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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曼珠沙华

月光落在解语光洁的后背上,泛着象牙白光,如黑云般的长发由一枝荆钗在后脑盘成一个散乱的发髻,遗了一缕散落在脖颈处。星魂有些看呆了,他只见过一次刺陵的身体,那也是在黑夜中,几乎要了他的命,今日见了解语师姐的背影岂不是要把眼窝给挖出来!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他忙闭眼默念以澄清自己乃无心之过。

“星魂哥哥,你怕什么呀?心不乱怎眼明,眼明则身正。况且师姐也是修仙问道之人,是要在世间活上千万年的,何必在乎这区区小节?”明月清澈的眼神充满了正义与力量,掰开星魂合十的双手,坦然道。

世人都道男女授受不亲、若男女有了肌肤之亲甚至看了女方身体一眼,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自剜双目,要么迎娶此女为妻,他虽对刺陵有过同样的经历,但他并无迎娶她过门的想法,娶亲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儿,或许在今后成事之前,他都不会娶亲。

如此一来,明月的坦荡之言倒给了他大饱眼福的理由和力量,没想到明月虽外表柔弱,武艺却高强,还有一颗坦荡如赤子的心,与世间任何一个女子都不同。

星魂对她的敬意与爱慕又深了一层。

只见解语飘在荷叶上,嫩白柔长的藕臂轻轻抬起,手指比平时长了一倍,竟是指甲的缘故,那指甲长如手指、尖如钢刺,闪着隐隐寒光,一丝红光从背部心俞穴泄出,如丝带般缠绕在藕臂上,在指尖点出妖娆的花形,竟是死亡之花曼珠沙华。

星魂记起琉璃塔的鸦宁初曾经说过,绝情煞是有信佛的曼陀罗女巫所创,修炼时必须绝情绝欲,但从未有人真正见过绝情煞到底是何种威力。曼珠沙华号称世上最绝望、最绝情的花,见花不见叶,见叶不见花,花叶永不相见,因此又叫彼岸花。

此刻,解语的每个纤纤玉指上,都长出一朵朵颜色深浅大小不一的彼岸花,而那花又是从心脉溢出,可见她的绝情毒已刺入了心肺。

星魂眉头深皱,心中一阵绞痛,眼中忍不住滴出泪来。

“别,星魂哥哥!”就在泪水下坠一刹那,明月伸出了手掌接住了那滴泪,冰凉懊悔的信息随着泪滴源源涌入,明月瞬间明白了星魂与解语之间为何不言说却深深牵绊的关系。

“星魂哥哥,这是什么武功? ”明月问道,尽量用言语挪移他的注意力,这个结界可谓无坚不摧,只怕两种温热粘稠的东西,那便是人的血与泪,“空桑派的武功真是绚丽多姿,我也想练。”

话还未落声,一根手指捂住了她只有殷桃大小的红唇,星魂泪眼朦胧道:“不,不,月儿,这是绝情煞,我不要你练。你永远都不可以练。”

明月大惊,让星魂哥哥都如此讳莫如深的武功,一定非常可怕,心中甚是感动,握着他的手,乖巧地轻声道:“星魂哥哥不让我做的事,月儿一定不会做的。”

星魂欣慰地握着她的手,道:“解语师姐是为了我,为了空桑,才练了这身邪恶的武功,若不是为了保护我,她才不会与魔晶老人决斗,更不会练绝情煞!”

明月心中震撼,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水面上的解语不断变换着手型,把一朵朵绝艳、瘦弱的曼珠沙华婉转在手指之间,一阵阴寒之气瞬间把方圆一里的温度都冷了数倍。五朵曼珠沙华逐渐在手心集中了一朵,花瓣也亮了数倍,把周围数目都照得朗朗可见,双手缓缓在头顶集中,手指迅速舞动,两掌合并,“砰”一声水域弹起了一个20多米的水柱,差点没把偷看的两人给震下云端。

“哇,好可怕!解语姐姐这么厉害!”明月喃喃自语道,但说实话歆羡归歆羡,她从未想过如解语这般武功盖世,她只想把星魂带回沉华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神仙眷侣的日子。

