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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危情午宴(一)

话说自柴玉回汴梁后,他母亲就整日给他张罗着娶媳妇。

眼瞧着已经到了炎夏,柴夫人一早就起来让人打扫屋子,又吩咐府里的小厮去后面的冰窖里取些冰块来预备着。今儿她要请襄王之女沁怡郡主跟京城名门女眷来家里乐一日。请人的帖子三日前就已经发出,想着趁柴玉在家,可跟各门闺女见见面,说不准有看对眼的,就是先不娶正室,先娶个妾室也是好的。

眼看日头升高,估摸着各家姑娘们也快来了,柴夫人亲自来儿子房里叮嘱着换衣等事项。不想,柴玉根本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仍旧穿着家常绸衫,只用一根白玉簪子挽着头发,少了平日里的名门公子风姿,多了几分慵懒之态。

“玉儿,你怎么还未更衣,眼瞅着各位小姐就要来了,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柴夫人急道。

“母亲请来的人自有母亲张罗,与我何干?”柴玉口气不咸不淡,只顾着雕那根快要成型的湘妃竹笛。

“什么?”柴夫人见他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不觉心里有气,“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娘这都是为了谁?人家哪里配不上你了?”

柴玉自小性子冷,即便对他母亲也是一样,只顾低头端详着那段竹子,也不说话。

柴夫人见儿子冷落自己,心想肯定跟开封府那个丫头有关,心里不免又添了一层气,正要发作,只瞧身边的婆子拉了拉她的袖子,柴夫人似是想起了什么,平息了一下,笑道:“你这孩子真是的犟脾气,今日娘还特意邀了开封府的阿九姑娘,兴许她现在已经到了,莫非你是想一直这个样子?”

柴玉听见母亲邀了九妹,眉头微皱,自己的母亲想干什么,他自然是一清二楚。

“母亲何必拉无辜的人进来?”柴玉抬头冷冷道。

柴夫人从未见儿子眼睛露出如此嫌恶的目光,不禁愣了愣,开始怀疑自己做的到底是否正确。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笑了笑没支声,领着丫鬟婆子到前院招呼去了。

柴夫人去后,柴玉再无心思刻笛子,索性唤人来更衣,吩咐宋奇将马车备好。

汴梁,开封府。

风儿捧着衣裳进了院子,见九妹还在廊子下斗鸟,一点没有要动身的意思。

“小姐,你怎么还在这儿?”风儿放下衣服,过来说:“柴夫人今儿办午宴,你再不快点就赶不上了。”

“我又不去,着什么急?”九妹往水槽里加了点水,引得那只金丝雀吱吱直叫。

“不去?”风儿不解,“这不好吧。好歹人家亲自下了帖子,咱们不去,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九妹不慌不忙道:“这次请的人都有谁?”

风儿想了想,掰着手指头数道:“沁怡郡主、侍郎家的小姐、陈国公的孙女。。。”一连说了好几位名门小姐。

九妹道:“这明摆着就是寒碜咱们的,干嘛要去?”又说:“再说人家都是名门闺秀,我这人野惯了的,去了也没话说。”

“可是。。。”风儿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说道:“柴公子呢?我想他铁定是盼着你去的。”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风儿想说,莫非小姐真的不懂柴公子的心思?但她知道小姐的脾气,如果说了这个,只怕以后连柴玉也不见了,于是说道:“小姐你想,柴夫人这明摆着就是给柴公子说媒的。那个沁怡郡主我可听说,脾气大的很,如果柴公子真的娶了,那他。。。他是不是挺惨的。”

风儿这么一说,九妹倒是来了兴致,“帖子呢?”

“在呢,小姐你这是。。。”

“走,换衣服去瞧瞧。”九妹说着往房间走。

九妹转的太快,风儿还一时没反应过来,忙追着问:“你真要去?”

九妹边在衣柜里翻腾边笑道:“当然了,去瞧瞧热闹也是好。”

“瞧热闹?”

