Ⅱ
第二天清晨,当我还在睡梦中的时候,房间电话铃响了。我翻了个身,睡眼迷蒙地抓起电话。
“林蔓快起来,外面下雪了。”是冥楠。
闻声我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拉开窗帘。外面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从这里还可以看到远处的山脉银装素裹。
快速地穿好衣服,洗簌完毕,我拎着登山包就走出房间。
冥南坐在楼下的沙发上寂静地抽着烟,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此时的神情隐藏着一股浓郁的忧伤。他看到我从楼梯上走下来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把烟掐掉。
我们在大厅里吃了早饭,然后出发。
这时候雪已经停了,山上到处是白色的积雪。我们踩踏着厚厚的雪,脚底不时发出小声的“嗞嗞”,有那种把棉花糖放进嘴里融化时的美妙感。山下的各种小景色一览无余,我终于看到了雪山雾凇。
我们每到一处景点,冥楠都要用他的单反相机咔咔地按几下快门。在梦笔生花的时候,他突然放下相机说:“要不我们合张影?”我打了个OK的手势。冥楠把相机设置好自拍,然后跑过来站在我旁边。我们摆出各种姿势,照了很多张合影。
天很快又暗起来了,我们返回酒店。冥南用手机查了一下,说明天天气很好,适合看日出。于是我们又说好了第二天一起去看日出。
第二天早上五点不到,外面天还是朦胧胧一片,冥南打电话把我叫醒。
我们折腾着爬上最高的莲花峰,这里已经有很多人在等待着看日出。冥楠摆弄着他的三脚架,由于人很多,拍日出的视线不是很好找。我气喘吁吁地靠在一棵黄山松上,定定地看着一片灰白的天空。
一群人壮观地等候在山顶上,只为等着一个叫“太阳”的初生婴儿。等了很久都未见一点儿光明,我开始忧心起来,天气预报常常就有这样那样的误人子弟之事,这太阳该不会是难产了吧。
过了一会儿远处开始亮堂起来,太阳的边出来了。大家开始兴奋起来,拍的拍,画的画,冥南激动地连续咔咔按快门。还有个小屁孩指着太阳情绪激动地跟身后的老爸说“日——”
我依旧靠在那棵庞大的黄山松上,安静地遥望着空中这一段由黯弱到明晰的曲折。我不知道这样一个新生的时刻,被光线慢慢拉长的我的背影会有多落寞。
三天的黄山之旅就这样很快结束了。冥南把他拍的照片包括我跟他的合影刻了一张光盘送给我。作为交换,他要了我的登山拐杖。
其实这根拐杖普通得不能再普通,黄山的酒店和旅游纪念品店到处都有卖。我想冥楠大概是记恨这根砸他脑门的拐杖,所以要过去好发泄的吧。但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把拐杖给他了。
冥楠笑起来露出一副好看的牙齿说:“谢谢你,还有谢谢你这三天陪我看了一场绮丽的风景。”
我挥挥手说:“彼此彼此。”
然后我跟冥南就这样,在黄山脚下别过。除了知道这个陪我看了三天风景的人叫冥南,其他一无所知。那些在梦笔生花前合照的情形,也成了一场不可思议的梦。梦醒了,然后一切自然而然地结束了。
从黄山回来我没有去F城,而是回了E城,回了家。我已经默不作声地离开家两个礼拜了。
当我敲开家门的时候,我妈正系着一条围裙,大概是在洗碗,我爸一边看着报纸,一边默不作声地抽着烟。我说:“爸,妈,我回来了。”
我妈一见到我又是鼻涕又是眼泪地抱着我的脖子,勒得我透不过气来。我拿出纸巾擦掉她的眼泪,然后笑笑说:“妈,没事儿。”老太太抹了抹眼泪说:“女儿长大了就是管不住。”
在茶几前埋头看报纸的老爷子放下手里的报纸定定地看着我,良久吐出一句:“怎么瘦了。”又对着我妈说:“再给她弄几个菜去吧。”
其实我并没有瘦,反倒觉得这些天下来胖了一些。
我说:“不用了,我吃过面包了。”但我妈执意要去做几个菜过来。
我原本以为他们会先训斥我一顿,可这样良好的气氛反而让我觉得有些尴尬,我觉得这时候的我像个外来的拜访者,主人家客客气气的。我甚至有些怀念起我爸训斥我的样子。我觉得自己很是犯贱,但又真心有些难过,他们是不是真的打心眼儿里不再认我这个宝贝女儿了。
我走过去坐在老爷子身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交谈,不知道可以扯些什么话题了。最后,还是他率先打破沉默。
“实习怎么样了。”
“还可以,我请假了。”我如实回答。
“哦——还有多久?”
“一个多月。”
中间停了停,他终于说到那件关键的事儿。
“你父亲那边又打电话过来催了。”
眼前我的父亲跟我提另一个父亲的事儿,这样的感觉真是无比的滑稽。
“我知道了,我这不回来了。”
“那什么时候见见。”
“你们看着办吧,反正我见就是了。”
我觉得我的处境比被父母逼着去跟一个不喜欢的陌生男人相亲交往还要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