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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乌巢屠城(二)

'吴记绸缎庄的老掌柜浑身是血,他手中挥舞着一把长刀,一只马熊站在面前逼的他步步后退.在他身后是他八九岁的孙子.马熊身上布满伤口,它的一只前爪已经断裂,仅靠一点毛皮连在腿上荡来荡去.它大吼着躲开长刀,同时举着另一只爪子伺机拍向老掌柜.这时老掌柜和他的孙子退到一个围墙的墙根下,已经无路可退.我射出一箭,却被飘荡的树枝挡掉.而马熊却被激怒了,他嗷嗷叫着,挥舞着爪子不顾一切的扑向老掌柜.老掌柜右手持刀阻挡马熊的攻击,左手探到身后,抓住已经吓呆了孙子,揪住他的腰带用力扔到了围墙里面.然后他大声喊着什么,可是太远了我根本停不到.也许是在嘱咐他的孙子快点逃命.然后他把手中的大刀高高举起,用尽全力大喊着劈向马熊,看似笨拙的马熊却非常的灵活,它轻巧的闪过这一刀,举起那只没有受伤的爪子向面前的人拍去.老掌柜迅速抽身,再次把刀举起,打算斜劈下去.可就在这时,一只斑斓虎从他身侧窜了出来,猛的一跃将他扑倒,旁边的马熊趁机一掌挥下,拍在了他的头上,吴记绸缎庄的老掌柜头被击成粉碎,就这样死了'

'两只凶兽对吼了几声,马熊猛的一下撞向围墙,那面土墙轰然倒下.一熊一虎钻进院子里去寻找老掌柜的孙子.我瞅准机会再射出一箭,正中马熊的脖子将它射杀.当我再拿箭想射那只斑斓虎的时候它却不知了去向.可惜的是,我到现在还不知道那孩子是死是活'

'就在这时,只听南城门里轰的一声响过,巨大的城门被撞裂开了.南城外的凶兽们嘶吼着,像潮水一般冲进城来.同时在我身后的云层里有数十只金雕冲出,像箭一样冲向城墙上的守兵,在金雕的后面则是连绵不断涌出的两翼蛇.我正在注视着城下飞奔而来的凶兽,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等听到风声感觉到危险的时候已经晚了.巨大的翅膀在我身后我扇了过来,我用力往后一仰躺倒在地上,躲过了这一击.可还没等我起来,两只巨大的爪子像钢勾一样向我抓来.眼看就要抓到胸口上的时候,一只镔铁棍狠狠的抽在这只金雕的后背上,把它横着抽飞出十几丈远,支零破碎的雕身翻滚着从城上掉落到城下去了.使棍的是一名偏将,名叫巴乌,力大无穷,是我帐中的一员猛将.如果不是他的话,我估计早就被那只凶鸟抓住后给撕碎了'

'南城城门已经被攻破,大量的凶兽蜂拥着越过护城河,冲进南城.巨大的犀牛和兕兽毫不畏惧刀剑,它们横冲直撞,这乌巢城中所有没有被烧毁的,只要还立着的房舍都是它们的目标.没用多久城中就被夷为平地.又有十数只犀牛和兕兽顺着南北中央大街狂奔,不知踩碎了多少人的尸体,终于冲到北城墙下,撞开了最坚固的北城门'

'一声尖锐的啸声响彻天空.伴随着震天的嘶吼,东西城外的凶兽们从南北两个城门冲进城里,张开血盆打口,踏过废墟,踩着满城的尸体横冲直撞,肆无忌惮的追杀着每一个活着的人,甚至连战马家畜都不能幸免.乌巢城的上空,两翼蛇沿着城墙喷吐毒雾,绿色烟雾笼罩在半空,像秋天早上的薄雾,随风四处飘散,只要吸进一点就要头晕站立不稳甚至摔倒.城墙上已是不能立足.所有把守的兵士都冲到城里,冲到兽海里厮杀'

'远处,乌巢城的南北两个方向接连传来几声狼嚎.紧接着,一匹大如牛犊的白色巨狼出现在城门下,狼群涌进了城里,乌巢城彻底失守.城内到处都是尸体.有人的也有那些畜生的.有被刀剑划破肚皮的斑斓虎,有被银枪穿透身体的花豹.被砍掉头颅的马熊横倒在花坛上,被弩箭射成刺猬一样的凶狼漂在血红色的苕水河里'