风儿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家小姐可是个爱恶作剧的人,这回不知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她深悔刚才劝小姐去赴宴。

话说柴玉刚穿好衣服,就听宋奇来说,九妹已经到了门口。他本想以九妹叛逆的性子是断不爱赴这种宴会的,没成想她竟然来了。柴玉最是了解九妹的性子,这回来恐怕不出点幺蛾子是不会罢休的。他拿了折扇便往前院去了、

此时离开席还有些时候,柴夫人请的杂耍班子已经明锣开场,那些早到的女眷都坐在台下说笑,也无心看这台上的节目,这倒便宜了旁边的丫鬟婆子,见主子只顾着跟身边人攀谈,便乐得清闲,偷眼不住往台上瞅。柴玉大踏步穿过廊子,倒是引来不少女眷仰慕的目光。在座女眷除了上了年纪的夫人外,大多是二八年华的命门闺秀,情窦初开的年纪遇上柴玉这种丰神俊朗的公子自是不免多看几眼,希望得到对方的垂青。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确是无情,柴玉眼珠子都没往这里瞅上一瞅,便匆匆去了。好几位公侯小姐都颇为失望,自己今日精心打扮,人家却一眼都没看,这也太不给面子了。她们的乳母在旁不住安慰,说是柴世子这样是顾全了礼数,要是不住往这里瞅,那岂不是亵渎了众位小姐?

众人觉得有理也就罢了,仍旧喝茶看表演,等着柴夫人开席。

另一边,柴夫人带着丫鬟婆子都等在花厅接待宾客。为了今日的宴席,柴夫人特意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绸彩缎子衣裳穿着,这可是南洋进贡的好东西,又是太后赏的,只有重大场合她才拿出来穿一次。今日特意穿上还是为了沁怡郡主的面子,毕竟她心中最佳儿媳妇的人选只有这一位。

说着,又来了好几位小姐,但沁怡郡主却还迟迟没来。柴夫人心内不免有些着急,怕对方因故不来,婆子安慰她说,郡主身份尊贵,自然不比那些公侯小姐,且耐心等一等。柴夫人一想有理,便一屁股坐着吃起茶来。

过了些时候,门房来说,开封府的小姐到了。柴夫人虽给九妹下了帖子,但料到她性子怪,还不知肯不肯来受拘束,没曾想倒是真来了。

“请她进来。”柴夫人吹去茶碗边的浮沫,淡淡道。

门房得了回话,急忙将九妹请了进来。九妹今日穿了件簇新的绿色绸衫,头发也挽了起来,瞧着还真有大家闺秀的样子。风儿在旁一直叮嘱九妹见了柴夫人先做什么,后做什么,千万不可大声讲话,说话措辞要文雅得体,万不可失了礼数。

“知道,知道。”九妹不耐烦,提了裙子就往里走。

风儿叹了口气,瞧了瞧自己手里提着的礼盒,还好小姐这点不错,竟想起来给柴夫人准备礼物,这也是一种进步。她定了定神,也随后跟了进去。

九妹穿了裙子,走路慢慢悠悠,等柴夫人一杯茶水进肚,她才姗姗来迟。柴夫人皱了皱眉,似乎颇为不满。但九妹好似没看出来,温文尔雅的向柴夫人请了安。风儿见小姐如此,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柴夫人抬眼将九妹从头到脚转了一遍,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哼了几声算是客气了一番。

九妹低眉顺眼说道:“说起来,小女还是头一次正式拜访夫人。也不知夫人喜欢什么,这一点小小的心意,还望夫人笑纳。”说着将风儿手里的盒子拿过来放到了桌子上。

柴夫人今日请九妹来本来就存心不良,不想人家还给自己带了礼物,心里顿时有些小愧疚,忙客气了几句。

九妹轻声细语道:“不麻烦,只要夫人喜欢就好。”

柴夫人点点头,让婆子将盒子打开。她十分想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婆子将带子解开,盖子一揭开,屋子里顿时起了一阵惊呼。柴夫人更吓得天神、菩萨的乱叫一通,连旁边的丫鬟见了都往后退了几步,更别提揭盖子的婆子直接摔到了地上,吓得直叫唤。

