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远远望去,马路两边的灯,好似一直延向地平线。
一栋散发出几缕微光的别墅,让人看不清它的轮廓,像是被黑夜遗忘的城堡,自带着一股浓浓的忧伤与绝望。
“啪!”一声巨响在空气中盘旋,打破了黑夜的宁静。少年狠狠带上了别墅雍贵的大门,随即身子直直地瘫了下来,靠坐在门沿,将脸深深地埋进两手肘之间,独自一人沉寂在黑夜。
“有本事你也滚蛋!没见过你这么不知足的孩子!”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响声,屋内传来一男子愤怒的声音。
原本他应该准时参加高考,可那个男人却扔出了妈妈所有的行李,让她从那个早就毫无温度可言的家里滚出去。他亲眼看着妈妈决绝地离开,却无力挽留。
男孩抹干脸上的湿痕,抬头望着漆黑一片的天,露出几声干涸的苦笑,他心里早已决定和妈妈一同离开这个地方。
那个男人,当初为了外公的财产娶了妈妈,十岁那年又领着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孩回家:
“尘,这是你的亲妹妹,以后都要和你一起上学了,你要好好照顾她,知道吗。”
他是他这个世上最恨的人,当年莫名其妙地带回一个女儿认祖归宗,却反过来打了深爱着他的女人一巴掌:
“你怎么如此刻薄!就算当年是我的错,但是我的孩子必须回到乔家!”
“乔家!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慕容家的!都是我父亲慕容烨的!”女人几缕凌乱的发丝与脸庞的泪痕相融,眼神里包含无尽的伤感。
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她不顾一切深爱的男人,竟只是为了慕容家的财产才与她结婚,男人深不可言的心机和冰冷自私的话语,早已彻底打碎了她青春时最纯洁的爱情。
乔阳人面兽心地在慕容烨身边潜伏数年,表面上是个体贴入微的丈夫,大方稳重的女婿,可背地里却转移了慕容家几乎全部的财产,将自己私底下置办的公司喂大。
外公得知他广而众之地带回一个私生女,怎能不为女儿和外孙心痛,他的财产可以放弃,因为最终这一切都要归还给尘儿,毕竟他是他唯一的儿子,可现在却又如此荒唐地带回来一个野种,这叫他怎么也不能忍气吞声了。
慕容烨气急之下找他理论:“你这个畜生!慕容氏都给你了,你还不好好善待他们母子!你到底是混蛋到什么程度了!”
办公室里,男人摘下眼镜揉了一揉眼睛,又随手戴上,看了一眼来人正义凛然地教训自己,觉得甚是可笑:
“说够了吗?”他头也不抬,冷冷地说道:“说够了就请你离开。”
老人右手狠狠揪住胸口,看上去难以呼吸,下一秒便倒落在地。
外公在医院住了近半月,他与母亲寸步不离,日日夜夜地守着。他明白大人之间所发生的一切,但是他知道,他无能为力,他无法挽救那个早已面目全非的家。
每次经过旁边的病房,他总忍不住看一眼里面的女孩,那个明明疼得要命,却还一边哭,一边嘴硬,说自己不怕疼的女孩。她告诉他,她叫褚凡,他默默记下。女孩也一直好奇着他的名字,于是他找来了笔和纸,一笔一划地写出自己的名字,那是他此前写过最认真的三个字。
她爱吃糖,是一吃就停不下来的那种。他告诉她:“妈妈说过,糖吃太多不好。”
“可我不吃糖,我的腿就特别特别的疼。”女孩睁大可怜兮兮的眼睛撒娇。所以他总是偷偷观察,趁妈妈不注意就会偷上几颗彩虹糖给她。
外公康复的时候,女孩还没能下床走路。他本想说声再见,可女孩熟睡的样子让他不忍打扰。就这样,他只在女孩的人生轨迹边缘匆匆擦过,也不知会留下怎样的痕迹。或许他,只是过客,无需道别。
直到五年后,那个他从未设想过的重逢方式,让女孩又出现在他的身边。她问他记不记得,然而这些年他已然成为一只刺猬,拒绝任何人的触碰,他早已千穿百孔,孤独成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