难缠!
月未阑却好似长长舒了口气,心底反复安慰着自己,不是他害了爹爹,她理了理心绪,直了直腰,道:“我不知什么残卷,这话我同千愿哥哥也是讲过的,所以你若不救醒爹爹,便永远别想得到你想要的!”这话道也不假,她确实不知残卷,当然此时的月眠更是一脸问号,他心知自己没有说话的立场,便是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