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图书馆和邓云师弟一别,我就把他说的事情忘了。直到一个礼拜之后,我的邮箱里竟然真的收到了师弟来信,信中写到:“师姐,我已在蒋老师那替你推荐了今年的考博名额,尽快发邮件和老师约时间,老师下月十号回来。”
什么!什么!惊的我一身冷汗!我还没想好要不要读海洋法呢!怎么就自作主张帮我联系了!当下立刻拨通师弟的电话,“喂?邓云,我都还没想好呢。你怎么能这么快就和蒋老师说了呢?”
“师姐,你别急啊!你听我跟你说,就是关于你考博士的事,我和蒋老师说了之后,他还挺高兴的,说上学期给你们年级上课,对你有印象,欢迎你报考他的博士。他说下月十号再回上海,希望和你见一下。”
“啊?”徐臻对这个回答感到有些意外,她确实上过蒋老师的课,但是也没想过蒋老师竟然对她有印象,一方面觉得自己专业知识还欠缺的很,一方面因为导师的劝诫还在反思自己是否适合读博士,便说到,“可我没想好呀!”
“师姐,我跟你说,你就别犹豫了,这么好的机会,老师一口就答应了。”
“可我原来的专业是法理学,现在要是转到海洋法专业,我自己都觉得没有底气啊!”
“师姐,法理学你还可以继续研究!考博士的话,海洋法这边竞争压力小一点。你想一想,你要是考法理学,那边总共就4个名额,郑老师多少人考,季老师多少人考,范老师多少人考,林老师多少人考,你随便想一想,就知道不容易啊!难得海洋法这边是个新兴学科,考的人少,容易啊!”
“考法理学这么难吗?听起来好难啊!”
“所以啊,考蒋老师的啊!”邓云语气更加笃定。
“可海洋法的博士也不是那么好考的呀!”
“这里面有个情况你不知道,师姐。”
“什么情况?”
“我在海洋法中心帮忙一个多月了,蒋老师这今年有两个博士生名额。本来他是博导,就有一个名额。今年又拿到一个国家社科重大基金项目,这个项目还能再招一个博士。这么好的机会,全学院也没有第二个了。所以,即便你考不了第一,考第二也能录。这机会真的千载难逢。”
“真的吗?”
“肯定啊,我还能骗你。这个消息我只告诉你了,别人我可谁都没说。”
“这个消息真的太好了!”
“别客气,师姐。都是互相帮助。师姐你今年先探探路,明年我也要考。到时候向你取经。”
“好吧。”
“师姐,你有没有兴趣参加李老师和华政程老师的研究课题?”
“什么课题?”
“李老师和程老师最近在合作,搞一个上海法律职业发展变迁的实证研究。”
“我当然可以了。但李老师并没有叫我。”
“他让我负责找研究助理。你在我这报名就行了。”
“师弟,你是怎么做到和每个老师关系都这么好的?我觉得你太能干了!”
“过奖过奖,师姐。那我就给你加到研究助理的名单了。”
“好啊!”
“之前有一套500份已经做过抽样调查的问卷,我发给你整理一下吧。”
“好啊。”
“师姐,你有空可以来海洋法政中心看看,就在法学院南楼207,这边是海洋法学刊编辑的独立办公室,平时没什么人,就我一个人在这。”
“可以,我有空去看看。”
“记得跟蒋老师联系约见面时间,他下个月十号回来。”
“好的。那我见蒋老师说些什么?能不能问他关于如何准备考博的事情?”
“老师要是愿意给你点点复习建议最好,老师要是没说,你也不要多问。反正复习资料就那么多,老师出过的书,发过的论文,最新的研究成果,只要掌握住了,再加上老师同意,考上基本没问题。”
“太感谢了,师弟。”
“那我不和你说了,我要干活了。”
“好。谢谢啊!”
“甭客气。”
“挂完电话,刚刚还悬着的心,感觉踏实多了。徐臻打开卧室的推拉门,走到阳台上,风微微吹来,空气很稀薄,天空上有很多云朵,远处是郁郁葱葱的校园和红墙白瓦的校园建筑,生活还是挺美好的!”
“唉!我累死了!”
“怎么了!”徐臻从阳台转过身,看见室友推进进来了,她把挎包从身上取下来,一把扔到了书桌上。
“一天跑了两个面试,累死我了。”
“结果怎么样?”