四周的银色荷花突然纷纷震落,花瓣随水流去,美丽而衰败。而解语身下的荷叶也变成了枯叶,解语在运功不能动弹,失去了支撑迅速沉入水底。

“师姐!她不会游泳!”星魂慌忙把结界降落,要去救她。却被明月一手拉住。

“星魂哥哥,别着急,你看!”明月忙制止他。

只见一个人影从黑暗中闪出来,跳入水中,抱着解语破水而出,接着月光,见那人正是解怀。

“又是他!”明月眉头微皱,没想到他一直在此守护解语,只要解语一有危险,他便出手相救。看来是不需要星魂出手相助了。

星魂也愣在了半空中,望着解怀把外衣包在昏迷的解语身上,而她的嘴角残留一丝血渍。“她受伤了。”星魂着急一想,但有解怀在身边,他也放心些。

“星魂哥哥,我们下去看看她吧!”明月看出了他的担心,便提议道。

“不!我们先看看!”星魂抬手阻拦道。

只见解怀在原地为昏迷的解语疗伤,吐了一口黑血后,解语微蹙的眉头舒展开,便如沉睡的模样伏在草地上。解怀把她揽入怀中,握着她因修炼而长茧的手掌,留下了殷切的泪水。

“师姐,我带你走,我一定带你走。”解怀喃喃自语道,化为一阵黑影,飞离清月泉,向空桑山绝顶飞去。

“奇怪,他怎么不带姐姐回幽篁居,反而去了山顶?”明月好奇道,念了几句咒语解了结界,迅速向空桑绝顶飞去。

“我……我们真的要跟着他们吗?”星魂以自己都无法听清的声音道出了疑问,但事实正是如此,明月专心飞行,只怕跟丢了人,便没有理会他的腹诽。

翻过空桑最高的山头,也就是星魂最初被钱穆强追从而坠崖的高山,自从出事后他便再未来过此地,何况他的恐高症如此之深。不过今非昔比,今日就算不小心坠入悬崖,也不会摔死了。

解怀带着师姐去了一个山洞,那洞口泄出橙黄的暖光,二人飞进后一尊石门迅速封住,把明月与星魂挡在了洞外。

“星魂哥哥,这是什么地方?他们在此做什么?”明月疑惑道。

只见洞门外有个残破的石碑,上书“玉漱洞”三个镏金大字,星魂环顾四周,此乃翠竹林西侧的空桑山壁,琉璃塔顶与洞口连成一线,可不就是第一次被重华真人困住所居过的玉漱洞?

“玉漱洞是个剑冢,埋藏了很多古剑,有很多机关,上次要是没有剑灵赤芍的帮忙,我恐怕死在里面了。他们二人在里面,不会有危险吧?”星魂不由担心起来。

“没事,星魂哥哥,我看他们并非第一次来此,多次出入都无事的话,说明二人已经摸清了玉漱洞的构造。”明月安慰道,把耳朵贴在洞口石门上,石室并无人语响,想必解怀已经把她安排入睡了。

忽然一阵脚步朝洞口走来,身轻如燕,听脚步便知解怀的功力已经大增。二人忙退到离洞口10米开外的大石头后面。

“忽……”石块摩擦的声音,洞门大开,解怀走了出来。

“都别躲了!出来吧!”解怀瞥了石块一眼,闷声道。

星魂与明月闻言,只得讪笑着出来,不知该做何解释。

“你来干什么?难道你还嫌害师姐害得不够惨吗?”解怀见来人是星魂,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便跨步上前推了星魂一把。

星魂苦恼不已,却不还手,他只觉自己陷入了深深的自责,解语是因为他才沦落到此,是解怀一直在照顾着她。星魂觉得自己没有还手的资格。

“解怀大哥,有事好上联。我看到解语师姐练了邪门的武功,怕她出事才带着星魂哥哥来此地的。没想到碰上了你。”明月低头认错道,像极了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却被解怀的剑眉星目给瞪了回去,只能躲在一旁唏嘘不已。