'鲜血从乌巢城的废墟下流出,汇到街道上的血河里,带着两翼蛇的尸体和人的残肢断臂流到苕水河中.各种尸体塞满了水闸,苕水河的水位开始上涨,最终漫过河堤,流入城中.乌巢城变成一片血海.原本躲藏在水里的鳄鱼爬上了街上,潜伏在角落里,趁人不备发动致命一击'

'和我一起冲下城来的兵士在兽潮的冲击下早已是死的死亡的亡,剩下的人也都走散,生死不知.一头被斩断一条腿的犀牛躺在地上呻吟着,看我走近,它挣扎着想站起来,可是刚刚仰起头又摔倒在水里.充满怒火的双眼望着我刺过来的一枪。突然,一阵水浪声,一条鳄鱼从我左侧的水里跃起.我知道不好,顾不得那只犀牛,猛的抽枪扭身.虽然躲过了鳄鱼的偷袭,却不小心正好退到了犀牛的面前,离它只有一尺不到的距离.原本受伤奄奄一息的犀牛突然用剩下的三条腿支撑着庞大的身体猛的站起,然后狠狠的撞了过来,我当时正背对着它,当我眼角余光看到它撞过来时想躲已经晚了,只能用力朝前跃起,希望能避开,然而还是慢了点,这个庞然大物的头撞在了我的两腿上,直接将我挑出两丈多远.我身在空中枪也扔了,不知翻了几个跟头重重摔倒在水里.没等我站起来,那只鳄鱼就张开血盆大口朝我扑来.我拔剑就刺,剑正刺在它的嘴里,剑尖从上颚里穿出,然而这种猛兽不是这么轻易就能死掉的.它想扑过来,可是宝剑插在它的嘴里,使它很难转身.我趁机从旁边的废墟手抽出一把马刀,用力劈了下去,一直劈到刀刃都弯了才把它的头剁下来,从它嘴里拔出那把剑,然后又解决了那只犀牛.直到这个时候我才觉得自己左腿好像是被撞断了.我强忍着疼痛,找到我那把枪.小心谨慎的继续走着.城里的屋舍已经全部被毁,野兽毒虫遍布乌巢城.城内已不可能容身,很多人都在往城门方向退,虽然城门口也有很多的猛兽,可是如果能够闯出去就会有生还的机会.在这城中只能是死路一条'

'突然一声柳大人从一片废墟里传来,声音虚落无力,我赶紧顺声音走过去,来的一片废墟上,挪开一只犀牛的尸体,漏出了半截人的身子,我把那个人抱出来.他身上的衣服头发几乎全被烧尽,一条腿从膝盖处被咬断,离它不远有一头猛虎,虎嘴里叼着半截腿,虎脖子上插着一把剑.是穆铁的剑.我把这人的脸上血迹擦干,这才认出是乌巢县令穆铁,一个被全县普通百姓尊称为铁穆的人.看了他的伤势,我知道他要不行了,不可挽回生命.他也没有要我救他,只是求我,如果我能活着出去,让我把那把剑带给他在汉中的女儿穆雪晴和儿子穆金童,并求我为城中数万百姓报仇.话说完就死了.那几年我和老穆共事,他一只把我当做长辈,对我尊敬有加,我们共事非常好.看他死去我并没有太伤心,因为这个乌巢城里的人十之八九都要死掉的,就算我答应了穆铁,可是否能做到我自己心里也没底.毕竟我是这乌巢城的守将,不可能扔下全城百姓独自逃命'

'我把他的尸体拖到一块废墟中,找了两块门板盖好.拔出那把插在虎脖子上的剑继续往城门方向逃,只有占领夺下一个城门才能让更多人活着出去.一路上枪剑弓齐用,斩杀了几只虎豹马熊,最后被围困在狼群中.一只硕大的像牛犊一样的白狼,带着几十只狼把我围困在中央.这时的我已经筋疲力尽,不要说后面的狼群,就是面前的这只白狼都有可能将我杀死'

'群狼在四周慢慢的向我围过来,越来越近,我拿出那张金蛟弓,搭箭,瞄准白狼,要死也要先杀死它们的头领,狼群好像明白了我的想法,全都停了下来,就这样对峙着一动不动.我站在狼群中间手中弓已拉满,只要它们敢冲我就先射杀它们的头领.我与狼群僵持着,不断有其他凶兽开始走过来,站在狼群的后面,等待时机搏杀'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的手都要发抖拿不稳弓的时候,突然,白狼猛的扑了过来,在它发力的那一刻我的雕翎箭也猛的射出,同时身子迅速往旁边一躲,白狼的攻击躲了过去,然而四周的狼群却瞬间围拢过来,我抡起枪,把自己护在中央.一时片刻狼群倒也不能近身.而那只白色的巨狼被刚才一箭击中头颅,落地后挣扎几下就死掉了.我就这样拿枪护身,虽然不会遭到攻击,却也一步无法移动.时间久了一个支撑不住,被狼群钻了空子,那我肯定要被撕个粉碎,最可怕的是有几只两翼蛇正在向着这边飞来,我当时就想这次是真的要完,狼群猛兽好防,毒雾却是无法躲避,不如拼出命杀出一条血路,否则可能马上就要毙命'

