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大宴,没有嫁衣,没有宾客。只是夜冷住的地方从巴达将军府换到了珣径的夜啸宫西厢房,诺大的夜啸宫和夜冷当初搬离时并无不同,只是再回来身份却发生了截然变化,夜冷不由感到茫然。坐在床边,摊开自己因为练习而长满了茧的手掌,她不明白,他的这个决定是为了什么。爱她?肯定不是,报恩?没有婚礼的嫁娘,羞辱?夜冷清冷的眼边滑出了一滴泪水。这正好被踏入房门的珣径看见了。
“怎么?不愿意嫁我?我把如此一个殊荣放到你的身上,你竟然哭了?”手抚上了夜冷的脸,珣径眼里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你如此骄傲,我怎么才能将你的骄傲折断。”“为什么是我?”夜冷抬起头,却陷入了珣径眼中的温柔,轻轻的伸出了手,抚上了询径的脸,冷峻的触感提醒了夜冷他真实的存在。
“我说过,你的命是我的。做我的女人,也不过是三千爱妾之一而已。”珣径被夜冷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吓了一跳,不由冷冷的脱口而出,“明日我将你送回战场。”“送我…。回战场。”用了许久,夜冷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不知何时珣径已然离去,诺大的西厢房仅有一丝微弱的陌草香,仿佛提示着夜冷,他曾经来过。
一个月后,随着攻杀整个黑夜国的精兵队已经深入呼哈达草原,随着受伤的士兵越来越多,夜冷连同一小队护卫被留在了离战场还有十公里远的地方负责照顾伤员。可是这天夜里,冲天的火苗染红了半个呼哈达草原,他们被呼哈达那的军队包抄了。所有受伤的后方战士都被突袭了。
夜冷夹杂在伤员之中,作为俘虏被押在呼哈达主城的地牢中,她从狱卒的口中得知,明日黑夜国的精兵队就要攻过来了,呼哈达那决定将这些俘虏们押在城门口,如果硬攻,就要黑夜城的精兵踏着这300名黑夜城战俘的血而前进,夜冷的嘴角扯出了淡漠的一丝笑容,真是狠绝的一招,用同族血来牵制同族,呼哈达那已经是败象显露,这只怕也只能缓一时,哪能缓解草原被夺的命运呢?但是她必须要逃,不能坐以待毙,总要做些什么的,而且今日是月圆之日,再过几个时辰,便是夜晚来袭之时,一切都必须要快。可是怎么逃呢?正在此时,一双黑色的金丝嵌边鞋出现在她低垂的眼眸中,她茫然的抬起了头,眼中落入的是呼哈达那的身影,“哈哈,你是询径的妃,哼,长得很一般呀,”狠狠的捏住了夜冷的下巴,抬起她的脸,呼哈达邪长的眼睛扯出一抹不以为意的笑,“你可知道他就在我城外一公里处扎营等待明日亲自带兵攻城,听说你救了珣径一命,我倒要看看他会不会为了报恩还你一命,否则,明日我让他看着你死,来人,把她拖出去。”
夜冷被绑在城门的最高的柱子上,面朝城外,呼哈达那随着步上城门,“传令下去,告知珣径他的妃子此刻正在城门上等他,如若明日攻城,就先准备收尸吧。”
夕阳的余光依然炙烤着这大草原的地,夜冷开始觉得眩晕起来,突然,她看见城门外一骑白马向她奔来,她的心一暖,是他,他竟然来了,一个人来了。汗青马奔至城墙外头,见是夜冷,直扬马头,跃蹄欲前,却被马上主人硬生拉住,珣径的眉头皱了一下,看向城外向破布娃娃一样挂在那里的她。“珣径,你若不放弃攻城,我便让你看着她死,今夜三更,你如不退兵,就等着收尸吧。”“呼哈达那,你以为一个女人可以让我退兵吗?只是我的一个妃子,后宫三千,我何必在意。可是,如果她死了,我必将你的尸首鞭挞上千遍。你若愿意投降,我可以保留你作为郡城的官衔。你自己思量思量吧。”
“我是草原上的雄鹰,妄想折断我的翅膀是不可能的,宁可毁城也不投降,执意攻城,我将让你再也见不到她,连尸体都寻不着。”“啪”话音一落,呼哈达手头的皮鞭已经直向夜冷而去,狠狠地抽在了她的身上,夜冷只觉一阵锥心的痛就晕了过去。
珣径紧抿着薄唇,漠然的脸上不见一丝神情,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紧握马匹缰绳的双拳已经握得泛青,不知道为何,当鞭抽打在夜冷身上时,他脑海里是她当年在凤仙洞那蓝色的冰眸,是她云淡风轻转身离去战场的身影,抹去她的身影,硬生生掉转马头,径自向驻扎营驰去,手中一枚信弹跃入高空,放出五彩的光环。他改变了计划,不再是攻城,他现下要屠城,而且是马上。
月色开始晕染,呼哈达那借着月色看着远处黑压压的铁骑向城墙一步步压进,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情,他拿起了刀,深深的刻入夜冷的脸,然后将夜冷从城门上扔了下去。随着自己也纵身跳下了城墙…。
不知过了多久,夜冷感到一丝光亮,挣扎着睁开眼睛,“我,现在是什么时候,我…。在哪里?”“娘娘,您在夜啸宫,您受伤了,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了。”“半个多月了?我…。”夜冷心里一惊,自己的容貌没有在那日跌下城墙的时候变化吗?没有被别人发现吗?“给我镜子。”“娘娘,这…没有镜子。”看着小丫鬟躲避的眼神,夜冷挣扎着坐起身子,环顾四周,不是自己的房间,清冷的一丝陌草香淡淡的散在四周,是询径的屋子,没有一面镜子。“我,怎么了?”一丝回忆跃到夜冷的脑海中,她想起了,火烧城墙,还有呼哈达那冰冷的刀刃狠狠的划入自己脸中的感觉,夜冷呆呆坐在床上,用手茫然的摸着布满了纱布的脸,“原来是自己毁了容貌,那日月圆之夜,竟是自己毁容之时。”珣径不知何时已进入屋内,他阴沉的双眸紧盯着夜冷裹满纱布的脸,不发一言。
“少主,…。”夜冷看到他伫立的身影,心里不由一震,天啊,他就在自己的面前,自己如何用这残缺的容颜去追随他呢,茫然的双眸浮上了一层水雾。“半个月后你就可以拆纱布了…。”珣径把接下来的话吞了回去,御医说了她的容貌是不可能完好的,那刀太深,虽然她不是什么美人,可是毕竟是个姑娘家,姑娘家哪有不在乎自己容颜的呢,他终究是欠了她的,珣径半响无言,转身而去。
夜冷低下了头,那滴泪终究是落了下来。
半个月拆纱布时,他并没有来,但是却叫人送来了一张精美的白金蚕丝面具。夜冷默然的告诉御医,纱布她自己可以拆,遣散了屋内所有的人,夜冷把纱布慢慢的拆了下来,屋内没有镜子了,所有的镜子都叫人收了起来,夜冷把那张面具带到自己的脸上,穿上了自己平时最喜欢穿的月牙色青衫,从此自己不在以真面目示人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