“上午先去考了工商银行的笔试,下午又去面了一个律所。结果都还没出来。银行的说一个礼拜后出成绩参加面试,律所让我回来等电话。”
“噢!两个听着都挺不错的嘛!待遇怎么样?”
“工商银行的工资一般,每个月一万左右吧。不过就是公积金高,毕业以后买房子的话,还贷压力小点,但新入职的一般都要先去柜台蹲两年,也是感觉没什么前途。律师的话,得先从律师助理干起,就要三四年,在这几年只有基础工资,不参与案件分红。除非自己能有客源,接客户,否则永远熬不出头。哎!我觉得工作都很鸡肋,没有特别满意的。明天我准备去面一下公司法务,可能在公司的话,升职和涨薪的空间更大一点。”
“其实这些工作都挺好的。”我说,”不过你还想再看看,挑个最好的。“
“是啊!毕业第一份工作还是挺重要的。如果起点高,将来就是再换工作单位,也不会差到哪里。如果起点低,将来想去好的地方,就得一步步爬了。所以趁着有机会,大家都想好好挑一挑。我现在面试的这几个,也不知道到底如何取舍,只能都去面面,多了解了解。好在咱们学校毕业了能解决上海户口,和其他学校的竞争,名气上还是有些优势的。你咋样啊?考博士的事情联系好没?”室友看着徐臻问到。
“我们专业有个师弟帮我联系了海洋法的蒋老师,让我去考他的博士。”
“你看你这多好,也不用操心找工作了,还能继续留在学校。”
“你也可以考啊。”
“我和你不一样,我大学毕业工作了两年才来读的研,现在都二十八了,再接着读博士,毕业都三十多了。我不读了。”
“我可能还是因为不想工作吧,就想着去读博士。不知道算不算一种逃避。”
“反正读书总归是不会错的。博士读出来,你想去上班也行,想在大学教书也行,选择面更宽了。要不是年龄大了,我也想读个博士。”
“跑了一天,累了吧,走,去吃饭吧。对了,你中午饭怎么吃的?”
“在全家解决的。晚饭我啥也不想吃了,刚坐地铁回来晃了一个多小时,有点累,想早点睡觉。明天还得早起出门,我就不去吃饭了。”
“忙了一天也不能不吃饭啊!”
“真不去,我就想赶快睡一会。再不然我要晕了。”室友边说,边把鞋脱了,就势就要往床上躺。
“好吧。就你找工作不吃饭这劲头,一个月能瘦十斤。”
“哈哈……过去吃减肥药也没这么见效。”
“好吧,我不打扰你了,好好休息。”
走出宿舍,天已经黑了。校园里的路灯亮了起来,沿着宿舍门口的绿化带,走到了风味园餐厅,一进餐厅,就遇见了正在打饭的文婧。她是徐臻同届的同学,专业是民法。文婧见了徐臻,走上来一把拉住我的胳膊,说到,“我刚还在想你呢!好久没见了。”
“是。这学期没课,同学们又都早出晚归的找工作,在学校都见不到几个熟人。”
“你最近在忙什么?”文静问。
“没忙什么,无所事事。你呢?”
“张老师给我介绍到药学院去做行政了,现在是行政助理,干到明年五月就可以办入职手续了。”
“很好啊!这算是留校了吗?”
“嗯。文静点点头。”
“恭喜!我还想你早就过了司考,会不会去做律师。”
“做律师太辛苦了,我还是不要考虑了。”
“嗯,留校还是挺好的。”
“你呢?什么打算?”
“我也不想找工作,想考博士。”
“考哪个老师的?”
“一开始想考我导师的。但他说今年博导第一年没有名额,让我明年再考。可我又不想等一年。然后就一直参加林老师的读书会,我就想是不是可以考林老师的。但我导师又不同意。结果昨天在图书馆遇见了邓云,他建议我去考蒋老师的博士。”
“蒋老师,海洋法的蒋老师吗?”
“嗯。”
“听说他那个研究中心现在发展的不错,批了好多课题和项目,朝阳学科啊!”
“呵呵……邓云也是这么说的。”
“物以稀为贵,我觉得学海洋法出来,工作肯定不愁找。不像法理学啊,民法啊,刑法啊,学的人一抓一大把。”
“其实吧,我最想读的还是林老师的博士。”
“我觉得你对林老师有神之迷恋。”文静说。
“为什么这么说?”
