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静得深沉,透着凄凉的寒意;趴在石桌上的万俟侯,手揽住一壶酒,他的嘴角衣襟铺满了酒水残留的痕迹;越是想醉,他的心越是明朗,一阵阵刺骨的寒风穿透他的心,他的冷他的孤寂沿着每根血液蔓延全身。
询问之后才知道万俟侯独自一人在后院的凉亭中饮酒,玉汐的小碎步走得很轻,她不想搅动两颗骚乱的心,打破属于万俟侯的寂静;无情的狂风刮过玉汐娇嫩的容颜,她冷得哆嗦,颤抖着身子走近些。
“把酒搁下立刻离开。”万俟侯察觉有人靠近,以为是送酒的丫鬟,怎奈身后的人迟迟不肯现身;万俟侯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差一点摔倒,好在被玉汐奔过去搀扶,搂住万俟侯的腰际。
“侯爷…”玉汐娇喘呼呼,蹙眉似有心疼地埋怨:“这么久以来,还未见侯爷这般伤心,究竟所为何事?”
“我的事不必你管。”万俟侯毫不客气地骂道:“你这个人最大缺点就是爱管闲事…你不知道本侯有多讨厌你…”
玉汐怔楞住,刷地双颊绯红,眼眶忍不住地红润潮湿;万俟侯见自己说得太重,于是住了口转过身扶着石桌坐下去,冷冷地说:“你走吧。”
玉汐负气地转了身刚走一步,却再也迈不动第二步,定神片刻,她忍俊不住反身扑上去,捉住万俟侯的衣襟,朝着他脸上掌掴两个耳光;手打在万俟侯脸上,清脆响亮,却痛在玉汐心底,她揪着心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万俟侯面对着玉汐,伸手抹去玉汐颊上那两行清泪;被打的万俟侯一点也没有生气,反而拉近玉汐,搂住玉汐;紧紧地、密不透风地搂着她。
“我也讨厌你…”玉汐似有愤怒地抽泣:“我恨你,恨你无视我的存在…恨你眼中只有别人,恨你心里被别人伤了多深却将气撒在我身上…”
万俟侯依然搂着玉汐,沉默不语,他的呼吸夹带酒气,令人心醉,思绪混乱。
玉汐抽了抽,闭上眼痛苦地说:“可是我情愿你将气撒在我身上…侯爷,我有多么的心疼你,爱恋你,就算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无视我,我也一如既往地爱着你…”
“因为你傻…”万俟侯挤出一句话,沉重地说:“你像我一样那么傻。”
玉汐推开万俟侯,泪眼婆娑地睇着他:“就因为我傻才明白你有多傻;就因为我们都将感情用在不该用的人身上;就因为这份情已经超乎想象,不是自己所能承受的痛。”
“玉汐。”万俟侯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注视她,用手轻揉她的发丝,幽然地说:“正如你所说,这份情不是自己所能承受的痛,所以自己也分不清爱着究竟是快乐还是苦楚,像飞蛾奋不顾身地为其倾尽所有。”
“玉汐是值得的,值得为侯爷倾尽所有;侯爷有没有想过值得?有没有想过这份情值得为她付出吗?”玉汐紧张地问。
万俟侯落寞地垂着头,放开玉汐踱步说道:“我从未想过值不值的自己付出。”
玉汐咬唇说道:“玉汐不知道是该羡慕还是苦笑。”
万俟侯回首对着玉汐说:“我承认之前对你过多冷漠,我清楚你做了很多事情都是因为我,停止你对如兮的恨意吧,我会收回刚才的话。”
“什么话?”
万俟侯淡笑说道:“其实我早就不讨厌你了。”
玉汐莞尔笑道:“那我更应该庆祝了。”说着,玉汐抓起石桌上的酒壶,豪迈地仰起头将酒壶里面的酒倒进自己口中;万俟侯吃惊地上前一步,刚想阻止,可是看到玉汐喝得痛快,他也感染地拿起另一酒壶仰头饮尽。
“哈哈哈…”玉汐喝完一壶酒,忍不住大笑几声;万俟侯放下酒壶,关心地劝道:“你还是少喝吧…”
玉汐甩开万俟侯的手,说:“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晚一定要跟侯爷不醉不归。”
万俟侯想了想,过后说道:“那好,本侯绝对奉陪到底。”
***
徐太医徐韫漫步前来,笑脸吟吟地拜见刚刚上任的御医监钟怀植钟大人。
钟怀植自知徐韫在宫里的分量,他一个初来咋到的新官并不想与下属产生隔阂,于是也咧开嘴笑着说道:“徐太医,在御药房和太医院,您向来都是长辈,钟某今后还得依仗徐太医多多关照。”
刚开始太医院的太医们并不亲近钟怀植,有些除了不服气的人,再还有就是心虚的人,因为他们大多数都曾经站在梁仁奕这一方与之对付钟怀植;事情败露之后,梁仁奕无故暴毙,而作为赢者一方的钟怀植被皇上封为掌管太医院和御药房的御药监;等同是他们的仇人做了自己的上司,随之而来的悲剧可想而知,他们诚惶诚恐地度日也令钟怀植感到压力。
徐韫就是一味良药,只要将他稳定下来,以徐太医在众多太医中的声望而言,势必会减少大家对自己的排斥,从而建立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太医群体。
“哈哈,御药监真是客气了,徐某还得靠您关照才是。”徐韫谄媚地笑说:“宫里有谁不知钟大人的医术了得,是当之无愧的神医啊。”
钟怀植淡笑一声,说道:“徐太医过奖了,其实钟某也只是尽自己所能为西太后治疗,西太后强大的生命力才是唤醒她重生的希望。”
“不管怎么说,钟大人是皇上钦点的御药监,想必从今以后御药房和太医院都能在大人的领导下再被皇上重用了。”徐韫凝重说道。
“徐太医何出此言?”钟怀植不解地问。
徐韫摇了摇头,叹息地说:“自从几年前成妃娘娘病逝在太医院,皇上这三年来将太医院的太医们贬的贬,罚的罚,人心早已涣散。”
“你的意思是就因为一个嫔妃的死,所以皇上迁怒你们?”钟怀植试探地问。
徐韫拉着钟怀植,紧张地说:“钟大人,在下可不是这个意思…当然多少有点原因,也是尔等学艺不精才会令皇上最心爱的嫔妃最终不治而亡。”
钟怀植定了定神,认真地说:“算了,都是过去的事情,徐太医也不必自责。”
“有钟大人这句话,徐某今后必定竭尽所能辅佐大人。”说着,徐韫弯腰俯首看似虔诚难以分辨真假。
钟怀植扶着徐韫双臂,倒是满腔热血说道:“那钟某先谢过徐太医。”
徐太医猛地想起什么,于是说道:“对了,今日在下来还带了一人。”
“哦?什么人?”钟怀植饶有兴致地问。
徐韫笑而不答,转身走出药房对着庭院喝道:“进来吧。”
不久后,果然有一人与徐韫同时跨步进入药房,见到来者,钟怀植震惊地倒抽一气。
意敏一看到钟怀植便泪流满面,他跪下叩首哽咽道:“意敏叩见钟大人。”
钟怀植稳步走去蹲下来将意敏扶起,他打量意敏全身,发觉他瘦了不少,可见之前所受之苦难以想象。
“回来就好。”钟怀植抿了抿嘴,伤感地说:“回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