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森可怖的黑暗步步紧逼,光明抵死相守,最终却还是不堪重负,寸寸后退,生生湮没在了无穷无尽的黑暗漩涡之中......
永恒之夜,血煞降临,仇恨之种,深埋于心,令他与她背道相驰,拔剑相向。
邪恶的枷锁悄然然铸就,死死将少年的灵心禁锢其中,无声绽放的海棠花再一次敛蕊凋零,铭刻心骨的万年爱恋顷刻禁封!
命盘砰然断裂,阻断了命定恋人相拥的桥梁,云颠之上,少女的浅笑嫣然的容颜渐渐模糊,消散。
嗜血成性的妖印露出尖利的獠牙,狠狠刺入少年的心魄,正一步步将他推入仇恨之渊......
蓦然回首,竟已忘却了她的模样......
......
宫灯氤氲,珠帘重重。
空灵华美的寝宫之中,七盏冰缎麒麟盘寒玉宫灯高悬,一尊精致古朴的乌金香炉静静伫立于殿中央,丝丝缕缕清幽的冰锦海棠熏香自其中飘溢而出,缓缓朝着周遭散去......
微凉的风拂过窗棂,垂落在榻前的冰丝纱幔随风轻扬,隐约映出帐内锦榻之上一道修长劲瘦的身影......
那是一个少年。
水缎般柔顺丝滑的冰蓝长发悉数在枕上铺陈开来,眉目如画,矜贵天成。
只是,少年如瓷玉般俊美清雅的脸上,此刻正泛着有些不正常的苍白。
显然,他睡得并不安稳。
精致的眸紧紧闭阖着,单薄的唇瓣微抿,莹白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的攥着身上天蚕丝织就的锦被,修眉微拧,眉眼间甚至隐隐显出了几分痛苦之色,似是陷入了极深的梦魇中。
......
暗无天日的牢狱,九根耸入云间的通天巨柱,熊熊燃烧的九霄业火,噬心蚀骨的鞭笞之痛......
万丈悬崖前,金发少女凉薄狠厉的眉眼,千年寒潭水浸入鼻息,血脉生生被寸寸截断冻结的窒息撕裂之殇......
还有,那一樽精美的琉璃杯盏中,浸染了魅心之毒的冰凝寒露......
刺骨而森寒。
识海中蓦然炸开一团黑雾!
先前混乱而破碎的记忆如排山倒海般涌现,重合叠加,渐渐清晰,构成一幕幕陌生的景象......
骤然间,一道暗光突兀闪过,眼前光景霎时一变!
......
高大挺拔的雪松树下,沉眠在皑皑白雪中的冰发少年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眸子。
无尽的凛冽森寒之息笼罩而下,触目皆是一片断壁残垣,大地裂痕密布,横尸遍野,冰冷彻骨的霜花肆意飞舞,宛若世间最锋利的刀刃,所落之处,寸寸冰封......
浓重的血腥味袭上鼻翼,少年修眉微蹙,缓缓站起了身。目之所及,唯有眼前这座高大神圣的冰宫依旧巍然屹立,即使处在遍地血泊中依旧不染纤尘。
不知为何,他竟觉得眼前的景致陌生而熟悉,仿若似曾相识,可他却说不出这是何处。
“冰霜宫......”
望着宫殿之上苍劲有力,散发着清冽寒芒的三个大字,少年瞳孔微缩,眼底异光一闪而逝!
陡然间,一道狠厉凉薄的声音突兀传进他的耳畔:
“既如此,那你便去死吧!凌心月,只有你死了,冰月神玉才会是朕的!”
‘凌心月’三字一出,少年身子蓦地一震,猛然转过头去,瞳孔骤然紧缩——
这分明是万年前母神陨落的那一日,难道...他竟是回到了过去?
不,不会的,这一定只是一场梦魇!
火云剑骤然悠发出一声悠长而犀利的凤鸣,霎时化作一道耀目火光,狠狠地朝着对面瘫倒在地冰发女子刺去!
与儿时霓裳所说一模一样的场景再度浮现,少年只觉得心骤然一沉,当即闪身朝着远处的二人飞奔而去。
不!无论是梦魇还是真实,他决不允许当年之事再发生一次!
浴血在地的冰发女子满面讥诮:“天道有眼,凤倾蓝,你今日如此作为,来日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闻言,对面身着赤焰凤袍的女子冷笑“呵,遭报应又如何?这天地间,岂有我梧昕惧怕之物!再者说,朕向来都是问心无愧的,怎会有报应~”
旋即,她话音陡然一转,“不过心月你放心,念在你我姐妹一场,朕一定会替你好好照顾墨儿的,甚至还会扶他坐上这神界的至尊之位!你,就安心的去吧!”
