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竹被他的举动搞懵了,不知道是要赶紧离开,还是留下来。正犹豫着,大力开口了:“再说会儿话好吗?求求你!”望着他真诚的目光,湘竹点了点头。他们在一个石凳上坐了下来。沉默了好一会儿,大力说:“说实话,在阅览室里,你第一次对我笑的时候,我就爱上你了。”
“请不要轻易说这个字,那只是打个招呼而已。”
“对我来说那就不仅仅是个招呼了,那里面饱含着真诚,没有任何嘲笑歧视的意味!”他一板一眼的说。
湘竹莫名其妙地问:“我为什么要嘲笑你?”
他的双眼直盯着前方,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声音里充满了忧伤:“在我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父亲就因病去世了,撇下母亲和七个孩子,最大的孩子十五岁,最小的我还没有出生。还有一屁股的债务。我一生下来,母亲就想把我送人。可一个算命的先生告诉她千万别送人,她的后半生全靠我呢!我母亲就把我留了下来。她也想撇下其他几个孩子,领着我改嫁。可奶奶不愿意,要嫁就把孩子全带着。这样又有谁养得起呢!在生产队里,是按工分分粮食的。我们家穷成什么样子就可想而知了。母亲只好和我们苦熬着。她时常打我们,往死里打,打够了又抱着被打的人号啕大哭。母亲是个不太能干的人,样样活计都不能得心应手。我们穿别人施舍的衣服,都八十年代了还挨饿。这样的家庭有谁看得起呢!我上小学的时候,学习成绩非常好,时常被老师夸奖。可这夸奖换来的往往是一些同学的冷嘲热讽。我实在是在学校呆不下去了,就告诉母亲要辍学。母亲给我的是一顿毒打,打得我三天下不来床。继续上学。我从此变成了一个寡言的人,多疑的人,孤独的人。我很少和别人打交道,面对我的笑脸太少了,太少了!”
湘竹的泪不知何时流了下来,她想起了柱子哥,没想到还有比他更苦的人。她拉住他的手,安慰他:“你别这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大力把头伏在湘竹的膝上,失声痛哭起来。第一次见大男人这样哭,湘竹不知该怎么办好了,只好像哄小孩一样哄他。好大一会儿,大力才抬起头来,泪眼朦胧的望着湘竹:“你不要不理我,你不要离开我,好吗?”湘竹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大力哭着搂紧了她。湘竹有些晕忽忽的,就由她紧抱着,闭着眼睛想:看来只好嫁给他了。
他们开始恋爱了。没有别人的花天酒地,没有别人的浪漫离奇。他们还是在一起读书、习作。有时候去看场电影。冬天来了,大力的衣衫依然单薄。湘竹就用节省下来的钱买了毛线,和别人学习织毛衣。在雪花开始飘零的时候,终于完工了。在给大力士穿毛衣的时候,他们有了初吻,紧张得像做贼一样。她又给他织了条毛裤。虽然熬得眼睛都红了,手也磨出了茧子,可心里却很甜蜜。
生活平静、充实又不乏甜蜜。虽然雪灵一看见她就叹气。
最后一个学期的春天来临的时候,湘竹正为毕业后的工作安排犯愁的时候,大力突然变得让人难以捉摸了。
一天,在树林里散步的时候,大力支支吾吾地说:“我们分手吧,我家里的人都不同意。”湘竹愣住了,反问道:“这不是理由吧,你的终身大事要你家人左右吗?”大力便不说话了。结果不欢而散。后来,他又说:“长痛不如短痛,我根本没有能力把你调到我们县去,我们还是趁早分手吧。”而事实是,那时的师资极缺,一个申请就可以了。他又说:“你根本无法接受我的家庭,如果你去了,又不想在那里了。我们该怎么办?总之,他总是在找分手的理由。湘竹搞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想弄个明白,就就是不说分手的话。他们在争吵中度过了三个月。
不几天就要离校了,他们需要有个了断。他们又来到了那片树林。“我只想明白……”湘竹的话还没有说完,大力就愤怒得像头狮子,冲着你她大吼:“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麻烦!人家不要你了,你还不死心!也不称称自己几斤几两。我要一个有强大经济后盾的人来改善我的生活;我要一个有权有势的人来助我事业发达;我要一个美貌佳人来伴我一生。你有什么?一个山沟里出来的黄毛丫头,脸皮还真厚!”湘竹犹如五雷轰顶,惊呆了。“你,你……”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觉得胸膛似乎要爆裂了。大力冷笑着说:“我就是玩玩。你还当真了,真是个傻冒!”
耻辱和愤怒使湘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瞪着眼睛盯着他变形的脸。大力却毫不在乎的说:“说明白了,我走了。”说罢,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湘竹站都站不起来了,说不出一句话,哭不出一滴泪,想不出一点头绪。脑子乱得像团麻,扯扯哪一根也扯不开,扯哪一根脑袋都疼痛欲裂,就那么枯坐在那里。
不知何时,也不知如何,湘竹回到了宿舍,扑倒在床上就人事不知了。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挂吊瓶。班里的同学围在她的床边,关切地望着她。见她醒来,都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湘竹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同学们走后,雪灵留下来照顾她。问她到底怎么回事。湘竹告诉了她事情的经过。雪灵指着她的鼻子说:“你呀,天下再也没有比你更傻的女人了!”
“我是真心实意的想和他共渡难关的。”
“可他这么想吗?做好事也得看对象是不是?”
大力来了,雪灵毫不留情的扇了他两个耳光,说:“滚!”他就离去了。雪灵高兴地说:“好了,我给你出气了。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应该高兴才对。”湘竹又能说什么呢?她就是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又什么都不敢想。一想,心就疼。
终于踏上了归乡的路。大力托人送来一封信,信中写道:原谅我吧,这样做都是为你好,将来有一天你会明白的。署名是:永远爱你的人。雪灵一把抓过去,几下就撕得粉碎,随手一扬,说一句:“呸,还胡说八道呢!让风吹走一切吧。”
初恋就这样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