'就在这时,一声擂鼓之声传来,是我的驳马,我听出来了,它竟然还在城里,我简直不敢相信.这群凶兽对人无敌,但是对驳马却没多大威胁.我还当它早已出城了呢,没想到还在这里.果然,一眨眼的功夫,马儿已到了我的眼前.那些刚刚还在狼群后面耀武扬威的马熊,虎豹们吓的四散逃窜.只有狼群还在围着,虽然有些胆怯,但是还不想后退.马儿冲入狼群,就像猛虎冲入羊群一般.瞬间就有四五只狼被杀死,巨大的白狼尸体被它一角挑的无影无踪.我骑在马背上,挺枪冲向城门,看到驳马冲过来,那些挡路的凶兽马上跑的无影无踪.我先把城门的野兽清理干净.然后救出一些被困的兵士安排在城门下,嘱咐他们准备长兵器和弩箭无论如何要守住城门,不要让凶兽占据.之后杀回城中.那些凶兽都很狡猾,它们看我过来就马上逃走,我解救了几人让他们赶紧往城门方向跑.然而人们这时大多都已经受伤,还没有跑多远,那些凶兽就又围拢,等我一回身去救的时候,这些东西又飞快跑掉,躲的远远的看着.没办法,我只能自己护送他们到城门,再转回城中救其它人,就这样来回折腾了半天才救了不过十几人而已'

'就在我疲惫不堪体力不支的时候,有十几道颜色不一的光华自东边飞来,速度飞快.让我想起很多年前在我还年轻的时候,北海中曾出现过一条孽龙,兴风弄雨,祸害当地百姓.那时候我随八王爷奉旨出征,剿灭孽龙.当时帐中随行的有两个修道中人,听说已修成地仙.飞行绝迹,瞬息千里,也是这样可以在空中飞去飞来,也是同样的的光华.我猜想有可能是有仙人从这里路过.不由心中大喜,让周围人跟我一起对天高喊仙人留步.可惜对方飞的既高且快,很快就已掠过乌巢城往西北方向飞去’

‘正当我失望,以为天命已定,全城百姓要尽数覆灭的时候.那些光华突然折返,向着乌巢城方向急速飞来,其势如箭.转眼间已到了乌巢城北城上空,最前面的是一个白衣少年,手中握着一把剑,剑身泛着一丝冷光.他凌立半空之中,宝剑一指一道寒光飞出,就像一支白色的羽箭,带着啸声射向地上的一只马熊.马熊正在举起巨大的熊掌拍向一个七八岁的童子,就在这间不容发的一刻,剑光到处,马熊的头咔嚓一声被斩落.与此同时一匹从天而降的白绫裹住吓呆了的男孩,将他拉离远处.接着马熊尸体轰然倒下,溅起一片血水.使白绫的是一个少女,正站在少年身后,也是一身白衣.在她的身后陆续有十几个人赶到.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大部分人使剑,也有使其它兵器的.这群人一到马上与先来两人一起分散在乌巢城上空挥舞法宝斩除城内凶兽’

‘那条白绫在乌巢城的废墟中飞快的穿梭,一只又一只凶兽被击毙.一个少女手里拿着一面镜子四处照射,光芒所到之处,所有黄色的毒雾全部消灭的无影无踪,毒雾中隐藏着的两翼蛇就像突如其来的冰雹一样噼里啪啦的掉到地上.只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这乌巢城中的凶兽已经消失了大半.就在这时,那只最早出现人面鸮又出现了,它一声长啸,像是发出的命令一般,城中的凶兽开始往城门方向逃跑.我想提醒这些仙人快去城门堵截这些凶兽,可是距离太远,城内兽吼震天.根本没有人听到,也没有人注意到,而是继续在城里追杀剩下的凶兽.那个先到的白衣少年可能是看出那只人面鸮是这群凶兽的头领,抬手一剑,十几支光灿灿的匕首从剑上发出,朝着鸮鸟激射而去.那只凶鸟好似知道不能匹敌,立即高飞,躲过一击,之后迅速朝着崦嵫山方向逃奔.白衣少年一击不中,马上又是一剑,数十只匕首前后首尾相连,向着那只领头的人面鸮射去.然后一道白光少年跟着追了下去.人面鸮上下左右的闪转腾挪躲避追尾而来的匕首.可是终究没能躲过,鸮鸟速度很快但快不过白衣少年,就见他追到鸮鸟背后,持剑一挥将那颗长着一张人脸的鸟头砍下,没有了头的鸮鸟身子仍然飞了一段距离直到撞到城墙上才掉下来'

