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江波城后,陆鸿以更快的速度冲着远方飞行。身为自掌门以下的三代领军人物,年纪轻轻就成为门派长老的他有着足够自信的实力。掌门真人才500多岁,正值壮年,他自己也才100多岁,这个年龄在修真界虽然比较年轻,却已经在外面闯荡出了威名,有着丰富的对敌经验。除非遇上那几个有名有姓的魔门巨擘和老怪,他都自忖能够自保。
这次的敌人有些奇怪,他的气息若影若现,始终无法被自己锁定住,而且从自己下山开始就已经跟在后面一段时间了,普通宵小之辈应该没这个胆量敢去袭击一位玉清门的长老。不过出于公认的潜在规则,修道者是不会去干涉世俗的,所以他们也不会去为难一个不相干的普通孩子,这是目前唯一能让陆鸿安心的地方。
突然,正在急速前行的他不得不停下身来,因为这次追踪他的人已经悄然站在了他面前。
‘这人好快的速度!居然连我都没反应过来!’
陆鸿沉声问道:“阁下何人,为何要拦住陆某的去处?”
来者不语,瘦削的身材,身上被一件黑袍罩得严严实实,瞧不出根底。
“那么,陆某告辞了。”陆鸿不想主动出击,这是他多年应敌的经验——先出招的人气势会早一步穷尽。
可是在他准备回身折返时,这人又鬼魅般的出现在他面前数丈远的地方。
“陆鸿长老,久仰大名,今日有幸相会,在下一时技痒,想要和玉清门这一辈的高手切磋一番,还请指教!”刻意制造的沙哑的声音传来,依旧没有暴露什么信息,只能判断此人是敌非友。
“好!我倒要看看你这鬼鬼祟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鼠辈有何神通!”
陆鸿控制着剑身降落在地面上,这宝剑既是他的飞行工具,也是他的对敌武器。他吓到地面并不是因为他不用宝剑就没法在天空中翱翔,而是因为他最善于使用的是土系法术,在天空中斗法属于自取其短。
陆鸿掐了个手诀,念道:“去!”
飞剑立刻化为土黄色的光芒,斩向黑袍人。那人也拿出了自己的武器,那是一根通体墨黑的节鞭,表面布满了狰狞的棘刺,丝丝黑色的煞气萦绕其上,一看就不是正道的法宝。
四周空间中,黄光威猛刚正,黑光诡异迅捷,两者纵横交织,却没有一缕光芒溅射到三丈开外的,显然两人对自身力量的把握都妙到巅毫,却一时都奈何不得对方。
随着时间推移,黑光渐渐力有不支,看来黑袍人的道行比陆鸿要逊色几筹,只是靠着这诡异的身法让他一时无法取胜。
“砰!”黄光大放,劈开黑光,打在了黑袍人身上,把他打得吐血倒飞出去。
黑袍人抚着胸,喘息着感慨道:“陆长老果然厉害,在下佩服,如果只有我一个人,今天恐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不过……”听声音这人似乎有点年轻。
“?”陆鸿感到浑身一冷,一股极度危险的感觉爆发,他下意识往旁边躲开,一道红光闪过,带起一蓬血雾。“当!当!”两声过后,一个黑色的高大身影站在了他原来的位置。那是一个铁塔般强壮的中年男人,粗犷的短须根根针立,刚毅的面庞上没有显露任何表情,他正抱着手望着受伤的陆鸿。
“原来是东方魔门许门主驾到,在下失敬,告辞!”陆鸿苦涩一笑,祭起飞剑就快速离开了。实在是这大魔头魔功了得,成名已久,是掌门真人那一级别的人物,绝不是他能力敌的。如今看来他们还是有备而来,此地危险,必须速速离开。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周围被一圈坚固的透明结界包围住了,几次冲击都无功而返。
“谁让你跑的!”中年汉子冷笑道,一拳打来。
那一拳朴实无华,陆鸿却不敢硬接,他拍了拍地面,一抹黄光从手掌透出,引入地面,瞬间就有一栋两丈宽的土墙拔地而起。
土墙术!
