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清晨,天色尚早,空气中便弥漫着一股燥热。
林洛五人早早醒来,出门后正巧与早起锻炼的李县令相遇,几人寒暄了一阵之后就正式告别,离开了昆县县城。
几人先是走路来到了一处无人的树林中,陆商道:“慕容师妹,我们即将返回玉清门,我们就在此分别吧。”慕容婉眼神闪烁了一下,颇为不舍道:“我师父让我在外面历练,不过我突然想去见识一下天下正道领袖的风采,不知道几位可不可以带我一起回去呢?”
“这……”陆商有些为难地看着‘朱大智’,后者微笑道:“当然可以。”
四人都拿出了自己的飞剑,林洛则是被白长老带着,一行人朝着西方飞去。大概飞了一天的时间,几人终于又看到了熟悉的地貌,那连绵的青色山峦。在白长老的带领下,一行人直接向上穿过了云层,又穿过了一层幻阵,天回诸峰展露在五人面前。‘朱大智’掏出一块令牌,从上面发出一到光芒,这道光芒似乎在防御结界上打开了一个口子,四柄飞剑顺利地进入了其中,一直朝着中央的仙岛飞去,那里已经有几个人走了出来,为首一人正是玉清门现任掌门空吾真人。
“掌门!”“师父!”“见过空吾真人!”一行人落地后分别施礼。
“嗯,可以看出来你们这一行收获很大啊,都有所成长,很好。”中年道人撸了撸胡须,微笑道,然后他看了看慕容婉,最终目光停在了林洛的身上。“这两位客人,不给我介绍一下么?”
“紫霞门人慕容婉。”“云华派林洛。”
“哦?你就是林洛?你师父便是清玄真人?”空吾真人看向少年的目光又多了几分别的意思。
“正是。”少年回道。
“我没记错的话,四年前你也来过这里吧,当年你不愿留在这里,没想到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倒也给自己争取到了一番天大的造化。”
“我这次过来便是想要弄清当年的误会。”
“这事不急,陆商,你们回来晚了,说说看,是不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事情?”
陆商于是把在昆县的遭遇全部说了一遍。老道人微垂双目,耐心听着。
“没想到一个偏僻的小地方居然还隐藏着这样穷凶极恶的一群人,那个元虚所做的事情真是罪大恶极,所以说你们以后必须小心那些散修,他们行事没有章法和底线,为了利益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你们把那里封锁起来是对的。”
“这位慕容贤侄既然远道而来,周采薇,你便带她在这里转一下吧,至于林洛,我现在有点事要先去处理一下,你的事待会再说。”
“好的,我还担心自己会打扰到各位呢。”少年谦虚道。
“那好。”说完,老道长便带着陆商走进了后面的大殿中,外来的两人也被领走了。
两人走进了空荡荡的大殿,空吾真人问道:“这一次真宗之行,你可有什么体会?”
“徒儿觉得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很多法术都让我开了眼界。虽然我夺得了第一,幸不辱命,但是同辈之中还是有很多人并不差我多少的,我不该骄傲自满。”
“嗯,不错,你能有这样的总结也算是达到了我的目的,修士非常禁忌的一种心态就是骄傲自满,与人争斗时刻都不能轻敌冒进,要给自己留有余地。”
“我听说朱离剑觉醒出了朱离真炎?”老道长虚空一抓,仙剑就自动飞到了他的手中。“果然,看来是时候带你去见一个人了……”老道长突然失落道,他站了起来,从袖子中掏出一面小小的长方形镜子,往空中一抛,那镜子越来越大,直到变成一个人的大小,凭空悬浮在半空中。
“师父,你要带我去见谁?”
“跟我来吧。到了那里你自然会懂的。”
两人分别跨入镜子中,镜子内部居然也是一片空间,只是和外面的大殿不同,这里是一片广阔的草原,蓝天白云,微风阵阵,让少年以为自己又被传送到了什么地方。
在草原的中央,盘坐着一个老者,身上穿着一件朴素无华的白袍,想必就是空吾真人要让他见的人了。
老道长带着陆商来到了老者面前。
“师父……我来了。”老道长对着老者躬身施礼。他的话却让少年吃了一惊,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老者,强忍着好奇,没说出话来。
“空吾啊,你来啦,那么说明他就是你找到的朱离剑传承者了吧?”老者睁开双眼,在陆商的脸上大量了一下。
“正是,他叫陆商,是我的关门弟子,现在他已经有资格来到这里,所以我把他带来了。”
老者点点头,对陆商说道:“孩子,把你的手伸过来。”少年照做了,他的手臂被老者轻轻抓住。
“九阳脉,小小年纪就能把《朱离真阳诀》练到如今的程度,不错不错。”老者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然后道,“你是不是在困惑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空吾,本尊是不是已经渡劫失败了?”
