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盛都城,丞相府。
云心将怀里闷闷不乐的小人儿轻轻的放在软椅上,随即蹲下身子,轻声诱哄道:“曦儿乖,云心去给你拿木马好不好?”脸上笑得勉强,心里却撕裂般的酸痛。小姐,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木马……木马……要要……”听到木马,前一刻方才闷闷不乐的小人儿,乌黑闪亮的大眼瞬间绽放琉采,咧开小嘴笑得开怀。他要木马,要娘亲给他买的木马!娘亲说过,打跑了坏人就会回来,永远陪着他,所以他要乖!因为怕娘亲知道他不乖,就永远也不回来了!
看到曦儿那粉嫩可爱的小脸绽开甜甜的笑,拍着肉肉的小手,奶声奶气的童音。鼻头一酸,连忙起身转过身去,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哽咽道:“曦儿,乖乖等着,云心这就去给你取来。”
没有一会,云心便将木马取来,看着玩的开怀的小人儿,心里却隐隐的抽痛。小姐,曦儿少爷日夜思念着您,却不敢哭闹,生怕被您知道了,就会永远不再回来,可是,您却还是走了!云心实在是不知该怎么跟曦儿少爷开口,您怎么舍得走!
“饿饿……木马饿饿……”见她神色凄然欲泣,身下的小人儿伸出肉肉的小手,扯着她的衣襟,指着自己干瘪的小肚皮,乌黑的大眼凝气水雾,撇着小嘴委屈道。
“好!曦儿少爷先自己玩会,云心去厨房给您端桂花糕好不好?”看到那张粉嫩委屈的小脸,云心连忙擦去眼角的泪水,勉强轻笑着诱哄道。
看着云心的身影消失在拐角,隐身在暗处许久的人影缓缓地走了出来,唇角勾起恶毒的冷笑。
“木马……木马……”小小的人儿独自一人,趴坐在地上,手里拿着木马正玩的兴起。红润的小嘴,微嘟着,时不时的嘟囔两声。全然没有发现,危险在靠近!
“嘿嘿……林无敌,你这个贱人!你害死了我的大哥与父亲,还抢走了我的洬!甚至害死了我的宝宝!我要让你生不如死!生不如死!哈哈……”披头散发,神色狰狞的董寰,从怀里掏出剧毒,均匀的洒在糕点上。
侵近小人儿的身旁,轻声呃诱哄着:“曦儿,二娘这里有桂花糕哦!你要不要吃?嗯!”
小人儿扬起那张粉嫩可爱的小脸,眨着一双乌流大眼,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想了想,又缩了回去,闷头玩着手里的木马,“不要。”娘亲说,不可以那陌生人的食物。他乖,所以不能要。要了,娘亲就回不来了!
董寰的神色一变,随即又扯出轻柔可亲的浅笑,伸手轻抚着小人儿的头,诱哄道:“曦儿,这可是娘亲托二娘带给你的,是娘亲亲手做的哦!曦儿不要吗?不要二娘就拿走了哦!”
娘亲做的!顿时,小人儿扬起粉嫩可爱的小脸,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冲她咧开小嘴,笑得无邪:“要!”
“好!来慢慢吃!不急,吃了桂花糕,娘亲很快就可以回来了!”将手里的桂花糕递到小人儿的面前,眼底露出阴谋得逞的冷笑,嘴里却轻柔的诱哄着。
肉肉的小手捏起一块桂花糕,扬起小脸,奶声奶气的童音迫切的问道:“吃了糕糕,娘娘回回吗?”
“嗯。曦儿乖乖吃了糕点,娘亲就回来了!”
得到承诺,小人儿咧开小嘴笑得甜蜜,捏着桂花糕的小胖手急急的往嘴里送去。就在将要送进嘴里的时候,一枚柳叶准确无误的将糕点打掉,却没有伤到小肉手分毫。
望着成了碎削的糕点,乌黑晶亮的大眼瞬间凝气水雾,小人儿瘪嘴,哇得一声大哭起来。
“糕糕碎碎……曦儿不乖……娘娘不回……”
董寰面色一冷,端过手里的糕点递了过去,正想开口,岂料一道温润的嗓音自身后缓缓的传来。
“曦儿,娘亲过些日子便可回来。糕点,云心正在厨房做。”
一袭月白长袍的傅容止,一阵疾咳过后,苍白俊逸的容颜上,带着些许的潮红,好开的唇角含着温暖如月的浅笑,朝着小人儿缓缓而来。
眼看着自己的希望落空,董寰的面色瞬间阴沉,美眸内闪过阴毒的杀机,傅容止!半死不活的病秧子,今天她就成全了他!