九妹惊讶道:“这都是怎么了?听说夫人喜欢猪脚面线,我想着这东西是最好的辅料的。”说着指了指里面的东西,“你瞧这只猪头,又大又肥,这要是拷出来,油油嫩嫩的,肯定好吃,再瞧瞧这几只蹄髈,只要是用来煮汤,肯定鲜美无比。”

风儿在旁愣愣的盯着她家小姐,她万万没想到,小姐盒子里装的竟然是一颗带血的猪头,跟几个蹄髈。这哪里是来赴宴的,分明就是来砸场子的,风儿欲哭无泪。出门之时,她就觉得小姐不会这么乖乖的就范,果不其然,她实在无法想象小姐后面还有什么幺蛾子,只能心里不住念佛,希望待会儿不会被柴夫人赶出门去。

“你、你。。。”柴夫人一手扶着胸口,一连说了好几个你字,但她到底是个有身份的人,不能跟九妹一般见识,只得说道:“快快,拿到厨房去。”

九妹无辜的瞧着柴夫人,贴心道:“唉,夫人也不用紧张,这东西好着呢,等你吃了就知道了。”

什么?吃?柴夫人一脸的生无可恋,这哪里是正经人吃的东西,恐怕她这一辈子也不碰这东西了。柴夫人在丫鬟婆子的帮助下重新坐好,定了定神,心里早就将九妹骂了个七荤八素,但面子上却不能太过施礼,不过也没话说。做了片刻,门外来人说,沁怡郡主到了,柴夫人如遇大赦,让人将九妹先带到院子里喝茶看戏,这才领着婆子丫鬟迎接去了。

下人导引着九妹去中院,碰巧遇上了柴玉,柴玉打发走下人,说了句“你越发出息了。”便转身示意她跟着走。

原来刚才柴玉刚要进花厅,就听见母亲尖叫了一声,他料想九妹不知又出了什么歪点子,接着下人捧了一颗猪头几个蹄髈走了出来,往厨房去了。柴玉知道现在进去无疑是在火上浇油,干脆在廊子里等九妹。等了不会儿,果见下人领着九妹来了。

到了房间,柴玉一言不发,冷着一张脸,九妹顿时觉得冬天好似快来了。她不由得摸了摸鼻子,这是她不安时常有的动作,“那个。。。那个,今儿天气不错啊,呵呵。”

没反应。

“听说今儿的戏挺不错的。。。”

静默,仍旧是一阵磨死人的静默。

九妹清了清嗓子,刚要说些什么,这时下人说沁怡郡主来了,夫人请包姑娘去水阁用餐。九妹一听如遇大赦,转身就想溜。

“急什么?”柴玉威严冷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跟你一块儿去。”

九妹默了默,心中有种不好的感觉。

柴玉二人到达水阁之时,各位女眷都已入席,沁怡郡主因身份不同自是坐了首席,柴夫人殷勤的在一旁陪着,另一边坐的是陈国公家的大夫人。柴夫人见柴玉进来,叫了声‘玉儿’,招手示意他过去。见到柴玉,沁怡郡主眼睛亮了亮,很快排开众人走了过来,顺便还甜甜的叫了声“玉哥哥”。

叫的九妹浑身发颤,很自觉得往旁边站了站,打算趁着这会儿溜走。怎奈她刚一挪身子就被柴玉拽住了,没法子只好在沁怡郡主虎视眈眈,充满敌意的目光中轻轻叹了口气。

“这位小姐是?”沁怡郡主盯了一眼九妹,转头轻声细语的问柴玉。

九妹赶紧道:“郡主好,小女包九妹。”

“姓包?”郡主傲慢的说,“该不会是。。。”

“郡主真是聪明,立马就猜到了。小女正是开封府的人。”九妹乖巧的说。

“哦,原来是包大人家的小姐。”郡主说完也不再理会,拉着柴玉去主席去了。柴玉转头瞧了瞧九妹,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九妹则入了次席,跟一帮子知府、尚书千金坐在了一起。只瞧这些姑娘们个个转脸对她一阵打量,满眼的嫌弃,好似九妹是什么烂柿子一样。