“不敢隐瞒师尊,确实是失败了,最后师尊在九霄神雷中湮灭了。”
“时也命也,你不必为我伤心难过。修道之人想要长生,便要逆天改命,同时也就要承担失败的后果,今日之后,我便不复存在了。”
“孩子,你师父应该还没向你介绍过我,那我便说一下吧,我是你的太师父,赤云子,你可能听说过我去世的消息,其实我是本尊渡劫之前特意留下来的一道分身,躲在这里等待把完整的传承传给合适的人选,你便是那合适的人选。现在,闭上双眼,接下来我要传给你的便是本门不传之秘《玄火经》,这也是《朱离真阳诀》的后续完整功法,你以后若是好好修炼,那么成仙得道会比常人容易上太多。”
一股热流从老者的身上传递到了少年身上,后者感到每一寸皮肤都在经受灼烧,疼痛难忍之下叫出了声。
“坚持住,你只有这一次机会,失败则成为凡人,成功就能成为仙人!”老者的话传入少年耳中,后者紧闭嘴唇,咬紧牙关。这种过程持续了片刻功夫,就在少年以为自己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那股灼烧感冷却了下来,一种温暖的舒服感觉传遍全身,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来。少年观察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发现只要自己一用力,上面就会浮现出一层漂亮的火红花纹。
老者松开了手,此时他的右手突然崩解成了粉末,随风飘散。
“师父!”空吾真人伤心道。
“空吾啊,玉清门的重担还需要你挑起来,不必太难过。”
“太师父,您那么强大,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呢?”陆商难受又不解地问道。
“分身之术,本尊死亡,分身也会跟着消失,这也是天道法则。我本来就应该消失的,但是利用这处空间阻隔住了天道的观察,暂时得以保存了下来,但是你们的进入也会带来天道,所以我此刻消失也很正常。”说着,老者的双腿也开始快速的崩解,他的上半身就这样凭空飘着。
“是我的错,我不来,您也还能继续存活下去!”少年沮丧自责道。
“傻孩子,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也是我的命。我被师父带上山,一生的成长经历都是在这里,他是我的家,我选择为玉清门赴死,是因为我深爱着这里。”
“陆商。”“哎?”
“你可也有这份信念去守护玉清门?”老者突然问道,此时他的腹部以下身躯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有!”深受感染的陆商坚定道。
“好孩子。”老者摸了摸少年的头,那只右手也渐渐消散。
“玉清门就交给你们了!”在两人的目光中,随着一阵清风,赤云子的身体完全消散了。
“太师父!”少年跪在了地上,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但是他能深深感受到这位师祖的高尚情怀,他为一位长辈的完全离去而伤心不已。
而在场两人都没注意到的是,那些飘散的粉末都以一种诡异的方式从出口飘了出去,然后一番周折之后飞入了一个少年手臂上的疤痕中。
林洛此时正在四处观赏风景,毕竟这里曾经是他梦寐以求想来的地方,现在算是圆了当年的小小梦想。他手臂上的疤痕突然发烫,这让少年脸色微微一变,心中急问老魔头,但是却久久没有得到它的回应。这让林洛莫名其妙。
事实上,此刻,在一个神秘的空间内,一白一黑两道身影相对站着。白者为老者样貌,黑者为青年形象。
“你是,不,你不是本尊,那你是什么?”老者疑惑道,本来他该回归天地,此刻却被吸引到了这里,而眼前的这个青年赫然正是他年轻时的模样,只是邪气逼人,实在与本尊相差甚远。
“我是谁?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不过我想如果我吞噬了你,我会想起一些东西来。”血眼青年狂笑道,他冲了上去,左手直接插入了老者的胸膛,开始吸收他的一切。老者没有反抗,只是悲哀地看着面前这人,就在他即将消逝的那一刻,他摇头说道:“你,难道还不明白么?你已经沦为了别人的工具……”
“嗷——!”完全吸收了老者后的青年抱着脑袋疯狂地吼着,身体做着各种各样的动作,试图借此来缓解脑袋即将爆炸的疼痛。片刻之后,疼痛感渐渐变小,青年却迷茫道:“我是玉清门掌门赤云子?赤云子已经死了?啊——不对!我只记得自己苏醒的那一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是对玉清门的强烈憎恶,是了,我是为复仇而活,我不是什么赤云子,我是他死去那一刻心中残留下来的一缕魔念,我是——老魔头!”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老魔头发出了舒爽无比的笑声,在神秘空间内阴森无比。
‘老魔头,你没事吧?’
‘没事,故地重游,总会有些感慨。’老魔头的声音突然变得冷漠,少年虽然心中觉得不对,也没再纠结什么。不知不觉间他就来到了一处九层高塔前,这个像极了真宗的道宫,而且大门还开着,少年好奇之下走了进去。
在见识过了真宗那大得出奇的藏书阁后,面前这一堆书柜对他来说也就没那么亮眼了。而且这里往上看去可以看到上面的楼层,显然也就没有用到传送阵那样的玩意儿。
林洛随手拿起一本,书名很有趣,叫《我的师妹不可能那么可爱》,他随意翻了两页,顿时奇怪起来,这种东西像极了市面上的小说唱本,里面似乎都是写的主人翁的感情经历,与修仙几乎完全无关。这样的一本读物居然会被正道巨擘正大光明地收藏起来?少年略微有些失望,把书插回了书架,准备再找点有用的书看看。
“年轻人,刚才那本书不是蛮好的么?很适合你们这种青春期的小伙子看啊。”一个嗡嗡的声音响起,林洛循声望去,看到一个躺在藤椅上翘着腿的白胡子老头,他正抱着一本厚厚的书自顾自看得津津有味。
“前辈,是在下冒昧了,没有经过同意就翻阅这里的书籍。”能这样出现在这里的自然是玉清门的高人了,少年时刻保持着敬意。
“你是客人,这下面三层的东西都可以随便翻看,只要不带走,随便你抄录,不用客气。”老头瞄了一眼少年,道,“我刚才是说,这些书记载着别人的经历,其实也可以作为人生的参考,多看看也会有好处,总比真到了要用的时候再去迷茫强点吧。”
“可是……修真和与人相处有什么关系吗?”林洛疑惑道。
“嘿嘿,等你真的成为了仙人再说什么离群索居吧,在此之前呢,人总是要学会和别人怎么相处,不然人与人之间很容易产生各种误会,你也许认为这没什么,但是一个小小的误会往往会在以后的日子中引发各种不必要的麻烦。这是我作为一个长者,给你的一点人生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