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下,灯火辉煌。
精致典雅的花园别墅内,四丫头拿着一瓶红酒往爱德华的房间走去。
就像第一次见面那样,她和这个失散多年的弟弟坐在一起,品酒畅谈,希望能读懂他漂泊海外多年的辛酸与心酸。所以,她想多试几次,毕竟被时间拉开了的距离也该由时间搭线慢慢牵回来。
四丫头敲门得到回应后便推门而入,见Edward正坐在电脑前写博客,而一旁的沙发上,Alice却甜甜地酣睡着。
“文恺,忙什么呢?”望了一眼沙发,四丫头又讶异地说:“她怎么睡这儿了?”
“坐了那么长时间的飞机,这丫头累了,你先等会儿。”他走向沙发,轻轻地抱起Alice,转头小声说着:“我送她回房去睡。”
很快,Edward便回到房间,也暂停了手头上的忙碌,他知道四丫头的来意。
沙发上,姐弟俩酒杯轻碰,红红的酒缓缓摇曳,浓浓的情娓娓述说。
“干嘛这么看着我?”Edward抿了一口酒,注意到了四丫头异样的眼神,疑问着。
“你知道刚才你把Alice送回她的房间去时,我在想什么吗?”
“我洗耳恭听。”
四丫头思付着说:“文恺,你很像爸爸年轻的时候。真的,一模一样。”
“NO,我绝对不是一件复制品。”
“你当然不是一件复制品,我所说的像不仅仅是长相,气质,还有你对女人的温柔体贴。”四丫头的目光始终在他的脸上打转。
Edward只是喝酒,但表情凝重,目光深沉,这是他刻意回避的方式。
四丫头长叹了口气,说:“你不用回避,也不能否认,因为你是曾世鸿的儿子,这么多年不管你身在哪儿,这是不会改变的。”
“他有七个孩子,而我绝不是最像他的,我倒觉得四姐跟他才是最像的,你觉得呢?”
“你可以照照镜子,眉毛,鼻子,嘴巴甚至连气味都很像,但最像的是个性。可能我不是最像爸的一个,但我是最了解他的,相信我。”
“别忘了,我是在美国长大的,我接受的是西方教育,我甚至可以说我们是两个国家的人。”
四丫头看着他,笑而不答。
于是,两人继续品酒赏景,怡情悦性。
“文恺,Alice喜欢你吗?”
“当然。”
“你知道我说的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我知道Alice是我的妹妹,我是她的哥哥。”
可四丫头却疑惑地说:“可我怎么看都觉得她是喜欢你的。我们只见了两次,可你都带着她,她好像也很依赖你,而且,你们没有血缘关系是事实,她不是小女孩也是事实。”
Edward付之一笑,似乎对这样的误解他习以为常。
“你笑什么?”四丫头不解地问着。
“四姐,这个问题在Alice十七岁的时候,我的养父问过她,为什么那么喜欢黏着我?她说因为我是她的哥哥。我的养父又问,她会不会爱上我,你知道她说什么吗?”
“说什么?”
“会。因为她想我一直是她的哥哥,不只我,其他哥哥姐姐也一样。她是家里的小公主,从小是我最宠她,所以她习惯依赖我。她爱我因为我是哥哥。你知道的,西方人对于爱的表达是很直白的,对家人的爱也一样。就这么简单。”
“原来如此。不过你像爸爸一样是个有魅力的男人,她如果爱上你却不是因为你是哥哥,我一点都不奇怪。”
Edward眼神突然变得冷峻而深沉,说着:“魅力?我不喜欢这样的字眼用在自己身上,我也从不觉得我有什么优越感。”
四丫头看着他,有些不安,她只要一提父亲,他就会抗拒,哪怕是用眼神。
“文恺,跟我说说你成长的那个家庭吧?上次,你只跟我说了一些上学,工作,还有经商的事。是费曼家族,对吧?你的养父是一个美国人,可他却收养了好几个华人小孩,我觉得他是个伟大的父亲。”
Edward的眼神掠过一抹忧伤,说道:“伟大?Charles爸爸曾经说过,他不配享有伟大这样的美誉。如果他伟大,那非洲有那么多饿死的孩子,他应该去拯救世界上更多受难的小天使才能配得上这个荣誉。收养我们几个小孩只是一种爱的表达式。”
“你的养母是华人对吧?几个兄弟姐妹也都是华人吗?”
“妈妈是华裔,她无法生育,但是Charles很爱她,所以他们就收养小孩,白人,黑人都有。爸爸年轻时是个商人,赚了一大笔钱,全用在我们身上了。”Edward娓娓讲述着,他有些伤感地说:
“在那个家里,我们所有孩子要学的第一件事是快乐,然后才是学习独立。”
四丫头迷惑地说:“学习快乐?”
“爸爸说,我们来自世界的一个灰色地带,那里是一群被亲情遗弃的小天使,而他捡到了我们,所以要让我们先学习快乐。”
四丫头听着,也倍感心酸,她问道:“我看过你的博客,有一篇写的应该就是12岁前的童年回忆,你称为‘飘浮的记忆’。被亲情遗弃?你觉得自己是吗?”
“是。”Edward和她四目相视,目光坚毅。
四丫头却否决道,说:“不,如果你觉得自己是被遗弃的,那就错了。当时,送你去美国是情非得已,你去了那边不到两天就失踪了,结果那成为了我们的噩梦。坦白告诉我,如果不是费曼家族收留了你,你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那天晚上跑出去以后,我流浪了几个月,为了填饱肚子,我偷过东西,到餐馆端盘子洗碗,被人欺负,殴打,我都活下来了,还差点被送进孤儿院。当时,我只有一个信念,我,要回家,回中国。在遇到查尔斯之前的那段艰难的时间,也算是我的一个噩梦吧。”
四丫头哽咽着说:“这就对了,你知道这么多年,这个噩梦折磨了多少人吗?爸爸,我,哥哥嫂嫂还有送你去的欧阳叔叔,你还记得吧?因为你不见了,他内疚了二十几年。这难道不是一个噩梦吗?”