“他在课上总是喜欢讲一些什么深思熟虑、自由选择、民主正义啦!又或者人人生而平等,不是born equal,是created equal之类的话。我觉得他是个危险的人,你不要被他洗脑了。”
“我觉得他讲的课很有意思,就去了。也没想别的。”
“那听完有什么收获吗?”
“没什么收获。说实话,有些时候并不明白他讲的是什么。”
“所以啊,我觉得你着了魔了!你还是不要去读林老师的博士。他这个人又有点孤僻,你没有发现,他和学院的老师都不怎么来往的吗?”
“这有什么问题?”
“这在法学院就是一种另类。你没看咱们学院的老师,每个人手里至少三五个课题项目,上课就来,下课就走,都忙着自己的事情呢,和同学们交流的很少。就林老师,喜欢弄个什么法学经典读书会啊!还和同学们一块读读书。我当然觉得他是个好老师,但也正因如此,他和很多老师不一样,因此不入流。”
“所以拿课题项目,才是入流的做法吗?那这样好还是不好呢?老师究竟是应该和课题项目在一起,还是应该和学生在一起?”
“这个问题,哈哈……”文静笑到,“老师们的是非岂非我们能够评定的?所以啊,亲爱的,我觉得你还是去蒋老师那好。至少毕业了不愁就业,论文也好写,中越北部湾划界、中日大陆架划界,随便挑个题目,你就能发表,就能毕业。”
“嗯……虽然现在朝我敞开大门的是蒋老师,但我心里是真的想跟着林老师读博士,但是我竟然没有机会开口和他讲过。”
“那为啥不说?”
“林老师曾经说过我不适合做学术,说我先入为主的认识太强,不能客观理性,做不了学术。”
“所以啊,我说让你去考蒋老师的。人心筹算自己的道路,唯上天指引他的脚步。你想考李老师的,他没名额。你想考林老师的,他说你不适合。你从来没有想过考蒋老师的,但你在图书馆遇见了邓云,机会就来了。你说,这不就是天意么。”
“天意?”
“是啊!天意。要相信天意,顺从天意。”
“我怎么觉得你是个宿命论者。”
“差不多吧!我相信咱们这一生要走的路,都是已经定好的。改遇到的人,早晚都会遇到。该发生的事情,早晚都会发生。”
“你说咱们班怎么都没人要考博士啊!”
“一个吧,年龄不允许。好多人本科毕业工作了几年又来读的研究生,所以研究生毕业都二十八九了,没有那个时间成本。再一个吧,就算年龄合适,有的也想早点工作挣钱,还要结婚买房子呢!”
“我怎么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总觉得离自己很遥远。”
“因为你还是个孩子。哈哈……”
“晕!”
“最近这段时间,我也在想,马上就毕业了,马上就二十五了,我觉得自己该结婚了。”
“和杨帆吗?”
“天天吵架,结个屁婚。”
“你们从大学谈到现在都这么多年了,我都不知道有什么可吵的?”
“他想让我毕业以后去苏州,可我不想去苏州,我想留上海。我让他来上海,他又说这边生活压力大,不想过来。可我们也不能总是这样两地跑啊。唉,吵了这么多次,我也累了。”
“那就再等等,看过一段时间,会不会有新的工作机会。你去苏州也好,他来上海也好,总是能够解决的。”
“可问题就是,我不想去苏州。他也一点不想来上海。他说上海的房子太贵,买不起。要是苏州,压力就没那么大。可是,你说我去苏州,我去苏州干什么呀!我又没在那里上过学,一个认识的都没有,我一点都不想去苏州。”
“那怎么办?”
“大不了分手呗。”
“可是如果分手了,这么多年不觉得可惜吗?”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走,别光站着聊,先去买饭。”
徐臻和文婧打了饭,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边吃边聊。吃完饭,又在学校逛了一圈,回到宿舍已经九点多了,室友睡的正香。没敢吵醒她,徐臻轻手轻脚的洗漱完,也上床睡了。躺在床上,想起了从大学到研究生这几年,似乎是一晃而过。还没有干什么,就已经要毕业了。没有特别动心的人,也没有什么大喜大悲,生活平淡的像水一样。徐臻忽然希望生活发生一些改变,无论什么样的改变都行,总好过现在的索然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