“你不但不体谅师姐,还带个女孩来气她!她身体根本经不住情爱的折磨,你明白吗?”解怀再次瞪了明月一眼,一拳擂在了星魂的胸口,星魂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星魂哥哥,你怎么样?”明月不知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子,忙去扶星魂,替他擦了一把嘴角的血印,“哥哥,你流血了。走,我们走!”说着便把星魂搭在肩上往回走。

“你别管!我收拾了他,再来收拾你!”解怀血气方刚毫无绅士风度,一把拉开明月,又给了星魂一拳,骂道,“说!你刚才都看到了什么?说!”

星魂依旧沉默,任他铁砂包般的拳头在胸口补加了几拳,“噗”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解怀哥哥,你再不住手,我要施法了!”明月见阻止不了解怀,而星魂又完全放弃了抵抗,抬起右手的食指与无名指,甜润修长的指甲上生出一朵银白色的光。

“是我对不起她,是我害了她。我一身功力师承重华师尊,若她想要对付魔晶老人,拿走这些功力我也无所谓。”星魂眼窝深陷,颇为自责地道,血滴从嘴角滑落,沾满了衣襟。

“已经太迟了!太迟了!”解怀再次抡起了拳头,奋力向星魂的太阳穴砸去,最后定在了半空中。而他身后的明月手上的光亮不见了,她点了解怀的定身穴,他两个时辰内是行走不了了。

“我们走,星魂哥哥。”明月提议道,但星魂望着石门却迈不开脚,只见“嗦”一声他便进了洞去。

洞里的布置已大为不同,之前坍塌的石块和洞窟已经完全搬开,四兽神像不见了,只遗留下剑冢,原本存放斩龙剑的石台换成了一个石桌,在靠石壁的地方放了一张石床,石床上平躺的便是解语。

“师姐!”星魂慌忙走到吃床边,她身着如血的红衣,枕着一个翠玉枕,面色苍白,陷入了昏迷。星魂从未像今日这般离她如此近,她不会生气而是安安静静地听他说话。

“师姐。”星魂挽起她交叠在胸口的白皙小手,它们是如此冰凉,星魂想起她刚泡了水,洞中的温度不高,便解开自己的风衣盖在她身上,“师姐,你的身体已经如此,再不能动怒了,三辰会武就交给我吧。”

“师姐,还记得那日食水河畔初次相遇,你把我从藤曼上救了起来,又给了我一巴掌,我以为你是极讨厌我的,没想到后来你竟为了我独自去法辰,还处处维护我。小师弟无以为报,都怪我明白得太晚了。为何你不等等我就练了绝情煞?”星魂絮絮叨叨讲了许久,也不知解语能否听到,她的血色如此苍白,真不敢相信这具娇小的身体里,竟封印着绝情煞漫天遍野的曼珠沙华和恐怖的力量。

“师姐,我知道解怀是爱你的,我没有做到的,他都做到了,有他在你身边,我很放心。从此以后,你便隐居在此,空桑的琐事就交给其他弟子。我和落月师伯商量过了,如果无法打败法辰,若法辰想脱离空桑,让魔晶老人脱离便好。只因貌合神离不如一刀两段,我想师尊在九泉之下也不会怪我们的。”

望着解语透明而苍白的俊脸,他忍不住想去摸一摸,可终究停在了半空中。

轻轻放好她的小手,星魂举步离去,而就在回头一刻,一滴凉泪从解语的眼角悄然滑落。

出了石门,明月立在月色中,美丽而哀怨地望着他,双眸中闪烁着泪光,见星魂微微张口,明月任凭泪水坠地,挤出一丝善解人意的笑,道:“我明白,我都明白。”

“解怀师兄,师姐身体不适,空桑会武的事就交给我们吧,到时还要你帮忙。随时来找我和剑芒师兄。这样才能保护师姐不受伤害。”星魂一手解开了他的穴道,道。

解怀见他言语诚恳,又是为了解语好,虽未点头答应,但内心早已认同。

星魂携着明月,化为一道黑影,飞入了翠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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