“小姐干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风儿见这郡主目中无人,不免有些生气。

九妹笑道:“谁和她一般见识。你没瞧见她刚才的表情吗?我要是再跟柴大公子待一会儿,说不定又性命之忧。”

风儿小声道:“可柴公子又不喜欢她。”

“这可不是你我能决定的。”说着九妹看了看桌子上的吃食,两眼冒出跟郡主见到柴玉时同样的光芒。

板壁后歌乐喧腾,水阁中杯盘换盏,不觉间,各门女眷已三三两两看鱼的看鱼、赏花的赏花,只有那些上了年纪的夫人们还坐在席上低声谈话。

九妹从酒席上出来,信步在花园中纳凉,刚走到一处假山后,就听见廊子里传来说话声。

廊子里此时坐了两位年轻姑娘,九妹认得,那个穿着红绸衫的是吏部尚书侄女秋兰英,另一个穿绿裙子宝蓝上衣的是上官家的二女儿上官颜。

只听秋兰英道:“那个包九妹还以为自己是谁呢,竟大摇大摆的跟柴公子一道出来,真不要脸。”

上官颜轻摇团扇道:“谁说不是呢。我可听说这个包家小姐一点都不省心,听说性子野的很,还爱跟江湖上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来往呢。”

秋兰英奇道:“那包大人就管管?这不是太不知礼数么?”

上官颜掩面笑道:“包大人审案子行,可这管教子女。。。我爹说,包大人迟早得给这个女儿气死。”

秋兰英点了点头:“那咱们可得离这种人远点,免得沾了晦气。”

听见有人竟这样贬低自家小姐跟老爷,风儿气的要上去理论。九妹很冷静的拉住她,“嘴长在人家身上,管她呢。”说着抬眼转了转,“咱们去喝点冰镇果子茶吧,这天还蛮热的。”

“小姐,你还有心思吃?”风儿埋怨道。

九妹很诚实的点了点头。

“可她们这般无礼,你就不生气?”

“自然。”九妹左顾右盼,有点心不在焉。

说着话,九妹就往院子里来,不巧一进院子竟迎头撞见了沁怡郡主。九妹请了安,郡主盯了她半日,缓缓道:“听闻你跟我玉哥哥走的很近?”

九妹茫然道:“这都是谁造的谣,其实小女跟柴公子,这个,不熟。”

郡主冷哼一声:“不熟那是最好。我跟你说,玉哥哥是我一个人的,你最好离他远点。”

九妹‘哦’了一声,慢吞吞道:“这个,其实小女觉得,柴公子,这个他是个人,不是个东西。”

郡主秀眉挑了挑,呵斥道:“大胆!你竟然敢说玉哥哥是个东西?”

九妹忙摇手道:“不不,柴公子自然不是个东西。”

“你。。。”郡主显然急了。

九妹慢吞吞道:“这个。。。郡主莫急,我是说柴公子是个人,他不属于谁。”

“听你的意思,莫不是要跟我抢?”

“哎哎,误会,这绝对是误会。”九妹不慌不忙道,“那个,柴公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我自然是不敢抢的。但这么优秀的人自然也不是谁都能抢到的。郡主嘛。。。”她抬眼打量了一眼年轻貌美的郡主,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言下之意是,你郡主只怕也是没什么资格。

郡主自小娇生惯养,所有人都顺着她,何曾有人敢出言讽刺,顿时气得脸色大变。

九妹仍旧低眉顺目,又补充道:“郡主大概还不知道吧。听闻柴公子自小一心向佛,想来不久就要出家当和尚了。可惜啊,可惜。”说着惋惜的摇了摇头。

“你。。。”郡主只说了一个字,便吐出一口鲜血,直挺挺的到了下去。

九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听有人尖叫道:“来人呐,郡主。。。郡主死啦。”

九妹闻言赶紧上前一瞧,沁怡郡主竟真的一命归西了。

沁怡郡主死的不明不白,所有人都认为是九妹气死了她。天地良心!九妹表示很无奈。

郡主二八年华,想来再怎样娇弱,作为一般人的承受能力还是有的,怎会平白无故被气死?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但这种连傻子都知道的事,九妹却百口莫辩。这不,沁怡刚死了没多久,她就被展昭亲自带人抓了起来,还被当做重犯关进了大牢。

