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皓懿慢慢向怀里的女人的嘴唇靠去，内心除了有那么些许激动，还有些苦涩。
六年前，这个女人还属于自己的时候，吻她从来不需要思考太多的。她是我的女人，和她牵手，和她拥抱，和她接吻，都是那么理所当然。
而如今，我们却像是在偷情一样的在夜色中，在酒吧中，在米瑞杰看不见的地方，接吻。
柳皓懿睁开眼睛，看着欧阳夏曈醉得绯红的脸颊，心中涌出一股罪恶感，便猛地推开了她。
欧阳夏曈被柳皓懿大力一推，没站稳，腰撞在了高脚凳上，强烈的痛感，让酒劲一下子醒了不少。欧阳夏曈看看柳皓懿，又看了看自己，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对不起，我可能是...真的喝太多了。真的，对不起。”
柳皓懿看着欧阳夏曈，很久才说：“你别道歉，刚才我也是魔怔了。反正明天也不用太早去找老大，再坐会吧，算我赔罪的。啊，我买单，不用你破费。”
欧阳夏曈也看着柳皓懿，说不清楚眼前的男人到底是朋友，还是前男友。但看着柳皓懿毫不在乎任何地跟调酒师点果汁，心里松快了不少。
看样子，放不下的始终都只是自己罢了。
欧阳夏曈笑了笑，坦然地又重新坐下，和柳皓懿挨得很近。
柳皓懿先开了口：“说吧，为什么这么晚了，还自己跑出来喝酒的？”
欧阳夏曈失笑：“没什么很重要的事，就是想女儿了。”
“这才一天未见？”
“嗯，就一天。但是，我......”欧阳夏曈犹豫了一下，说道：“生完米菲，我...得了病。”
柳皓懿愣住。
欧阳夏曈笑着赶紧摆摆手，说道：“不是什么杂难病症，就是大部分生完孩子的母亲都会得的，产后抑郁症而已。”
柳皓懿看着欧阳夏曈，没说话。
“听米瑞杰说，刚生完米菲，她被抱去检查身体。刚离开没多久，我就哭着喊着要女儿，还从床上摔下来。不过吧，这些记忆我是没有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时太难过了。米瑞杰去看米菲怎么样，然后郁柔...哦，郁柔是我们的朋友，她和我说，我躺在病床上，使劲掐着她的手说，‘我保护不了她’，‘我不该将她带到这个世界上’，‘我对不起她’，等等等等。介于此，米瑞杰和郁柔决定，由郁柔代我抚养了孩子一年多。所以，直到米菲一岁多，我的主治医师确定我可以接触孩子以后，米菲才回到我身边。”欧阳夏曈说着自己的故事，有些苦涩，但又好像有些置身事外。
柳皓懿想了想，才问道：“你...病的那段时间，米瑞杰在哪？”
欧阳夏曈目光柔和了不少：“他一直都在我身边，陪我治疗、散心、开导我，帮我接受米菲的存在。那一年多，他和郁柔都为我做了很多。”
柳皓懿眼神黯淡下来，他竟有些期待，米瑞杰对她一点也不好。
这样，或许从他手里带走她，他的罪恶感会小些。
欧阳夏曈没有注意到柳皓懿的变化，还是继续说道：“我本来以为，经过一年多的治疗，我会已经恢复健康。可是，我还是一点都接受不了米菲受到一点伤害，哪怕只是摔倒，哪怕只是和小朋友吵了两句。”
柳皓懿看着欧阳夏曈，说道：“夏曈，你总这么病着，不好。”
“我知道，这几年我放下了所有的工作，专心陪在米菲身边，看她健健康康成长，我就心满意足了。她快乐，我就什么事都没有。”欧阳夏曈嘬了一口杯中的草莓汁，轻轻笑道。
柳皓懿也喝了一口杯中的伏特加，笑了笑：“她好，你就好，对么？”
“什么？”欧阳夏曈凑进了些，没听清柳皓懿的呢喃，”啊！”
“我说，”柳皓懿借着欧阳夏曈的探身，一把搂住了她的腰，连人带椅子，一并揽到了自己的面前，“米菲好，你就好，对么？”
欧阳夏曈被柳皓懿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一时间僵在柳皓懿怀中。
柳皓懿看着欧阳夏曈，说道：“夏曈，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和八年前，和六年前，你变化了多少。你还是你自己吗？”
“我...”欧阳夏曈还没说话，就又被柳皓懿噎了回去。
“你告诉我，六年前，为什么选择生下这个孩子？”柳皓懿瞪着欧阳夏曈，手紧紧掐着她的腰，紧紧将她贴近自己，“你才二十啊，你懂不懂在那个年纪就背上父母的身份有多么重？”
欧阳夏曈听到这里，眼睛红了，她想起自己还没做决定的那几天，在宿舍舍友的怀里哭得昏天黑地的感觉。
她懂的，她懂了的。
她懂她应该肩负的责任，只是那个时候，为了留下那个回忆，她只能选择把孩子留下。
看着欧阳夏曈的眼睛越来越红，泪水几乎要溢出，柳皓懿的眼睛也红了：“夏曈，你为什么要生下这个孩子......你到底为什么......”
欧阳夏曈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晧懿，你不懂的，你不懂......”