一语落下,只见她五指微凝,停顿在半空的利剑再度破空而出,直逼冰发女子死穴。
只是一刹,便已近在咫尺!
“不要!”
少年心头大惊,顾不得许多,猛然飞身挡在了冰发女子身前,苍绿色的瞳眸深处清晰的映出了那一柄燃烧着熊熊烈焰锋利长剑,还有凤袍女子面上邪肆的笑颜......
凛冽的剑气拂面而过,可意料中噬心蚀骨痛意却并未袭来。
少年心下一颤,蓦然睁开双眸,可眼前的一幕却令他肝胆俱裂!
只见他的身体渐渐虚化,那一柄散发着熠熠红光的长剑竟直直穿透了他的身体,生生刺入了身后女子的心口——末柄而入,一剑穿心!
他根本无法触碰这里的一切?
呵,果真只是一场梦魇.....
可为什么他竟觉得这般真实呢?
利剑穿心,冰发女子身子一震,猛然喷出一口殷红的血,无力的倒了下去!
一朵朵刺目的血色花骤然自她心口绽放,只是须臾便浸染了她冰蓝色的裙摆......
少年双眸圆睁,眸心陡然生出丝丝裂痕,呼吸骤然一窒!
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剧烈的痛楚顷刻贯穿四肢百骸!
虽知是梦魇,可却还是那般痛彻心扉,那般撕心裂肺!
眼眶中涌起阵阵艰涩,他想哭,可终归一滴泪都未曾落下。
下一瞬,一道白光倏然缠上他的腰际,生生将他拽离了开去!
他就那般眼睁睁的看着无尽殷红的血自女子心口涓涓不止的流出,渐渐在她身下凝成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色湖泊......
一如洪水猛兽般铺天盖地的朝着自己席卷而来,仿佛生生要将他湮没其中!
千钧一发之际,先前暗光再度闪现,一幕幕陌生的景象叠压而下,少年直觉脑海中泛起一阵沉重的闷痛,陡然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
内殿精美的冰蓝色殿门猛然被人从外面推开,冰竹与冰阳联袂而入,身后一众身着统一服饰的御医。
“快!帝君耽搁不得,马上诊治!”
冰阳伸手撩开床前的冰丝帷幔,看着榻上少年依旧苍白如雪面色,修眉一蹙,当即对着身后一众御医道。
“是,臣遵旨,劳烦二位神使在外等候。”
领头的中年女子朝着二人恭谨颔首,旋即便踏入了重重帷幔之内。
大约一炷香后,先前领头的中年女子再度自帷幔内走了出来。
冰竹与冰阳疾步迎上:“帝君如何?”
“这...”闻言,女子面色倏地变得有些古怪:“二位神使,臣方才已与诸位同僚再三探查,帝君体内的伤势皆已复原,并无任何病症啊!”
冰竹蹙眉,满目不解:“既是无恙,那帝君为何直到现在仍昏迷不醒?”
“依照眼下帝君手心多汗,神躁不宁的情况来看,帝君他应是先前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时陷入了自己的梦魇中,无法自拔,这才难以转醒。”
“明日就是大朝会,帝君如此昏睡下去着实不行。秦英,你是御医令,可有办法助帝君尽快转醒?”冰阳敛眸思忖须臾,出声问道。
“办法是有。”闻言,秦英当即回道:“帝君陷入梦魇,乃郁结于心所致,微臣想,若是以银针放些血,疏通脉络,或可一试。只是,此法恐有损帝君圣体。”
她此言一出,冰阳冰竹当即对视了一眼。
若换作平时,自不能如此拿帝君的身子轻易尝试,但眼下大朝会在即,守护长老恐不多时便会到来,帝君必须尽快苏醒,别无他法。
思及此,二人齐齐开口:“那便依你所言吧。”
秦英微微颔首,转身回到凌羽墨榻边坐下,自身侧的药箱中取出一套针具,抬手执起一根明晃晃的三棱针,落入少年的腕间要穴。
哪成想,还未待她将针落稳之际,床榻原是昏迷不醒的少年却突的一个挺身,猛然坐了起来,双眸空洞无神,额间更是渗出了涔涔冷汗!
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殿中的一众御医齐刷刷一惊!
秦英五指一颤,银针霎时偏了个位,鲜红的血不受控制的自那雪白皓腕间溢出,看起来竟有些触目惊心!
殿中的一众御医顿时齐齐倒抽了口凉气,向秦英抛了个‘您老自求多福’的眼神。
依照帝君那孤冷又阴晴不定的性子啊,她铁定惨喽!
果不其然——
剧烈的刺痛自腕间传来,倏然唤回了凌羽墨的心神,孤冷的眸直直的射向一旁的‘罪魁祸首’,略显沙哑的嗓音仿若一汪万年寒潭,瞬间能冻结一切!
“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