百口莫辩,不辨也罢,九妹沉着一口气,鉴于自己势单力薄,只能乖乖的等着,等着展昭能查出点什么线索还她清白。不幸的是,过了一天,展昭过来告诉说,沁怡郡主全身并无明显伤痕,也没有中毒的迹象,所以搞不好还真是被九妹给气死的。

对此说法,九妹瞠目结舌。她自认为自己确实是性子怪了点,脾气倔了些,但杀人这种事她是万万不敢做的。她向妙心和尚发誓,自己向来都是扫塔恐伤蝼蚁命,即便是一只蚊子都不忍心杀死,怎会平白杀人呢?九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将自己的满肚子委屈向展昭倒了倒,除了被展昭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好似也没得到什么安慰。听说,如今这事已经传到了皇上太后耳朵里,宫中甚是震惊,还传下话来说要严惩凶手。唉,九妹无奈,自己的一世英名啊,神探包九妹的名头就这样付之东流了。

展昭教训归教训,但见九妹丧着一张苦瓜脸,到底不忍心,告诉她不必着急,他会想办法的,还说昨日已经给包大人去了信。但包大人此刻人在嘉兴往汴梁的船上,没有七八天是回不来的,所以这事他还得自己去查查。麻烦的是,当日参加午宴的人众口一词,说见到九妹和郡主吵架,好几人还亲眼见到了郡主被她气得一命呜呼。人证物证俱在,就是想翻案也是难。

展昭走后,九妹想了很多,也将先后事件细细的琢磨了一回,但仍旧想不出郡主是怎么死的。身上无伤,也没有中毒,难不成真是被气死的?

正想的起劲儿,忽然柴玉来了,宋奇手里还提着个食盒子。九妹不满的瞧了瞧他,人家现在都这样了,哪里有心思吃东西。但当宋奇揭开盖子,她立马改了主意,苦什么也不能苦自己的胃啊。她皱了皱鼻子,毫不客气的夹起一个鸡大腿啃了起来。柴玉漠然瞧着,眼神充满嫌弃。

“都这会儿了,你还有闲心吃。”柴玉说。

真是怪了,明明是他拿了东西来,九妹给他面子,他倒好埋怨起人家来了。九妹吸了吸鼻子没做声,心想脑袋都别在裤腰带上了,再不多吃几口,自己这辈子也忒亏了些。想着心事吃饭好似特别的香,没一会子功夫,她已经吃了三条鸡腿,两碗饭、外加一碗银耳莲子羹跟两个烧饼。

柴玉看着满地的饼渣儿、鸡皮和鸡骨头,轻轻叹了口气。

“你呀,真叫人不省心。”柴玉脱下披风,轻轻坐在地上。

看他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九妹气就不打一处来,心想自己遇上那个倒霉郡主还不都是他害的?现在还在苦主面前装无辜,真是欠揍的要命。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九妹干脆一言不发,低着头不搭理他。

柴玉见九妹忽然转醒,竟没张牙舞爪一番,倒是有些不知所措,试探着说,他定会帮九妹洗脱罪名的。

这不是废话吗?九妹愤然,自己明明没罪,郡主死了还不是因为柴玉?他帮自己不是应该的吗?但她又略微想了想,这次事件搞不好是个什么圈套,背后肯定有阴谋,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不如亲自去查查好。毕竟,自己好歹还是有些查案经验的。

于是,九妹暂时跟柴玉休战,强烈要求他将自己带出牢房,哪怕只是一晚上也好。当然了,九妹向来认为即便不靠柴玉,自己也有这本事出去的,但鉴于这是关押重犯的号间,门口那道关卡又太过严密,即便是她这样的老熟人也是轻易进不来出不去的。

柴玉大概觉得九妹这又是什么异想天开,给他找麻烦的事,半天没做声。九妹顶不喜欢这种人,柴玉除了性格不好,还有一处也不怎么讨人喜欢,他太谨慎了,凡事都是思前想后,全面考虑,绝对不留一点后患。

