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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周舟打来电话,允许阿难去见如慧。不过却又语重心长地嘱咐:如慧善解人意,不同意我参加约会,可我有个请求,无论我怎么对不起你,那只是我的事,请不要难为她。
阿难的嘴角又开始牵扯,可是阿难的骨头不牵扯,阿难说你放心,我肯定不会难为她,我有起码的自尊,我不会为你沦落成一个没皮没脸的泼妇!
当晚两个女人在莲香居见面。
阿难故意迟到一刻钟。其实她也不是非见这个女人不可,她只不过想难为周舟罢了,当他终于同意她见,她却不十分想见了。以她对男人的了解,周舟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新欢也不外乎就是年轻一点漂亮一点同时也没心没肺一点罢了。真的,男人都喜欢弱智的女人,即使他们偶尔因为好奇而爱上稍微有点思想的女人,却最终也会修改这个错误,重新回到那些只有身体而没有脑壳的女人那里去。所以她来晚些也无妨,对方等不及赌气走了也无所谓。
如慧却是个例外。当阿难走进茶室,将目光投向7号台时,那张约定的桌前端坐着一个看起来比自己还老几岁的女人。阿难愣了一下,折身往外走,走到廓下拨通周舟电话,说喂喂,你的如慧是不是不敢来啊,7号桌坐的是一个老阿姨!
周舟说别瞎说!她就是如慧!你自己不也是个老阿姨!
阿难就哑了,心里格登一下有些疼。而这疼似乎不只为自己的老,似乎也为如慧的老。
你疯了?怎么,怎么又找了个老女人?片刻后阿难鼻子发酸,心肠发软,头一回学会站在一个男人的立场来想了想周舟的人生,真心实意地替他感到遗憾。
那头周舟却已经恼了,说你别迟到!赶紧进去吧!我找什么样的女人是我的事,你别让如慧傻等,她一个老实人,千万别耍滑头!
阿难气得啪地把手机关了,脑袋哄哄的,心里也哄哄的。
可当她站在如慧面前的时候,却从容如水,优雅如花。她傲慢地伸出手去,刻薄地说你好!我是夏明明,想不到你比我还老!
可如慧却比她还傲慢,她原本坐姿端正,神情温婉,双手相扣放在台桌上。可阿难一自报家门,她就微微地笑着往后一仰,款款靠在暗花浮动的圈椅上,两臂自然收回,同时腿一架,眼一抬,一朵喇叭花一样卑微的女人,转眼堂皇如牡丹。
阿难有些尴尬,伸出去的手空落落地收不回来,象一柄抽刀断水的宝剑,锋自悲,水自流。
不过阿难到底也阅人无数,立即调整表情,换上刀枪不入的笑容,拍拍手款款落坐,同样腿一架,手一抱,目光如炬地说:你厉害!你骗了周舟!其实何必装得善巴巴的呢,一头饥不择食的狼,再怎么装也是要吃人的!
不,我没装,正当防卫罢了,你是羊我也是羊,你是狼我也就变成了狼!如慧说,仍然微笑。
阿难来劲了,上半身扑在桌子上:你是饿糊涂了!这世上如今哪里还有羊?你不是,我不是,周舟更不是,他今天抛弃了我,明天同样也会抛弃你,你得意什么!
如慧就不再说话了,招手叫来侍者,自己点了一杯铁观音,又问阿难要什么。
阿难呆呆的,如慧的手势她似乎在哪里见过,尽管优雅豪气,可却难掩曾经的辛苦与挣扎。
你到底是谁?我见过你吗?侍者离开后阿难问。
如慧浅浅地呷了一口茶,抬头说应该没有,我不记得我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