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苑内,本该侍奉的婢女茶儿发起疑惑:“王爷今日又让我们早早退下,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另一个人接口:“对啊,整个梓轩苑一个侍奉的人都不留,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为什么?”
“主子的心思哪是我们能猜得透的,总不是为了体贴我们。快睡吧,别想那么多,鸡鸣时分还得起床!”
第二日,不待楚云轩去相府接,沈冬茹便在母亲再三催促下自己回了王府。
书房内,看着沁竹呈上来的物件,将藏青色玛瑙拿在手中,不住摩挲着珠串上巧夺天工的雕刻,楚云轩眉头紧皱,据记载,这东西分明是二十多年前被灭的东楚王室所有,沈凌枫怎么会有?难道他竟会是?
见楚云轩陷入深思,沁竹双手紧握,似在衡量。
楚云轩眉眼不抬,淡淡道:“还有什么?讲!”
“属下还发现一封遗诏!”说着上前将一封拆开口的信函呈递给楚云轩。
楚云轩接过信函,从中抽出一份金镶玉勘边的诏书,看完之后眸光中满是不可思议。
伊俊与漠涯不知内容,二人面面相觑,沁竹开口解释:“遗诏上指明皇位留给六王爷楚燕南,见证人是陛下!”
两人皆是一惊,要知道,六王爷楚燕南早在二十六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在的皇帝陛下在位正是二十六年。
漠涯托腮恍悟:“难怪沈府有进无出,原来是有这么大个漩涡搁在这儿!”
伊俊似乎也联想到了什么:“难不成,宁王想要的就是这份遗诏?”
沁竹锁眉:“这没道理,纵然遗诏为真,都已经时过境迁了,宁王要这份遗诏有什么用呢?”
楚云轩眉头皱的更深,拳头缓缓握紧,二十六年前,也正是楚云凌出生的时候,若他当真想要这份遗诏,那其中必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沉思许久,将锦盒与遗诏递给沁竹:“午时前务必物归原处,这些陈年旧事现在还不是拿出来对峙的时候!”
沁竹答应着上前将所有物什收起,退了出去。
又被当做挡箭牌的沉香本就喜欢沁竹的性子,一路上两人言谈甚欢,好不合拍,很快便转到东市,说笑间,沉香猛然间却顿住脚步回身瞧向身后。
沁竹顺着她目光所及,只见引起沉香注意的是一名身着苍色长袍的英挺男子,怀抱一把古琴,看样子应该是个琴师。
“沉香,怎么了?”
“哦,没什么,你先等我一下!”
说完沉香便朝方才那人追去,追到身边却没有与他打招呼,而是径直绕过去跑到那人前面几步远处才又像是猛然想起什么似的没防备一个回身,正与那人撞个正着,她揉着碰到琴边的手,抬头道:“不好意思啊先生!”
男子谦谦一笑,如玉般洁净的面容耀着温和:“是在下不小心碰到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沉香直直盯着他,脑中急速飞转寻找着有关这人的记忆,脸上却是笑道:“没事儿!”
男子微一行礼,含笑道:“姑娘既不碍事,在下告辞了!”
说完与她错身而过,这气度,这身姿,沉香忍不住叹一声,这才真真叫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甩某人几条街不止。
可是,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这人呢?
在后面目睹了一切的沁竹可算是长了见识,原来搭讪还可以这么不着痕迹。
“沉香,那人可是你认识的人?”
“不是,认错人了!”沉香摆摆手,不打算跟沁竹坦白。
话虽如此说,可之后的沉香总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以至于自己路过了相府都不知道,沁竹出声喊了她,她才反应过来,尴尬挠头,往牌匾上瞅了一眼,却又怔住。
沈府!沈冬茹?她一拍脑门,是了,怪不得见方才那人眼熟,他不正是在沈冬茹画稿上见过无数次的那谁,她的心上人,什么晨哥哥?