九妹还记得十岁那年的中秋节,她老爹领着她去八王爷家赏月吃饭,正巧柴玉他老爹也领着他去了。他那时年纪也大不了几岁,但不怎么合群,而九妹却是天生自来熟,加上性子活泼,很快便跟其他官吏的孩子玩儿在一块儿了。柴玉话少也不爱搭理人,他只是在廊子下木头似得站着,脸上冷冷的,看不出什么心思。一群孩子被这么个人盯着还真有些发慌,但到底是小孩子心性,过了一会儿便将这块木头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八贤王爱桂树,院子里肿了好几棵,那年桂花开的好,九妹在伙伴的撺掇下忍不住爬了爬那棵树。谁曾想,她刚爬到半腰里,她老爹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还让小厮一把将九妹拽了下来,之后狠狠教训了一顿。

自己刚要爬树,老爹就来了,这绝对有内奸。大人们走后,九妹对当时在旁的孩子们挨个盘问了一遍,不知哪个小孩悄悄说了一句‘柴公子’,九妹才知道这人阴的很,喜欢在背后告状。饭后,大人们去赏月,九妹带着几个孩子去找柴玉算账,但柴玉冷着脸说这事儿跟他没关系。九妹年少天真说自己有证人,还将那个孩子叫了出来。可令人意外的是,那孩子说什么也不承认是自己说的。九妹以为那孩子害怕,忙说你别怕他,有我给你做主呢。怎料那个孩子哇的一声哭了,还说九妹凶巴巴的尽欺负他,他根本就什么也没说。

九妹顿时傻眼,苍天,这究竟怎么回事儿?听见九妹弄哭了别的孩子,包大人月也没心思赏,拜别八贤王后,直接拉了九妹的耳朵拽家去了。后来,九妹才知道,柴玉竟然许了那孩子许多好处,还警告说,要是敢说他,就让那孩子不好过。那孩子得了甜头跟警告自然不站在九妹这边了。当然,这件事要不是九妹多年后又揍了那孩子一顿,他估计准备要烂子肚子里了。

九妹正想的入神,只瞧柴玉突然道:“好吧。”不过还没容得她惊讶,随后又说:“但只有一晚的机会。”

九妹暂且放下个人恩怨,感激涕零的点了点头,将鼻涕弄了他一袖子。柴玉嫌恶的盯了袖子半天,破天荒没有发脾气,还让九妹跟宋奇换衣服,准备李代挑僵。九妹跟宋奇换了衣裳,这才随着柴玉走了出去。

今夜的夜色出奇的暗,雾气阵阵,很快他们俩便消失在了浓雾之中。。。。。。

午夜,开封府。

星光黯淡,院里无灯,九妹跟着柴玉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好几次差点被碎石路绊倒。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刚才一路低着头走,抬头见竟已来到了后门。

柴玉伸手将门打开,旋即一辆马车跳入眼帘。

“上车。”柴玉没有废话,但说的突兀。

九妹‘啊’了一声,忽然想起,沁怡郡主贵为襄阳王之女,尸体自然不在开封府的停尸房,而是已经运回了驿馆。她没说话,乖乖的爬上了车子。

车夫轻轻扬起鞭子,只闻空中啪的一声响,马车已开始朝着大路行驶。

夜静的很,耳边只有马蹄踩在青石上发出的轻微声响,九妹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困,不好一会儿功夫便陷入一片迷雾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好似听见柴玉的说话声,九妹睁眼,瞧见柴玉正安安稳稳的坐在一旁喝茶。

“你跟谁说话?”九妹问。

“没谁。你累了,再小睡片刻吧。”柴玉说。

“我睡了多久?”九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按说开封府离驿馆并不远,为何走了这许久。她打起帘子往外瞧去,马车此时已经加快了速度,朦胧的商铺飞快的从眼前消失。不对,这不是驿馆的方向,竟是出城?

“停车!”

那马夫好似没听见,继续向前走。

“我不走!”九妹意识到了什么,大声抗议。

“你没有选择。”柴玉说的坚决,“襄阳王是不会放过你的。”

“我走了,你让整个开封府怎么办?”

