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刚下,正是日薄西山,一府中长廊深幽尽头,黄昏残阳的落寞也及不上借酒消愁男子的一丝神伤。
犹汀饮完瓶中最后一滴酒,直接摔了酒罐子。扶额背靠长廊柱上,青丝有一些散落,面上苍白如雪,嘴角还渗出少许血丝……
两个时辰前,犹汀把家中所有丁仆唤到大堂中与父亲母亲对质,誓要问出八年前缘儿失踪的真相。
逼问之下,老夫人终于松口,原来八年前犹汀走后,奶妈多次向她进言,说缘儿是个不祥之人,生得的眉眼是迷惑男人的那种,还是带去别处抚养才好。老夫人心中有所动,思量着奶妈说的不无道理,自缘儿来后,犹汀的确心性大变,现如今还去从了什么军,使得他们母子分离,要说这些离谱事和缘儿一点关系也没有,事情也太过蹊跷。
于是老夫人再三考虑后决定听从奶妈的话,准备把缘儿送去她表姐家中抚养,她那表姐已年过半百,可一直膝下无子,其为人和善,丈夫更是老实中厚,想必缘儿过去也不会受什么委屈。而且此举正好助了她表姐家又解决了自家问题,也是件两全其美的事,到时候犹汀回来看缘儿过得好,自家亲戚又可经常见面,应该是不会有所不满的。
老夫人决定好后,就让奶妈和两个家丁护送缘儿到她表姐家,可没想缘儿贪玩路中趁着奶妈家丁小睡,跳下马车跑去玩了,结果等奶妈和家丁醒过来时人已经找不到了。
“呵!”犹汀冷笑一声,拔出佩剑指向奶妈,“歹毒的老奴!我且问你什么是迷惑男人的眉眼!你这样的吗?”说着手中利剑一划,奶妈的右眼即淌出血水,那只眼睛算是废了。
奶妈倒在地上,双手捂住淌血的右眼,痛得浑身颤抖,嘴里不停叫唤着:“少爷啊少爷,你不能这么对我啊,你可是吃我的奶水长大的啊!做人忘本是要遭报应的!”
家中仆人及老爷老夫人现已吓得脸色俱变,老夫人惨着个脸拉住犹汀说:“汀儿啊就算她再有错你也不应该这样对她啊,怎么说她也对你有哺育之情的……”
犹汀的剑并未收鞘,脸色沉下去,厉声道:“这件事难道母亲就没错吗?为何这恶妇的两三句谗言就能迷惑您的心智,在儿子眼中母亲一直是慈善之人,当年救下缘儿也是母亲教导孩儿为人应心存善良的缘故,如今您自己倒是言行相诡了。”
老夫人惊颤的望着一脸怒容的犹汀,缓缓松开手,暗自垂泪。
犹汀怒眼看向家仆中,不容余地的说:“那两个陪同的人还不滚出来!”
家仆中两男丁纷纷跪下磕头,一个颤巍道:“少爷饶命啊!真的不关我们的事,途中是奶妈把缘儿小姐带出去的,结果缘儿小姐就没再跟着回来了,奶妈让我两别声张,说是说是……夫人的意思,要是我们说漏了嘴就把我们逐出府……”
另一个接着说:“少爷是我们胡乱听信了奶妈的话,但当时的确下人都看得出夫人对缘儿小姐不满,就真的以为是夫人的意思……请少爷饶命啊!”
老夫人已气倒在一旁,由一丫鬟搀扶着,口中无力的骂道:“混账东西!混账东西!”
犹汀脸色越发的寒,让人望而生畏,他盯向奶妈,口中咬出几个字,“所以你对缘儿做了什么。”
奶妈“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心中万分害怕,她低下头不敢直视犹汀,大哭说:“饶命啊少爷,我知道错了,饶命啊少爷,饶命啊少爷……”
犹汀忽提剑指向奶妈的脖子,停下了奶妈的呼喊。他咬牙道:“我问你对缘儿做了什么?不说就杀了你!”
奶妈吓得快要晕厥过去,心下只觉完了只望能保住一命,便把事情抖了出来。
原来当初奶妈自家儿子娶亲要花些银子,可家中积蓄早已被成日到烟花之地寻欢作乐的丈夫败光。一日她去烟花地揪出自己丈夫时巧遇一中年男人给妓院老鸨送来一些女童。后她向妓院老鸨旁敲侧问下得知那男人是人贩子,而卖一个女童到妓院可赚好些银子。听后她心中一动,想起府中的缘儿,心想反正老爷夫人都不喜欢他,眼下少爷又要去从军,更没得人理睬她,不如设计把缘儿卖到妓院,得的银子岂不就能操办儿子的婚事了,主意已定,于是就有了后面那一出,说是她送缘儿去老夫人亲戚家实则是她把缘儿卖到了妓院……
听奶妈诉后,整个大堂中的仆人均面面相窥,窃窃私语,偷偷看向犹汀少爷。
老夫人则喊道:“天哪!阿弥陀佛,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毒妇,你是死一千次都不为过的,罪过实在是罪过……”
泪水沾湿犹汀的卷长的睫毛,他眉头一颦,剑柄一挥,即可奶妈人头落地……
此景让书香门第的老爷夫人哪里受得了,家仆们更是惊慌失措。老爷抖着声音说:“快!快来人把这收拾了……然后闲杂人都下去都下去……谁要敢把今日之事传扬出去我定饶不了他!”
家仆们纷纷应声,几个男丁把身首分离的奶妈抬了下去后,大堂就剩老爷夫人和犹汀。
老爷气得脸色发青,指着犹汀道:“你果然是长本事了啊!你当这里是沙场吗?人说杀就是杀!你怎么不把我们也都给杀了?”
老夫人垂泪道:“我若不是他母亲,怕是我现在也跟那奶妈一样了!”
犹汀冷声道:“母亲何出此言,你自然有错,但错不至死,望母亲今后自省,勿要再听信小人的话。”
老爷突一巴掌打在犹汀脸上,骂道:“畜生!什么叫错不至死?她是你母亲,你为了一个外界女子这样对待你的亲生母亲,你简直……简直枉为人子!”
犹汀嘴角渗出一道血,老夫人看着着实心疼,想用手绢给他擦拭,被犹汀躲开。
犹汀不再言语,背对父亲母亲往门外走去,门口时停下道:“望父亲母亲记住她不是外界女子,虽然你们不承认她,但她就是我的妹妹。”
已是深夜,微醺的犹汀出现在“梨花簌下阁”门外,看着门内的景象,可脚却迟迟不肯迈动一步。
花妈妈闯入梨花房中,对独自饮酒的梨花兴奋道:“快别喝了,你的小情人来了!”
梨花放下酒杯,说:“什么?”
花妈妈喜道:“装什么傻,就是今日白天你抱住的那个俊俏小伙子啊,啧啧,我听别人说啊他就是近日立了战功归来的大将军,还真是年轻有为,我说有哪个男子能入你法眼呢!”
梨花听到犹汀来了,先是一惊,然后心中竟有些高兴,问道:“那他人呢?进店里了吗?”
花妈妈摇摇头,说:“没有,在店外站了好半天了。”
梨花瞬时喜悦之情全无,愁声道:“是呢,他是大将军怎么会进这种烟花之地。”
花妈妈惊异道:“小姐你说什么呢?任他是大将军还是天王老子,是个男人谁还不拜倒在你石榴裙下!”
梨花叹了一口气,更觉心伤,走出房门,说:“花妈妈别跟了,我想一个人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