沁竹见沉香兀自在那儿一惊一乍,忍俊不禁,又轻唤她一声,沉香回过神来,接过沁竹手中的画轴急匆匆走进相府。
正如楚云轩所说,沈相这个时候还被楚燕铮拉着在宫中切磋棋艺。
沉香一听沈相和沈念霜都不在府中,本想着将画卷放下就走,沁竹却以王爷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亲手交到沈相手里,绝对不能辜负王爷对岳父大人的一片孝心为由愣是将她劝了下来。
坐下不到半刻钟,沁竹捂紧肚子直呼不舒服,奔去了后院。沉香也不及多想,托腮凝思,脑海中尽是那琴师的模样。
沁竹走到湖心亭,趁人不注意掩进假山之中,待出来时已然是沈府仆从打扮,她走到湖心亭假装收拾果盘,见四下无人,弯腰下去伸手在石桌底柱上有规律地摸了几下,石凳向后移开,露出一条狭窄的通道,她身形利索地将所有东西放归原位闪身出来。暗门刚合上,身后就有脚步声传来,她镇定自若捡起地上的果子从容退到一边,见是沈二夫人与沈三小姐,便弯腰行礼。
二人看都没看她一眼,坐到石桌边,沁竹刚要起步离开,沈雪竹喊住她:“等等,没长眼是怎么着?还不过来沏茶?”
沁竹走上前去替她们沏好茶水,只听沈二夫人不无怨念地说道:“哼,一个沈冬茹就够我窝心的了,还有个该死的沐沉香,真想不通你爹怎么会那么纵容一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
“其实,肯去了解之后,我觉得沉香有时候还是挺可爱的!”
沈二夫人诧异地伸手摸了摸女儿的额头:“雪儿,你魔障了?怎么帮着那野丫头说话?”她捻起果盘中的一颗葡萄塞进嘴里,“你爹这样的人,根本不会莫名其妙宠溺毫无关系的人,我看说不定她还可能是你什么同父异母的妹妹呢!”
“娘!”沈雪竹轻喝了一声,制止口不择言的母亲,转眼瞥了候在一旁的沁竹一眼,“这里没你事儿了,你先退下吧!”
沁竹微微一福身转身离去。
见她身影隐去假山,沈雪竹才轻皱秀眉责备母亲道:“娘亲,您怎么就学不会看场合说话,方才那言论是能在人前说的吗?”
沈二夫人自知理亏,沉默着又捻起一颗葡萄恨恨塞进嘴中。
沁竹换回衣衫,从假山中走出,轻晃着脑袋,消化着今天这额外的信息量,沉香会是沈相的私生女?这么劲爆!不会吧?
她回到大厅前后不过一刻钟,沉香依旧托腮凝眉,费心想着什么正自出神,沁竹也不出声去打扰,静静又坐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沈凌枫终于回来。
沉香从神思中回过神来,跃到沈凌枫面前,似有埋怨道:“恩人伯伯怎么才回来?我们等得都快睡着了!”
沁竹无语中,你那小脑袋瓜不定在想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怎么会睡着?
“霜儿没与您一起?我来这半天都没见到她。”沉香往沈凌枫身后探探脑袋,没见到那小丫头,免不得开口问问。
沈凌枫一脸温和地浅笑着回答:“今日一早送走茹儿,牧谦护送着,丫头和她娘一道去了静娴山庄,太后在那儿修养,估计没个十天半月回不来的!”
沉香点头,沈凌枫看一眼旁边的沁竹:“你们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回相爷的话,我家主子命我二人把这个给您带过来,说是孝敬您的!”
沁竹回身捧起画轴恭敬递上,沈相稍有狐疑,还是将画轴打开,好一幅山水秋容图,落款赫然正是他所仰慕的当世名家赵惠城之作。
沈凌枫大感诧异,这赵惠城有个怪癖,与人相交讲求一个缘字,若无缘,哪怕你捧了金山银山在他面前他都不屑一顾,若是有缘,他必毫不吝啬白赠书画。而这副山水秋容图据传是赵惠城的封笔之作,千金都难求一面,楚云轩究竟何处得来?又怎么能舍得将这宝贝赠予他?略一考量,又暗暗打量沁竹一番,他心中已有了几分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