傅容止的心思全然放在委屈瘪嘴的小人儿身上,眉头拢起,暗自查看着小人儿在他来之前,有没有动过糕点。瞥到,放在矮机上的盘子里,至少了一块,心微微的放松了些许。
走进了些许,伸手将眼泪汪汪的小人儿抱进怀里,神色未变,正欲转身,一旁的董寰面色狰狞的扑了过来。
“傅容止,你该死!你坏了我的大计,你该死!你们统统都该死!”
心里微惊,眼看着癫疯的女人扑了过来,连日来逐渐加重的病情令他动作迟缓了些,不容细想,抱紧了怀里的孩子,猛地旋过身去。
只觉得后背一阵刺痛,随着利器刺穿肉身的声音,淡淡的血腥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当啷!”云心手里的盘子滚落在地,不敢置信的望着那俊逸男子身后渲染开来的那抹殷红,失声尖叫:“啊!傅丞相……这……寰夫人……”
“你……你居然会功夫!”震惊的望着那俊逸的男子,董寰松开手中那仍刺在他的体内的匕首,慌得退了数步。她知道,如果他不死,那她必死无疑!
转头,男子愈加苍白的面,扬起惯有的温和,“你说呢!”
一瞬,寒意袭遍全身。面如死灰的董寰跄踉数步,跌坐在地。
“啊!少爷,你流血了!快,傅岩给你包扎!”被云心的尖叫声引来的傅岩,看到主子那殷红的后背,瞬间脸色苍白,连忙身后扶住,焦急的叫道。
而傅容止却恍若未闻,唇角依旧笑得温和,凝视着怀里怔愣的小人儿,温润开口:“曦儿,有没有伤到?”
“呜呜……舅公……”趴在他肩头被吓傻了的小人儿,“哇!”的一声,大哭出声。
缓缓的阖眼,骤然,殷红的鲜血,顺着苍白的唇角滴落,连那温和的浅笑都染上血腥。
温润的嗓音却带着宠溺的轻笑:“曦儿,错了!叫义父。”
“少爷!”红了眼眶的傅岩,恼怒的低吼出声。什么时候了,少爷他竟然还在计较这些!
眼前滑过那张精致脱俗的容颜,蓦地睁眼,却发现那只是昙花一现的幻影。俊逸的容颜愈加苍白,唇角不断滴落的血滴。疼!胸口翻涌的气血再也压抑不住,意识逐渐模糊,他跄踉着后退数步,脑海里那张娇颜逐渐涣散,心肺揪扯的难受。
染血的唇瓣,微启:“傅岩,将景侧妃送回王府,将今日之事如实禀报。就说,全权交与王爷发落,傅某不绝干涉!”
“谷主,再有半日便可抵达都城。”驾车的少年,对着马车内轻声说道。
“嗯。魈影,赶了两天的车,你也累了。找个地方歇息下吧。”女人沙哑的嗓音从车内传来。
“是。”
马车停在了一处酒楼外,驾车的少年纵身一跃,跳下马车,随即伸手小心的扶着车内的女子下车。顿时,一阵抽气声四起。
纤瘦单薄的身姿,一袭素色衣袍,墨色长发以一根碧玉兰花簪松散的玩了个髻,却面带一只极丑呲目獠牙的鬼面具。
纤细的手指缓缓浮上狰狞的面具,唇角邪勾,溢出轻浅的叹息。
蓦地,少年的神色变得阴沉,双目灼灼的环视四周,顿时,周围寂静一片。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二楼的拐角处,酒足饭饱,闲来无事,聚在一起闲磕牙的甲乙丙,开售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好吓人的面具!嗞嗞……可惜了!”若有所失的望着拐角处,端着酒杯的闲人甲咂嘴道。
“嗤!可惜什么!难道你见过那婆娘的真面目啊!”闲人乙捏起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不削冷嗤道。
“别瞎说!她可是威震江湖,起死回生的鬼医!”闲人丙,神秘的竖指噤声,压低嗓音小声道。
“切!去你的吧!鬼医是个娘们?光头李,你可真他娘的能扯!”
