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天来,白华蓉从没有迈出过郑府一步,一来她眼见着家丁丫鬟们窃窃私语心里不免堵塞,虽说时间长了习惯了些,郑府外整个杭州城还指不定闹腾成什么样。二来,她闲来无事,除了亲自准备三餐,其余时间也都花在了帮郑家老爷打理院子的当口上。
她还清楚地记得,自己第一天从自己新房出来,由雨娟搀着路过花园,一盆一盆菊花都还是撑着花骨朵儿。一眨眼,当她某天匆忙从花园路过,突然被五彩晃了眼,停下一瞧,菊花竟开得这般好。她不自觉走下回廊,突然看到菊花丛中躬身着一人,她探头探脑地过去,发现那便是郑世贤。她不禁俨然一笑,郑家老爷在她心里一向严肃,在花丛中竟多了一分高雅闲适,而这样的高雅闲适也将那份严肃挤压地没有容身之处。郑世贤觉着身边悉悉索索的声音,转过头来。白华蓉一点惊慌,忙向郑世贤问好。
郑世贤朝着白华蓉笑,示意她跟着他到不远处的亭子坐一会。
这个亭子白华蓉从没有来过,原先从回廊过来,绕过两边放满了菊花的小道,再走一段路,路周围全是高大的垂柳,这才到亭子。白华蓉见着亭子的牌匾上写着“知秋”,更觉得这个亭子真是应景。郑世贤见白华蓉端详着牌匾,挥挥袖子,把手放在背后,道了句“这是为家豪母亲提的,她素爱这个亭子。”白华蓉在之前只知道郑家老爷掌管了杭州城最大的洋行,洋行下也设了好几个分行,想象着郑家老爷该是如何雷厉风行,如何严肃不可靠近。而见着这个穿着大褂,身材略显单薄的老人,突然间一股亲切感涌上来。这样的亲切感也是白华蓉从小压制着的,对父亲的亲切感。
白华蓉走到亭子中央的圆桌边,帮郑世贤倒了杯水,双手奉上。“父亲,您带我来这,想必是有什么话要说的吧。”
郑世贤端起茶杯呷一口,又轻轻放下。“蓉儿,你现在已经是郑家二少奶奶,我的儿子郑家豪的妻子,这些天我眼见着你宽宏大度,温柔贤淑,家豪娶到你真是他的福气,只是,婚姻我能帮你安排,感情还是要靠你自己。”
白华蓉默默无语,她心想着,安排着婚姻若是能将感情也一并安排好了便也万事如意,但我和家豪素未谋面,便要同席而眠,这样的强迫我们如何能够接受。
郑世贤见白华蓉不作声,心里也明白了几分,叹口气。“蓉儿,时间还长,你看,这一片菊花我一个老人家也打理不了,你有空就帮我照顾它们。”
白华蓉点点头。顺着郑世贤的手望过去,道路旁是开得正灿烂的菊花,只是渐入深秋,菊花开得好,便也容不得其他花的争艳了。
郑世贤留她一人在亭子里,她就呆呆地坐在亭子边,斜身看着远处,仿佛快将远处天空看透了,微微觉得身上有了些凉意,回过神来夕阳竟已西沉,只剩下一抹红霞残留在那里。她懊丧起来,怪自己竟然忘记去准备晚餐。
白华蓉急急地绕过垂摆的柳条,争艳的菊丛,一路小跑到了厨房。青青正端着一碗鸡汤出来,见着白华蓉脸微红,停在厨房门口喘气,忙回身把鸡汤递给上菜的丫鬟,跑过来抚着白华蓉的背,帮她顺气。
白华蓉见着晚饭都已准备好,也安心不少,只不过这十几天都是她准备三餐,突然由别人准备心里是有不放心的。坐在餐桌旁举着筷子也一直心不在焉,郑家豪坐在白华蓉和王依如中间,夹了一块排骨给王依如,自己也夹了块,刚咬一口,白华蓉就听到他放下筷子的声音,“这排骨不好吃。依如你也别吃了”白华蓉见着郑世贤和吴氏也夹了一块。郑世贤吃完,“厨房的师傅到底是没有蓉儿贴心。”
郑家豪听着这话,也就不说了,暗暗自己吃完饭早早离开餐桌。白华蓉心里很清楚,他一直在等着这样的机会挑她的刺,只要找到一丝机会,他便会像利剑一样向她刺过来。他就这样对她毫不留情。她几乎没吃什么就离开了餐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