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里有一点伤药,你拿着,等你治好了伤,咱们再找个地方斗上一番,你报你的仇,我泄我的恨,如何?”摸出一瓶止血散,“内服外用,早晚各一次,连服七天便可。”又取出两粒治内伤的药丸,道:“你出招的时候我瞧你内伤不轻,这两粒药丸正好可以固本培元。”
单影只是看着,不肯去接。洛无晴道:“你怕我下毒?我大叫一声岂不比下毒来的便宜?你若怕欠我的情,就更不必费心了。上次我已经救了你,你不仅不谢我,还将我打伤,刚刚一见面又对我喊打喊杀,你这样喜欢恩将仇报,而且已经做了一次,难道还怕再做一次?”
单影被她呛得一阵红一阵白,虽知她是在激自己,本意也是为自己好,但他怎么也放不下心头的自尊去接受一个仇人的恩赐。
“药我放这了,用不用随你。”
回到不醉楼,洛无晴越想越好笑。走的时候,单影的手已经在颤抖,他不仅在恨她,也在恨他自己,接受仇人的恩惠,这对他这种顽固不化的老古板来说,比杀了他还难受。她就是要让他这样,而且以后要对他更好,直到他恨她不起来。谁叫他不识好人心,把她当贼看?
夜里的时候,她从酒库里挑了一瓶好酒,绕开守卫,来到单影藏身的杂屋。地上放着一个空瓶,正是她送他的止血散。而他人却不知去向。
难道他怕我泄漏他的行踪,转移到别处去了?真是个胆小鬼。
洛无晴怅然地往回走,刚走没几步,却听远处有金属撞击之音,寻声过去,单影被一队人围在当中,身上满是鲜血,刚敷好的伤口已经崩裂。
地上已经倒了三名侍卫。远处,正有三四十人往这边赶。
“看来你又要受我一次恩惠了。”洛无晴要出手,却念及他对自己的无理,笑道:“叫你多吃些苦头,杀杀你的锐气再说。”干脆捡了个好地方坐下,一边喝酒,一边看现场版的武打片。
这些大内侍卫平时荣华富贵享多了,真正要拼命的时候谁又都不愿先上,大家你瞧我我瞧你,实在说不过去了,上去耍两招,一遇险,赶紧后退。撤退不及的大都被单影砍伤,余下的便更不敢冒进。只把他围在中央,以车轮战之术,想累他精疲力竭、鲜血流干。
单影当然猜到敌人所想,然则他所到之处,对方纷纷后撤,根本不给他接触的机会。眼见敌人越聚越多,心下一急,亏得他久经战阵,一柄单刀仍是将自己周身封得密不透风。
这样做极耗气力,他又有重伤在身,支撑不过片刻,便觉力气将尽。宁可战死,不可苟活。他把心一横,飞身往前扑去,要拼个鱼死网破。
见状,洛无晴抢上去抓住他的手臂。诺大一个汉子,被她如小鸡一样抓在手里,往房顶跃去。单影生力去挣,却觉她五指虽细,竟如刚箍一般,纹丝不动。此时方才觉得她内功之深,竟在自己之上。
背后蓦地一声大喝:“留下命来。”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尉迟风到了。
洛无晴轻功虽佳,但身上负有一人,这人还生力与自己对抗,脚力便落了下乘。被他追上,一掌打在背心。
“尉迟风,这一掌本姑娘将来一定会还你的。”不醉楼里,洛无晴恶狠狠地对一堆酒坛发气。尉迟风一掌刚猛有力,打得她气息混乱,五内俱伤,如果不是要在单影面前强撑,她早就躺下不动了。不过还好,身上有些疗伤药,吃了之后,又疗了一阵子伤,觉得好些了,这才有精力来找这些坛坛罐罐撒气。
过一阵子,她又乐呵呵地看着这些酒瓶子,道:“幸亏你们不生在我家,要不然你们就没这么好命了。”
“还有心情说笑,看起来是没事了。”单影原本守在门外为他护法,这时听她自言自语,一推门便瞧见了她这幅笑嘻嘻的样子,刚刚还在为她担心,见此状况,大有好心被当成了驴肝的状况,不禁有点气恼,冷冷地说。“尉迟风这个大内第一高手也不怎么样嘛。”
“的确不怎么样,比你那一掌轻多了。”洛无晴极不服气。不怎么样?要不你试试?不过只在心里想,没说出来。如果是大街上,大不了对骂两句,打一架,然后各走各的路。但在皇宫里,万一被人看见自己与刺客在一起,给来一个全国通缉令,她可吃不了兜着走了。
她这是气话,也是事实。但在单影听来,却大有数落他恩将仇报之嫌。他从来是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但对她,却有恩报不得,有仇也不知该如何向她寻。说她对自己有恩,她又阻止自己行刺皇上,坏了自己的大计,依自己以往的性情,杀她千遍也不足为过。偏偏她又两次救自己于危难,更因此身受重伤,真要杀她又狠不下心去。单影心中苦痛万分,手攥得很紧,好像抓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肯放开。
洛无晴瞧他这样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静静地坐在一边,拿了一瓶酒当水喝。单影也不再说话,随手抄起一瓶酒,牛饮一般,倒进嘴里。他本也是个风雅的人,只是此时、此地、看着眼着的人,谁还有心去弄那些风花雪月?
夜幕渐渐落了下来。洛无晴像所有小偷一样,喜欢夜色,夜色是他们最好的掩护。太阳一落山,她就格外兴奋。头一次来皇宫,不到处转转,对不起自己。只是她现在不能动,身上的伤未好,功力未复,若是再遇上尉迟风,她只有束手就擒了。
单影还在闭目养神,目空一切的那种,如果不是能听得见他微乎其微的呼吸声,真怀疑他是不是还健在。
“喂,你都坐半天了,不觉得无聊吗?不如你跟我说说你的故事吧,为什么放着好好的皇子不当,偏偏要当这么危险的杀手?”论武功,洛无晴不比他差,论定力就相去千里了。不管周边有什么稀奇的事物,她总是不望瞧上两眼。现在好不容易逮着个杀手,当得要好好研究研究这杀手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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