土墙刚竖起,就被那拳头洞穿了,后面的陆鸿倒退四步后堪堪站稳,地上还留着几个深深地脚印。
“轰!”整面土墙瞬间被轰碎,后面那人的身影速度不减,继续冲来。
陆鸿咬了咬,双手凝聚出一片土黄之气,四周的山石被吸引过来,随着他的手势砸向魔门之主,一时间“砰砰”声不绝,碎石和尘埃布满了周围。
“听闻许门主的九转玄功已经练到万法不侵的高深地步,果然名不虚传,我不是你的对手。不过,你这么做,难道不怕招来正道的围剿吗?”陆鸿沉声道,面色无比凝重,手上拿着一块山状的小石头,上面的黄光越来越亮。
“哼!”这道声音的声波仿若实质,把弥散在周围的粉尘吹了个干干净净,露出里面毫发无损的男人,此时的他浑身都被一层红色罡气包裹着,杀气冲天。“小辈,死来!”
“喝!”陆鸿扔出手中的法宝,那石头迎风而长,很快变成了一座冒着金光的小山,砸向许门主,后者不退反进,一拳迎上。
“啪!”两者接触,小山发出阵阵碎裂的声音,最后终于支撑不住,缩回到原来的模样掉在地上,同时,陆鸿吐了口血,神色萎靡下来。魔门之主声势不减,一拳把他打飞到结界上,荡起一圈圈波纹。
黑衣人轻咳着走到壮汉身边,恭敬地说道:“幸亏有师尊您老人家压阵,否则这次就让他逃了。这陆鸿确实厉害,单凭我不是他的对手。”
“你也不用丧气,这人能名列年轻一辈的‘玉清五子’第三,确实有点道行,目前宗内除了我和大长老,没人能稳胜他的。你还需再磨练个几年才能和现在的他较量。”魔门之主看了眼昏死过去的陆鸿,淡然回复道。
“师尊,那个和他一起过来的小孩子要一起抓回去么?”
“不必了,我们这次的目的就是这陆鸿,那小孩没什么特殊的,放在城中不出多久就会被这世道吃个干净。不要因为这些小事而坏了我们的大事,走吧。”“是!”
两人拖着陆鸿,迅速消失在原野中,一阵狂风吹过,吹散了地上打斗的痕迹。
日升日落,江波城还是在按照它特有的规律在运转着,每天城门随着晨钟的敲响声而被打开,又在暮鼓声中缓缓关闭。江波城作为郡治所在,毗邻大江,地贯南北,水陆交通都很方便,所以城门口的商旅川流不息,是神州中部有名的富庶大城。此时却有一个孤零零的瘦小身影蹲坐在城门口不远处的树荫下,眼巴巴地等待着什么。
如今距离进城之日已经是第三天了,林洛还是没有盼到陆师叔的到来。师叔离开的这几天,他虽然不会感到肚中饥饿,晚上却缺个睡觉的住处,只好跟着几个乞丐睡在不远处的一个废弃神祠中,早上就蹲守在城门口附近。
“林哥,我又饿了,你那豆子能再给我点么?”坐在他旁边的小乞丐讷讷的问道。
“你不是昨天才吃过么?喏,不多了,省着点吧。”林洛不疑有他,把装着辟谷丹的小瓶子递给了小乞丐。
“恩呢,谢谢林哥!”小乞丐低着头细细嚼着辟谷丹,林洛没看到他此时的眼神,他也不会去在意,前几天是这个善良的小乞丐好心地收留了自己,带着自己住在他留宿的小破庙里,作为回报,林洛把辟谷丹分享给了他,他已经忘记了陆鸿临走前的告诫了。
温和的阳光晒在男孩的脸上,百无聊赖的男孩就这样睡了过去。
“林哥。。。林哥。。。”小乞丐轻轻摇了摇林洛的胳膊,发现他已经睡熟了,目光逐渐移动到了装着辟谷丹的小瓶子上,渐渐变得火热起来,这些神奇的豆子功效太显著了,拿到典当铺去卖的话一定能换到一大笔钱。他轻轻地把瓶子拿了过来,全程都在关注着林洛的反应,直到把瓶子放进衣服里后才呼出一口气,微笑着看了周围两眼,确定没人关注这里后,迅速混进了人群里。
等到男孩醒来后,自然发现辟谷丹不见了,而且再也找不到小乞丐了。接下来的两天,他想过去出卖力气,但是走遍半个城区,雇主们看到他的小身板,都严词拒绝。
又是一个中午,太阳高悬,此时已经没有盛夏那么炎热了。丝丝凉风透过单薄的短衣入侵着瘦小的身体,半天都没有进食的男孩只好把头蒙在手臂中,默默忍受着。
周围的几个的乞丐倒是懒洋洋的坐在墙角边晒着太阳,不时瞄着路过的行人,用豺狗一般的眼神搜寻着人群中可能会过来行善的善人。
“你是谁家的后生?我看你衣服也算整齐干净,不像是个乞丐,是刚和家里的人走散了吗?”