酒楼的门口,一名衣衫褴楼,发丝凌乱,浑身满脸都是痤疮,甚至有些地方早已开始溃烂化脓的乞丐,神色呆滞的朝着酒楼内张望着。
“去!哪来的臭乞丐!臭死了!大清早的来触我霉头是吧!滚!”提着茶壶的店小二,捏住鼻子,面露嫌恶的挥着手里的扫把,没好气的驱赶着。
而那浑身奇臭,溃烂化脓的乞丐却恍若未闻,神色激动的望着酒楼的拐角处,挣扎着起身,就要朝着酒楼内走去。
“娘的!给你三分颜色开染坊!老子不打你,你还得寸进尺了是不是!”店小二不削的啐骂着,手里的扫把用力的抽打着乞丐的身体,抽在溃烂的伤口,刺骨的疼令他一阵痉挛,真个人瘫倒在地,浑身抽搐。却仍倔强的望着楼梯拐角处,浑浊的双目闪着激动的泪光。
虽然带着面具,但是他肯定不会认错!那人肯定就是王妃!他不走,他要在这里守着,等着她出来,将怀里的信物交给她!
“别装死!快点滚出去!”看着躺倒在地,浑身踌躇的乞丐,店小二没好气的怒骂道。见他竟装死不起,便招手唤来一旁的伙计,“唉!来搭把手,把他给我扔出去!要不,掌柜的回来,你我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这……怎么抬啊!”捏着鼻子的伙计,望着浑身溃烂的乞丐,嫌恶的皱眉。
“废话少说!快点!掌柜的马上就要回来了!”店小二皱着鼻子,抓起他的双脚,沉声喝道。
“不要!我不要离开!放开我!”神色激动的乞丐奋力的挣扎着,沙哑嗓音干涩无力的低吼着。
“噗通!”不顾他的嘶喊与挣扎,两人将他抬至无人的僻静幽巷,狠狠的丢了进去。
只觉得一阵剧痛,浑身溃烂的乞丐便晕了过去。
没多时,刚毅俊美的少年牵过马车,随即伸手轻柔的搀扶着那带着鬼面具的女子上车。
随即马鞭疾抽,吃痛的马儿嘶喊一声,撒蹄狂奔。
“曦儿……曦儿不要!娘亲求你!不要!皇甫弦……不要!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比我!”纤瘦的女子眉心紧皱,冷汗濡湿了额上的发髻,紧贴着苍白的容颜,取下的鬼面具被慌乱挥舞的手臂挥落,滚出车外。
少年一惊,连忙扯缰绳停车,撩起帘子进入车内,将那单薄颤抖的身子拥进怀里,不理会被她用力掐住的手臂,深沉的嗓音急声唤道:“谷主!谷主!姐……姐姐!别怕,只是梦而已!我们今日便可抵达都城,带走曦儿!”
缓缓的睁开双眸,蝶翼般轻颤的眼睫染着清冷泪意。
“姐姐,你醒了!”少年的神色如释重负,心里紧绷着的心弦微的放松。就在方才的一刹,他似乎又回到了三个月前,将她从寮国三王府里带走的那一夜。心无法抑制的撕裂痛楚,那患得患失的恐惧狠狠的啃噬着他的心脏。
“毅儿。”林无敌轻唤一声,随即靠在他的怀里疲累的阖上双目,不刻便站起身来,眼中的脆弱与伤痛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阴狠的冷漠,微眯着清冷的双眸,凝视着不远处的城门,整个人如悬崖劲松,迎着飒飒烈风,傲然而立。
“毅儿,前方可是都城关卡?”
沁香犹在,少年望着那张清冷的容颜,若有所失。听到她开口询问,一愣随即开口道:“嗯,前方便是都城关卡了。若是顺利,明日姐姐便可见到曦儿了。”
想起那粉嫩可笑的小人儿,唇角勾起轻浅的淡笑。随即转身,望着神色漠然的少年,心中微的泛酸,不由伸出纤细的素手搭在他的手腕上,随即轻叹一声道:“毅儿,若不是我……”
“姐姐不必感到愧疚,姐姐是霍毅在这世上的唯一亲人!为了姐姐,就算他要我的命,我也甘愿!”面上神色未变,暗自却攥紧了双拳。而他,却偏生选了更加残酷的报复,附著给他永远也抹杀不掉的耻辱!即便是,后来亲自手刃了他,却仍无法消除他的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