'没用多久,乌巢城内的凶兽已经是死的死逃的逃,只剩下一点蛇蝎等毒虫.我们请这些仙人们下来,大家纷纷围拢上去,跪在地上感谢他们的救命之恩.在听我们把事情始末说完后,有几个少年气愤填膺,马上就打算去把崦嵫山的鸟兽屠尽.被那名领头的白衣少年拦住,然后问我们是否看见一个人面蛇身的怪人出现,我们自然是没有见到.少年沉思一会儿,然后安慰我们,大致是说只要那个怪人不出现就不会再有危险,说完就要跟我们告辞.我们哪敢放他们走,所有人跪在血水里磕头哀求.最后这些他们同意在我们城里呆一个月,一个月之内只要乌巢城没有发生危险他们就要离开'

'就这样,在相处的这段时间里,我了解到这些恩人都来自终南山.这次是奉师命出来积修外功的.那个领头的年轻人叫陆子鸣,同来人中有一个是他胞弟陆子兴.而那个使白绫的少女名字就叫白绫,另一个拿法镜驱散毒雾的少女叫穆雪琪,是老穆穆君仁的亲侄女,原想回山时路过乌巢城再来看望叔叔,没想到老穆已经殉职.穆姑娘大哭了一场,经过商量,我派了一个偏将叫大刀伍三的带领一队兵士,用马车拉着老穆的尸体,由雪琪陪着带上老穆的那把剑离开乌巢城赶往汉中.剩下的人听子鸣分派,留下四五人守在城里,其他人都跟他一起去清剿崦嵫山铲除后患.几天下来,崦嵫山上所有的人面鸮和两翼蛇一个不剩全被杀死,苕水河中的鳄鱼也都被赶到百丈泽中.而其他的猛兽如虎豹犀兕狼群等也所剩无几'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在这段时间内,汉中府派来不少兵士和工匠,民夫,帮助我们重新建起乌巢城.可惜啊,好好的的一个繁华重镇最后变得空旷如野.原本林立的酒楼茶肆都变成了废墟,被人们扔到城外山下.整个乌巢城经过这次大劫只剩下一些临时搭起的茅草房和高高的城墙.多亏仙都的仙人们帮我们搬运来大量的木头和坚硬的石头,帮我们重建乌巢城节省了大量的时间,要知道砍伐林木和采石可以最消耗时间的.可是有这些仙人们帮助,我们只不过用了六七天的时间就把所有材料都准备好了,不到一个月,乌巢城内生活必须的一些民舍铺面已基本建造完全.穆铁的侄女穆雪琪姑娘也回到乌巢城,穆大人的家室都在汉中居住,穆夫人闻听丈夫不幸后病倒在床上,一躺就是二十多天.直到能够下床后,夫人想让女人儿子跟侄女一起拜山学艺,为父为乌巢百姓报仇,因为这次屠城绝不会是单凭一只人面鸮就可以做到的,真正的幕后元凶还没有抓到.两人是很想拜山学艺的,可是看着母亲的虚弱的身体怎么忍心离家.最终在儿女和雪琪劝说下,穆夫人勉强同意只让雪晴跟随雪琪上山,而留下穆金童照顾家里一切.

一个月的期限到了,那天黎明我带领满城百姓跪在南城门口,恭送仙人回山.乌巢城的百姓们感激仙人救命之恩,特意在崦嵫山下修建了一座庙,叫仙都神庙,按仙人模样塑了金身,派人看守,每日香火不断.然后又过了大概半年时间吧,等乌巢城差不多也恢复正常了,我开始上奏朝廷请辞.不瞒各位,我少小离家征战数十年,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从来没有害怕过.但是经过这次事件后竟然对世事有些心灰意冷,因此告老还乡.现在算来回家也有十多年了渐渐发现自己竟然舍不得这田间苗圃,儿孙绕膝,越老越怕死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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