一道悦耳的声音响起,让昏昏欲睡的男孩抖了抖眉毛,抬头看向眼前的女童。这女童七八岁的样子,明眸皓齿,身穿着一身合体的米黄色曲裾,两个总角上都系着红色得小发带,十分可爱,此时她正半蹲着身子,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
“我确实是在等我家人,他说他很快就会回来接我的,只是他已经离开好久了。”林洛想到陆师叔离开时的话语,神情颇为落寞。
或许他有事脱不开身吧?距离约定的半个月还有十几天,可是此时的他却几乎要饿死在这里了。
“是吗……”女孩的眼眸中闪过黯然之色,想了想,从袖子中掏出一个大馒头,引得周围的乞丐目光闪烁,窃窃私语。“那么你现在也一定饿了吧,这个馒头你拿回去填一下肚子吧,希望你能早日等到你的家人回来。”说完,就把还泛着微热的馒头塞到了男孩的手里。
“小环!”一个慵懒的女声从不远处停靠着的华丽轿子响起,像是在催促着小女孩。
“诶!来了。”小环急匆匆的跑回去,留下呆呆的男孩。
“你这丫头,又是发哪门子善心,让你去买点点心,又不是让你去施舍路边的小乞丐,看看那些蠢蠢欲动的乞丐,如果我们再不走呀,就要被迫在这里开施粥棚了。”平平淡淡的语气中并没有责备,依旧慵懒。
“因为啊,”女孩皱了皱眉,“小时候,小环的爹娘也是对小环说,会回来接我的。。。看到同样遭遇的人,总希望他不要步我的后尘吧。”
“嘻,你是春花苑花钱买回来的丫头,他是个小乞丐,过几天说不定就饿死在街头了。像我们这样的苦命人啊,天下到处都是,永远也解救不完的。你们两个也注定不会再有什么交际。”慵懒的声音轻笑道,“走吧。”
“好的,丽姐。”
林洛拿着女孩送的馒头,细细感受着上面传来的温暖。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就在自己以为已经被遗忘的时候,自己却被一个陌生人所关心,世上再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了。
男孩轻轻地啃了一口,是从来没有体味过的甘甜清香的味道!
“啪!”下一秒他就被一巴掌扇倒在地上。一个中年乞丐一边骂骂咧咧道:“哪里来的不识道的家伙,不知道这一片的好东西要先献给你家狗哥享用吗?”一边伸手想去抢馒头,不过那东西却被男孩死死抱在怀里。
“呦呵!嫌自己命长是吧!”中年乞丐勃然大怒,捋起袖子准备动手,周围的几个乞丐也纷纷围了上来,众人对男孩一阵拳打脚踢,但是男孩就是不放手,他力气大,众人合力居然掰不开他的身子。
‘这是她送我的东西,打死我也不给你们!’男孩抱着这样单纯的想法,忍受着疼痛,直到昏迷过去。
踢打了一阵,眼看着巡街的捕快就要过来了,众乞丐这才悻悻离开,而男孩还是一动不动。那捕快验了一下男孩的鼻息,发现还有一丝呼吸,就不愿再管闲事,来来往往的人群对此也是熟视无睹,很快这个角落就恢复了平静。
天边飘来多多乌云,乱风开始呼啸,今晚,暴雨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