“你放心,我会安排的。”

“展大哥知道吗?”九妹忽然问。

柴玉没说话。九妹恍然,看来此事定然是柴玉跟展昭联手做的。他们知道沁怡郡主之死,襄阳王定会追究到底,皇上太后为了平息襄阳王的愤怒,必定会严惩凶手,所以即便这个人是冤枉的,他们也会毫不留情一口咬定九妹就是凶手。毕竟,在朝廷里襄阳王的实力是不容忽视的,如果因为这件事就跟他撕破脸绝不是明智的行为。皇室现在要的不是真相,而是一个替罪羊,或者说他们没有时间等一个真相,因为那样无异于给襄阳王一个打击皇室的借口。而这是皇上太后最不愿意看到的,即便他们对襄阳王的野心心知肚明,时机不成熟,他们也绝不会动手的。

“你们早就商量好了,对不对?可我明明没杀人,顶着一个杀人犯的罪名,你让开封府上下的脸往哪里搁?我爹一生清白正直,这无异于给他脸上泼脏水。这种事我不能做。“

柴玉冷冷道:“事到如今,你以为包大人会怎样?替你向皇上求情?”

柴玉的一席话如同一瓢冷水当头浇下。不会,九妹清楚的知道她爹刚正不阿的性子,即便知道自己的女儿是冤枉的,他也会为了江山社稷而牺牲自己的儿女。她知道这不是无情,而是身为一个父母官必须做的牺牲。

见九妹沉默,柴玉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保住性命,还怕查不清楚吗?”又说:“除非你对自己没信心,认为自己一辈子都没有机会翻案。”

“绝不会!”九妹说的斩钉截铁。

“那便是了。”柴玉唇边染上一丝淡淡的笑意。

“你要带我去哪里?”九妹见几缕晨光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帘子。

“玉新道观。”柴玉一字一字道。

玉新道观?九妹觉得这道观名字听起来甚是熟悉。当车子爬上崎岖的山路时,她想起来了,这玉新道观好似是前朝公主剃度出家的所在,听闻这位玉新公主因未婚夫战死沙场,看破红尘,十六岁便舍身道观,此后一生常伴青灯,再未踏出观门一步。玉新死后,皇家又重修了道观,赐名玉新。此后,一百年间朝廷更迭,这道观便渐渐被遗忘了。算起来,这玉新公主跟柴玉还是亲戚,只是不知柴玉为何会突然想起这个地方来。九妹看了看柴玉,满心疑惑。

......

车子在山道上颠簸了一些时候,天大亮后很久,他们才来到玉新道观。车子停好,车夫上前去敲了敲门,很快一个十五六岁的小道姑上来应门。车夫说明来意后,小道姑说了声“等候多时”便请柴玉他们进门。

这道观无甚特别,共有三进,各个院子里左右两端都有高高的望楼,看建筑样式,绝非本朝风格,看着甚是气派。只是貌似来这里修行的人不太多,院子里冷冷清清,凉凉嗖嗖,没什么人气的样子。九妹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心里将柴玉从头到脚骂了一遍。

小道姑领着二人穿过几个廊子,来到了一间静室。室内打扫的一尘不染,清清凉凉,外加窗外鬼影重重的遮天大树,九妹顿时觉得一股子冷气从脚趾一直涌上了头顶。

“你冷吗?”柴玉察觉出九妹貌似不对劲儿。

九妹艰难的噎了一下唾沫,“这个,这地方晚上更凉快吧?”

柴玉哼了一声,刚才那个小道姑送来了两盏香茶。九妹拉住小道姑问道:“你们这里有几个人?”

小道姑愣了愣说:“共七人,不过,此时只有我和师父,其他五位师姐此刻都在外云游,估计年末才能回来。”说罢,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小道姑说共有七人之时,九妹心里宽了宽,但一个‘不过’‘只有’让她顿时五雷轰顶。偌大道观加上她自己竟然只有三个人,还都是女人?刚才来的路上,她瞧了瞧,断定此地甚是荒僻,恐怕极少有人前来。她可是听公孙策说过,深山老林最是妖魔出没之所,这、这、这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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