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缝叔,我一直不明白,既然京城里实施宵禁,为何那些人晚上还能随意走动?”平兴坊,酒家眠,后院的亭子里,陆均与裁缝对坐。
裁缝拿起小案上的酒碗,喝了一口,道:“纪丰文既然被贬谪,手下的势力必然会被瓜分的。那些人既然可以在京城夜里走动,说明那些人背后的势力极为庞大,庞大到可以左右京中局势的地步,这样庞大的势力,必然不是只有一两家,必然是由众多势力联合起来的。京中的职位部门,说到底,都是由这些势力的人运行,再不济,都安插了许多自己人进去。比如巡夜的武侯,京中的禁卫军,以及京兆府的捕快,甚至连各坊的坊官,都应该有这股势力的人。这些势力联合起来遮掩,宵禁举措,不过说笑罢了。这也说明了纪丰文得罪的人何其之多!”
陆均想了想,忽然问道:“皇上不是昏君?”
裁缝看了陆均一眼,自然明白陆均所说的意思,于是思索了片刻,回答道:“纪丰文既然被贬谪,无论皇帝是如何想的,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皇帝确实贬谪了纪丰文,意味着皇帝面对那股势力,退让妥协了。作为狼王城乃至天下的主人,皇帝自然对京中的一切了如指掌。但是,了解归了解,了解并不意味着就会阻止。”
“那他就是昏君了?或许也谈不上,但是至少是个懦弱的君王。”陆均道。
裁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皇帝当然不是昏君,事实上,面对这样一股可以让国家动荡的势力,皇帝的做法无疑是正确的。舍弃了纪丰文,既给了那股势力宣泄愤怒的替罪羊,同时也保下了这六年改革来的成果。”
陆均道:“那皇帝不怕这股势力再趁机要挟他吗?要知道,妥协一次,就会妥协第二次。”
裁缝摇摇头道:“暂且不说皇帝是否还会忍让,就是那股势力,都是因为暂时的利益结合在一起的,甚至都不能说是结合,而是在短期之内有共同的诉求罢了,所以一旦这次事情了结,诉求不同之下,这股势力分崩离析是必然之事。”
陆均点点头,又问道:“为什么他们会有不同的诉求?”
裁缝道:“朝堂上又不是一家之言,政见不同之下,诉求自然也不同。”
陆均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李歌严托盘从前院端来了几碗馄饨,走进亭子里,将馄饨放在小案上,道:“掌柜的,吃早饭了。”
陆均拿起一碗馄饨,对裁缝道:“裁缝叔,你也吃。”
裁缝点头,也端起一碗馄饨,吃了起来,一旁的李歌严坐了下来,端起一碗馄饨也吃了起来。陆均看了李歌严一眼,问道:“你没吃?”
李歌严抬头看了陆均一眼,道:“吃了。”
陆均鄙夷道:“那为什么还吃?”
李歌严翻了个白眼,道:“没吃饱自然是要吃的!掌柜的你不要太小气了!”
陆均无言,半晌后道:“早餐吃少,对身体好!”
裁缝抬头看了看对话的两人,摇摇头,又埋下头来吃馄饨……
东市,某个府邸内,胖子季先生跪坐在会客厅里,对面是一个蓄着胡须的儒雅中年男人。
“事情大抵如此……”季先生恭敬地对对面的人说道。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道:“劳烦季先生了。没想到昨夜竟然如此凶险。”
季先生摇了摇头,道:“那位脾气尚好些,没有杀我,只是没想到崇胜坊背后竟然有这等大人物做靠山!”
中年男人道:“先前以为东市赌坊的靠山是纪相,却是没想到如今又涉及到修行界的大人物。”
季先生道:“大人是怀疑纪相与那位有关系吗?若是如此,朝中那些大人们欲对纪相不利,派出修行者刺杀纪相,岂不是肉包子打狗?”
中年男人笑了笑,摇头道:“两人大约是没有关系的,若是有关系,他此时应该与纪相在一处才对,不应该出现在赌坊的。或许只是跟赌坊有关系罢了。你说那位姓瘐?你可知他是谁吗?”
季先生疑惑道:“大人是刑部侍郎,应该知道姓瘐的‘游无穷’境界的大人物是谁吧?”
中年人摇摇头,道:“我没有印象,你不知道这人?”
季先生愕然,呐呐道:“委实不知道啊。”
中年男人皱眉,沉默了许久,才道:“罢了,或许是隐世不出的人物。赌坊暂且就不要去了,不知道纪相一行如何了?”
季先生闻言微微一笑道:“或许已经卒逝了吧?”
邺州城,脚夫楼,某个房间里,纪丰文看着躺在床上,面色惨白的凌大山,鄙夷道:“真是没用,到头来还是让我这个俗人救了你。”
凌大山冷笑了一声,道:“小人得志,若非我出手重伤了那人,他们后来又起了内讧,你这种废物能在最后关头捡漏?”
纪丰文也冷笑:“那又如何,还不是我救了你?”
凌大山大怒:“若不是你求我来保护你,我会受伤?”
纪丰文嗤笑:“我救了你!”
凌大山突然冷静了下来,对纪丰文道:“去拿点吃的来!”
纪丰文惊讶的看着凌大山。
凌大山道:“早膳!”
纪丰文道:“你想要我伺候你?”
凌大山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道:“豆浆油条,一碗牛肉面不要芫荽!”
纪丰文冷笑一声,走出门,大约半刻钟后,有个侍女端了个托盘走进了凌大山的房间,侍女身后,纪丰文背着手,慢悠悠的跟了进来。
纪丰文看了凌大山一眼,对侍女道:“喂他!”
侍女闻言,放下托盘,端起碗筷,走近床前,夹起一块牛肉,就要送入凌大山口中。
凌大山鄙夷的看了纪丰文一眼,张开口,边嚼着牛肉边腹诽道:“真以为我没有见过世面,我好歹也是赌坊坊主,家里有钱得很!”
一顿早膳,吃了许久。
等凌大山吃完了早膳,侍女收拾好碗筷,走了出去,就在侍女出去后片刻,面无血色的佘茶也来到了凌大山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