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沛文绕过屏风,走到玧儿的床边,这个女人他几乎天天都要见,但却是第一次看见她的睡颜,她宛如一只小猫,半蜷缩着自己的身体,两只手则放在薄被外面。
昏黄的灯光下,沈沛文静静地凝视着她娇酣的睡颜,只见她肌肤白皙,吹弹可破,两颊透着淡淡的粉色,仿佛一颗水蜜桃。她的睫毛又长又密,像两只浓密的刷子,在下眼睑打下一排阴影,高挺的鼻梁,秀美而端正,朱唇半启,露出两颗如珍珠般的贝齿。
这画面静谧而又美艳,沈沛文其实第一次见玧儿的时候,就被她惊艳到了,但那时他满心满眼都是顾惜年,更生气宋玧儿的突然出现,抢走了本来他许给顾惜年的平妻之位,所以对她只有厌恶。想来自己也是可笑,差点亲手断送了这段姻缘,幸好两年之期还未到,他还有时间去弥补,就像亦秋说的,如果宋玧儿也爱上自己,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沈沛文又贪恋地看了几眼,虽然还是八月末,但是下半夜露气重,天气还是凉的,看见玧儿把两只手臂放在被子外面,忍不住伸出手,想替她拉一拉薄被,盖住她的手臂,但是才刚拉起被子,玧儿就惊醒了,她如同一只弹簧一般,跳起来抱着被子缩在床脚,一脸惊愕地看着沈沛文,语气里带了几分恐惧:“你想干什么?”
沈沛文从没见过她这么惊慌失措的样子,沈沛文见过的宋玧儿,向来是镇定的、自信的、淡然的,看来这次自己的确吓着她了,沈沛文连忙道歉:“对不起,我感觉下半夜天有些凉了,起来拿床毯子,顺便帮你掖掖被子。”
“不用了,沈沛文,你越界了!”清醒过后的玧儿,更多了几分生气。
“是我唐突,无心冒犯,我现在回去睡觉。”沈沛文也有几分失落,因为她的语气过于生冷,他绕过屏风,关了台灯,又躺回自己的小榻上。
玧儿自失去母亲起,睡眠就浅了,晚上只要有人碰她,她必然会被惊醒,刚刚沈沛文那一举动,已经让她全身冒了冷汗,本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但是她与沈沛文毕竟有契约在身,沈沛文又对顾惜年一往情深,相处一年多来,大家都也相安无事,所以她放下了对沈沛文的警惕。
可是如今,沈沛文唱得又是哪一出呢?
黑暗中,玧儿抱着被子,紧紧缩在床角,一夜再无眠,事出必有因,沈沛文必然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屏风另外一边的沈沛文心绪复杂,也是睁着眼到了天明。
第二天,沈沛文叫司机把开回了家,沈沛文和玧儿便如往常一样坐着轿车上下班,玧儿照例坐在窗边,而沈沛文却不再离着窗子那么近,往玧儿的方向靠近了些,但是因为玧儿昨晚过激的反应,沈沛文不敢一下离她太近,依然与她的座位保持了些距离。
沈沛文也尽量收起自己日常冷若冰霜的表情,多了几分和蔼、亲昵,与玧儿讲话,但是却让玧儿更不习惯了,往常沈沛文除了工作上的事情,一般与她没有太多话聊,可是沈老板如今变得热情了些,也并不是她想要的,而且沈沛文那晚唐突的举动她还一直记在心里呢,所以虽然沈沛文有意找她说话,这回却换成玧儿刻意疏远了,遇见他掉头就走。
三日过后,沈沛文照例来找玧儿学英文,玧儿也便摆出一副老师的模样,除了授课,其他概不谈论。
这回轮到沈沛文百思不得其解了,这个女人软硬不吃,是他见过最难啃的骨头了,自己从小被人吹捧到大,竟然对宋玧儿没有一点吸引力吗?
沈沛文学完英文后,也没有走,就说今日在这睡觉,玧儿也颔首同意,但是铺床的时候,沈沛文却惊呆了。
因为往日摆在中间的屏风不需要了,宋玧儿在自己床前加了一帘厚厚的幔帐,小穗缓缓拉拢幔帐,便出现“叮叮当当”的声音,原来幔帐上还挂了大大小小的铃铛,只要一动幔帐,铃铛便会响。
沈沛文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质问道:“宋玧儿,至于吗?你在防着我?”
玧儿却气定神闲地回答道:“沈老板,你做生意的时候,难道不防着你的意伙伴吗?我们只是契约关系,我防着你也没什么奇怪的,万一你哪天一不小心又突发善心要帮我盖被子,吓到我了怎么办?现在我多加了一条帘子,只要有人碰到它,发出声响,我就会醒过来,也免得黑灯瞎火的被站在床前的人吓一跳!”
沈沛文气得牙痒痒,高傲地丢了一句:“你以为我很喜欢在你这里睡吗?我在哪里不是高床软枕?在你这过夜,我连脚都伸不直!罢了!你既然这么提防我,我走便是!”说完,沈沛文便头也不回地迈出了玧儿的屋子。
“小姐,姑爷好像很生气?”小穗在玧儿耳边怯生生地提醒。
“管他生气呢!我还生气呢!睡个觉都不安生!”玧儿愤然道。
沈沛文只觉得气得头脑发胀,越走越快,慢慢地,却又停下了步子,抬头看着天上一轮弯月,嘴上默默念着:“我居然又被她气到了,明明是想走近她,却控制不住自己,又自动远离她,亦秋说的对,我真是可笑!”
弯月如钩,天凉好个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