酒吧虽吵闹，但一男一女坐在吧台紧紧搂在一起，女的还哭出了声音，怎么看都很引人注目。酒吧老板见这两个人消费不低，且好像没有故意捣乱的意思，就好心叫了辆车，拍柳皓懿让他赶紧带女朋友回家。
欧阳夏曈哭得梨花带雨，柳皓懿失笑，一把横抱起她，跟老板说了句谢谢，挂上账转身离开了酒吧。
到酒店，柳皓懿把哭累了的欧阳夏曈又从车上抱下来，一路进酒店。酒店是记得柳皓懿是订了顶楼套房的，就赶紧迎上来帮忙按电梯上楼。
进了房间，柳皓懿轻轻把欧阳夏曈放在沙发上，又转身从酒店冰箱里取了瓶矿泉水拧开放在她的手里：“有些凉，你慢点喝。”
欧阳夏曈抬头看柳皓懿：“谢谢，我已经没事了，我马上就下楼。”
“不，你就在这里休息吧，我去小房间，你放心。”柳皓懿说道，“你今天情绪太不稳定了，你一个人住我不放心。”
欧阳夏曈不再说话，低头，点点头，又喝了口水：“那麻烦你了。”
柳皓懿嗯了一声，出了主卧，转身进了次卧的浴室。
直到远远地传来水流的声音，欧阳夏曈才放下水瓶，站起身来。
轻轻推开卧室门，欧阳夏曈打算直接离开。
走了没几步，欧阳夏曈停了下来。
她看见，本来应该在浴室的柳皓懿，现在就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背对着她，一句话没说。
欧阳夏曈知道，柳皓懿绝对猜到自己会想离开，所以才假装去洗澡。她低下头，走过去，默默坐在了柳皓懿侧面的情人椅上。
两个人安静了很久，柳皓懿才开口说话：“你就这么信不过我？”
“不是，”欧阳夏曈赶紧否认，“我真的没事的，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六年前你也总和我说没事，我信你，结果呢？你跟别人跑了。”柳皓懿自嘲道。
提到六年前，欧阳夏曈总是理亏的：“我知道，六年前是我对不起你，但是现在...”
“现在你要是不想我对不起米瑞杰，你就老实在这住一晚。明天我们去见老大，然后你回家，我们各自相安无事。”
“你又这样，”欧阳夏曈脾气也不好了起来：“又是你说了什么，你决定了什么，就必须要这么做。我跟你提不同意见你根本不听，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固执。”
“我都是为了你好。我怕你不安全，怕你出意外，所以才留你。你为什么就不明白呢？”
“我明白我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体状况，我也知道自己现在需要做什么，我自己回去住没问题，你也不用担心会对不起米瑞杰，他把我照顾得很好。”
“照顾得很好？照顾得很好你会变得像现在这样脆弱不堪？欧阳夏曈，你别太偏袒他了，这对你没...”
“你闭嘴！”欧阳夏曈突然站起来，大喊道，“柳皓懿！你别以为你很了解我，我早就不是六年前的我了！米瑞杰怎么对我不用你评价，我比你更了解他！”
柳皓懿看着突然歇斯底里地保护米瑞杰的欧阳夏曈，内心翻滚个不停：“哦，是吗，原来这六年，你们这么伉俪情深。”
欧阳夏曈气得血往大脑不停地涌：“对啊，我们感情好得很。”
柳皓懿也站起来，用力推了欧阳夏曈一把，欧阳夏曈没力，一下子摔进沙发里：“啊！”
柳皓懿双臂用力拉住欧阳夏曈的双臂，将她推倒在沙发上，一手攥住她的双手举过头顶，一手钳住她的下巴，身体重重压在她的身上，一脸戏谑地缓缓说道：“那你说，如果他知道了，他养了六年的孩子，不是他的呢？”
欧阳夏曈一下子停住了挣扎的动作，全身僵硬，冷汗一层层往外冒。
柳皓懿没有放开禁锢着欧阳夏曈的动作，仍是一脸挑衅。
欧阳夏曈看着柳皓懿，淡定地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柳皓懿笑了笑，这才放开欧阳夏曈：“没事，你听不懂没关系，有人听得懂。”
欧阳夏曈不知道柳皓懿嘴里的有的人是谁，但直觉告诉她，还不能纵容他现在去做些什么，不然就这些年所做的就都白费了。她坐起身来，看着柳皓懿也坐回沙发上，才说道：“你想做什么？”
“哦？欧阳夏曈现在也学会谈条件了？”柳皓懿笑道，“没想到六年你成长了这么多。”
“你别废话，”欧阳夏曈皱眉，“就告诉我，你想要我做什么？”
“哎，夏曈，何必这么紧张兮兮的，我只是和你开玩笑的。”柳皓懿翘起二郎腿。
“柳皓懿，我的家庭不允许你这么开玩笑。”欧阳夏曈说道，“没想到你现在性格这么恶劣。”
“哎哎哎，别上升到性格恶劣这么严重的程度吧，我没别的意思，你别跟我生气，我道歉好不好，对不起。”柳皓懿连忙双手合十，“我就是不放心你的安全，想让你在这住一晚而已。”
欧阳夏曈见柳皓懿一副这样的嘴脸，心脏疼得抽动，险些红了眼睛地说道：“住一晚就住一晚，明天见。”
说完，连柳皓懿的回话都没等，欧阳夏曈直接就进了主卧，咔哒一声落了门锁，再没声音。
柳皓懿见欧阳夏曈进了房间，收回了脸上的戏谑，略显疲惫得站起来进了次卧。
一直到天亮，两个房间都没再发出任何声音。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