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阵子听说,那城北卖豆腐的李寡妇的前任夫君上山砍柴时无心被毒蛇咬伤而死,只留下三岁小儿与她作伴。”说到这里,我举起茶杯轻抿一口,余光偷瞄着眼前肥头大耳的张老爷。
“我还听说,那李寡妇年轻貌美,胸大臀圆,一看就是好生养儿子的命。”我放下茶杯,不紧不慢地说道。只见那张老爷堆满肥肉的脸瞬时抖了三抖:“好生儿子?!”
我点头:“那是自然,听说李寡妇嫁给那樵夫夫君时年纪不过二八,不出三年便生了个大胖小子,而且她属相为兔,张老爷你属相为猪,猪兔相配,积财多子,安荣富贵啊!”
“可是…她既然是个寡妇,那就是克夫的命,若娶进家门,沾了晦气咋办?”
“张老爷你大可放心,克夫克夫,定是命格不相配。你甲午年生是砂石金命,李寡妇生于庚午年是路旁土命,若你娶了她,必定对你开展外地城市的生意有所帮助。”
那双被肥肉挤在一起的眼中仍然犹豫,好吧,这回我不得不放大招了。
“更何况,你娶了她,不仅能生儿子,还娶一送一,有一现成的儿子管你叫爹爹的,何乐不为?我相信老夫人泉下有知,也一定会十分欣慰。””
我从张老爷的随从小厮的口里打听到,这张老爷自结发夫人难产去世后,前前后后娶了十二房妾侍,但个个都没有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那家中盼着抱孙子的八十老母也一气之下蹬脚走人了,眼下就要年过半百,膝下无儿女承欢,要这偌大的家业又有何用?于是,就听了生意上的伙伴梁老爷的介绍,来我这儿寻亲来了。
“那这门亲事就有劳钱姑娘费心,什么时候能过门?”
鱼儿终于上钩了,我心里偷乐,又佯装难色道:“这个……“
“红包好说,越快越好。”说完,张老爷从怀里抽出一打银票,在我面前晃了晃,晃花了我的眼,我连忙点头:“三日后,你就只管骑着大马来城北李寡妇家接她就是。”
送走了喜当爹的张老爷,我喜滋滋地数着自己手里的银票。这是我从南边乡下北上京城之后连蒙带骗地促成的第九十七桩婚事了,只要再做成三桩,我就成功晋级百发百中媒婆行列。
忽然,我手中一空,抬头便见到东方鸿拿着我的银票穿得极花哨,像是一枝迎风招展的鸡冠花,极其讨人嫌的站在面前。
东方鸿是前太子东方樉的儿子,可无奈他爹死得早,虽说当朝皇帝东方元璋心疼自己的孙儿有意让他承袭了他爹的太子之位,可一没实力,二没实权,整日游手好闲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人都说他是万贯家财一日散尽,有潘安之貌却是酒肉皮囊。城中有女儿的官宦人家都对他避之不及。
我暗暗翻了个嫌恶的白眼,便在脸上堆出职业媒婆的假笑,问:“小太子大驾光临,不知有为何事?“
东方鸿用他白玉一般的指头轻弹着银票,说:“看你方才算命算的如此头头是道,不如替本太子也算上一算,如何?“
竟然敢抢我的银票,“不算。”
“不算?”东方鸿挑眉,道:“不算那我就把这银票还给方才出去的张老爷,也告诉她那李寡妇并非什么豆腐西施,也是再嫁三次后才生出的那一呆头儿子。”
我恶狠狠地瞪他一眼,还有他手中的银票,叹了口气:“敢问太子爷的生辰八字?”
“戌寅年正月生。”
“戌寅年生为城头土命,大富大贵,克妻孤老。”我咬牙切齿地说。
“哦?”东方鸿似乎很惊讶,“既然是个孤老终生的命,那本太子就更需要钱姑娘帮忙了。”
“帮什么忙?”
“帮我说门亲事,若是能入赘到江南首富沈家便是最好。”
我很惊讶:这个花花太子的消息竟然这么灵通。
江南沈家发于前朝末年,以躬耕起家,利用周庄的镇北白蚬江水水运之便,通贩贸易,进行海外经商。田产遍布天下,又通翻而资巨亿万。前不久才完工的长城的修筑,光沈家一户的出资就占了全款的三分一,真可谓是福得流黄油!
虽然沈老爷携儿带女一路游山玩水从江南过来的事情甚嚣尘上,但我也是昨日才收到风,说富可敌国的沈老爷要来京城为女儿招婿。我如此卖力工作,也是为了能在他们到达京城之后,获得他们亲事的独家代理,挣够自己下半辈子的吃穿。
我干笑了一声,说:“太子爷玉树临风、尊贵不凡,实在是没有哪个姑娘家配得上您!“
东方鸿似笑非笑地说:“要不是我那闷葫芦皇爷爷断了我的月钱,说在他归天之前我若不找个名门闺秀成亲,他就要把太子府的家产捐到庙里去,一分都不留给我,我才懒得找你。“
我一拍手:“这不就结了?你直接去做和尚吧,以你的资质,不日便能做个主持。如此一来,你那太子府的钱财也跑不掉了。“
东方鸿收起了笑意,拉下脸来说:“那你就做尼姑陪我吧!“
“……“
“从明日起,我便跟着你,直到你给我娶到媳妇为止。“
东方鸿说完,把银票还给了我,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我只觉得自己方才数钱的快乐都被他搅完了。
这时,被我遣去给李寡妇请期的双喜抱着一大堆豆腐进了门。
“姑娘!你怎么了?“双喜放下豆腐,走到我身边,说:“方才见到小太子从咱屋里出来,姑娘你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我一五一十地同双喜道了个明白,只见那丫头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的模样竟和才走的东方鸿有几分像。
我不禁打了个冷颤,总觉得没啥好事。
“我觉得小太子爷身份尊贵,长得也是极好。如今急着求份姻缘,不如姑娘你便从了他吧。”双喜笑盈盈地说道。
我汗颜,果然这死丫头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骂骂咧咧道:“哼,你这个死丫头,再怎么样你家姑娘我也是个清清白白的美人胚子,怎么可能就这么便宜了那混蛋。我那从城东排到城西的追求者们该多伤心,多难过啊你知不知道!”
“呃…姑娘,你清清白白我承认,美人胚子…也勉强算是吧,至于你那从城东排到城西的追求者嘛,都是想找你替他们给梁老爷的千金说媒的吧。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找个好人就嫁了吧。”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听说城南的蔡员外家的公子不仅品貌不凡,琴棋书画也样样精通,不过就是身高不过一尺五,右腿还坡了而已,但心地善良,也是个好人。前几日那蔡老爷也托我替蔡公子寻一门亲事,无需门当户对只求一个品貌相配,我现在倒是觉得双喜你挺合适的。”
双喜笑容僵在脸上,然后转身:“豆腐是今天给李寡妇请期时送的,我先拿进厨房,晚上给姑娘做爱吃的媒婆豆腐。”
哼,小丫头片子,跟我斗,还是嫩了点!
我哄走了双喜,又陷入了沉思,不由地愁眉苦脸:虽然,我也是靠用团扇挡兔唇,瘸子骑大马的骗人伎俩,才能做成媒。可是把好人家的黄花大闺女骗来嫁给东方鸿委实太缺德了,我是绝对做不来的。可,那又该怎么办才好呢?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