Edward默不作声,内心踌躇着。
四丫头努力平复着激动的心情,说:“我知道,你心里有怨,对于爸爸,你不理解,却已经原谅他了。”
Edward刚要辩驳,四丫头制止了他,接着说:“听我说完。当你告诉我,你愿意接受DNA检测时,你就已经原谅爸爸了,也愿意回家了。之所以一直拖着,是你还需要时间说服自己心甘情愿地回到曾家。我说的对吧?”
Edward没有掩饰他近乡情怯的思绪,思付半响,他缓缓说道:“四姐,其实你早就说服了我,我也愿意回家,只是我还有事情没办完,另外,费曼家的兄弟姐妹我必须有个交代。等我把事情办完了,时候也就到了。”
“那是什么时候呢?”
“这我可没办法跟你保证。”
四丫头看着他,再次试探地问:“文恺,下个礼拜我要再回上海,你,一起吗?”
“抱歉,下个礼拜我要去澳门,见生意伙伴。”
“你这个坏小子,怎么那么能折腾人?跟小时候一模一样。”舒了口气,无奈地说:“好吧,不过我希望你别再让爸爸等下去了。要知道,等待往往是最折磨人的,我们的老父亲真的已经老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完,她失落而忧伤地离开了房间。
Edward望着窗外,夜,是如此的宁静,心是那样的挣扎。
阳光明媚的早晨。
澳门威尼斯人度假酒店的一间豪华套房内,欧阳博裕刚做完运动正准备要洗澡,年已六十的他因为长期坚持运动,显得精神饱满,活力充沛。
这时,门铃响了。
“爸。”
门一开,欧阳博裕就见女儿欧阳斯琳板着脸,不悦地看着他。
“怎么了,宝贝?”博裕一副明知故问的样子。
斯琳进屋后,郁闷地问着:“爸爸,你怎么回事嘛?到澳门不回家住酒店。”
“住酒店不是方便吗?再说,你老爸我哪次来澳门不是住酒店呢?”
斯琳跟在父亲身后,接着说:“那不是我不在吗?我在家了你还这样。你那么喜欢住酒店,当初干嘛在这边买那么大的房子啊?”
“闺女,那房子是买给你的。你又不常回来,老爸我到澳门还是喜欢住酒店,这儿什么都不缺啊。”
斯琳气鼓鼓地说:“你是喜欢住酒店还是在这里金屋藏娇了?”
“没规矩,我真是把你宠坏了,怎么能这么说你老爸?”
“那你就直接说,你是来见朋友的,不就得了,拐那么多弯,不嫌累啊。”
博裕哭笑不得地说:“我就知道,你是来查你老爸的,好去向爷爷报告,真是女大不中留。”
“什么,我在天弘集团虽是个总监,但在我们天盛,我可是大股东。公司的决策我可以不用事事过问,但必须清楚明了,否则年终拿分红,我受之有愧。”
面对伶牙俐齿的女儿,欧阳博裕喜笑颜开。
“说吧,这次又见什么大人物啊?”斯琳问道。
“没什么。一个老朋友,其实你也认识。”
“我可不认识什么费曼家族两兄弟。”
“你都知道了还来盘问老爸,真是个没心肝的丫头。我知道,你是来看老爸我又捞到什么肥肉,看够不够大块,天弘能不能分到一块?”
斯琳笑着说:“爸爸,你这样想太伤女儿的心了。爷爷过大寿,你送了那么厚重的礼,我钦佩得目瞪口呆啊!”
博裕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说:“你又知道了?还真是我的女儿。”
“爸爸,你和爷爷的交情可不能用钱来衡量的。我只是想看看,不就是两个初入商海的海归,他们竟能让我老爸提前好几天到酒店等着,这么大的架子到底有几把刷子?”
博裕也笑着说:“我都说了,你认识。是William和他弟弟。”
“William?”斯琳有些讶异,又问:“他离开我们天盛有五年了吧?原来费曼公司是他的。”
“有那么惊讶吗?费曼公司在上海,已经两年了。你知道也不奇怪。”
斯琳困惑地说:“他开公司我不惊讶,可是爸,你要见他干嘛搞得这么隆重?让你的特助把你最近的行程都推迟了。”
“我主要是想见他的弟弟,Edward。”
斯琳又问:“他的弟弟?比William还优秀吗?”
博裕看着好奇的女儿,说道:“听过JN集团吗?”
“知道啊。在美国是个实力不俗的公司,创立不到十年就跻身五百强了,JN算是创业者当中的佼佼者。尤其是JN集团竟然并购了资金比其雄厚十倍的F集团,轰动一时。”
“那你知道Edward和JN是什么关系吗?”
斯琳摇头,她屏声敛息地听着。
“这么跟你说吧,如果没有Edward,JN不会壮大地那么快。并购F集团那个案例就是爱德华的杰作,这招叫‘蛇吞象’,是反收购手段中的一种。实话跟你说,JN集团一半的江山是爱德华打下来的。”
“真的假的?爸,你会不会太高估他了?现如今,海龟变海带屡见不鲜,80后能真正独挑大梁,创立自己的公司并且迅速做大的寥寥无几。威廉已经算优秀了,说得他弟弟那么神,有点夸张吧,再说JN集团现在有这个人吗?”
“他已经离开JN了,现在是费曼公司的人。”
“爸,您想让他为你所用吗?”
谁知,博裕却付之一笑。
看着故弄玄虚的父亲,欧阳斯琳却疑云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