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两位来访者,章护士长看了看王岚,然后亲切地问:“姑娘你多大了,患的什么病?”,“我叫王岚,30岁,患的非淋巴M4急性白血病。”她微笑着回答。“小王,这样年青、漂亮,得了这种病,真是太不幸了,但是这种病可以通过骨髓移植得到根治。因此,今天你们选择了骨髓移植是正确的,因为化疗是无法治本的,而且会使人大伤元气。今天你们选择了我们医院,这无疑是明智之举,一是我们与台湾骨髓库关系密切,台湾人口仅一千多万人,骨髓贮量就有二十多万,比例约2%;而大陆本土十多亿人,中华骨髓库的贮量仅九十一万,比例约0.07%少之又少,所以在我们这儿配型成功的概率大。二是我院多年从事这项工作,经验丰富,成功率高。三是费用相对少得多,如果顺利十多万元就可以配型成功。当然如果不顺利,或者说排异现象严重,可能就要四、五十万不等。所以给你们讲清楚,如果少于四十万元的准备金,最好就不要与我院签协议了。”章护士长始终是笑容可掬,十分从容的把话讲完。
“请问护士长,我们当父母的应该可以给女儿配骨髓吧?”王志宇认真地说。“作为父母可以考虑给女儿配骨髓,但都只能是半配,而且年龄必须在50岁以下,最好是40岁以下,请问老师傅,你们多少岁了?”“我,我58岁,她妈55岁。”“对了,显然你们年龄大了,细胞的再生能力差,不行!更何况即使行都是半配。”
“请问护士长,如果费用不存在问题下一步该怎么办?”朱清平问。“下一步吗?是这样的,今天你们就可以挂号,到本院血液科住院部,给值班医生讲明来意,医生就会立即给病人取两个血样,一个在本院做‘骨髓低分辨析’,一个是送武林路345号浙江省血液中心做‘骨髓高分辨析’,报告出来后由我院下属的宏大公司与各骨髓库联系,电脑搜索配型。这里有两个问题现在就给你们讲清楚,一是今天要交2000元手续费给宏大公司,配上了不退钱,没配上退钱;二是一旦找到匹配的骨髓,移植手术必须在本院做。这些就是你们要了解的,你们清楚了吗?”“清楚了,”朱清平说。
“清楚了就好,下去后,你们可分为两方面同步进行,一个人陪着病人挂号取样,一个人到宏大公司缴钱,付款后,请将发票拿到我这儿登记,自己妥善保管好发票,以后备用。就这样吧,祝你们下一步顺利!”章护士说罢已站起身来。“谢谢护士长!”王岚、王志宇异口同声地说,然后走出了办公室。乘电梯下楼后,朱清平说:“叔叔,你去宏大公司缴款,我陪岚岚去取样,办完后我们都在医院大门齐人,必要时手机联系,不见不散。”“行行,你们走好。”他答应后,目送他们渐行渐远消逝在人群中,才转身找宏大公司去了。
王志宇在医院的楼群中穿行,几经询问后,才在医院后门,右侧穿过曲折、狭窄的过道来到了一座年代久远的六层老楼,终于看见在底楼的楼道口的墙上钉着一块白底红字的木牌,上面写着:宏大公司(三楼)。
他于是沿着斑驳脱落早已变得灰暗的楼道上行,他用眼睛扫视了二楼阒无一人长长的过道,又向三楼走去,到了三楼过道上依旧空无一人,他向右边走去,才在靠尽头的一间大房间里,看见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士,正在对一只小白鼠注射什么药物,而旁边还有许多的铁丝笼里关着不少小白鼠。王志宇看罢,转身又向左方走去,终于在左方尽头的一间大房间里,看到摆放着四张办公桌,有两位穿白大褂的女士在那里办公,其中一位女士抬起头很礼貌地说:“请进,你有什么事吗?”“我是来缴骨髓配型手续费的。”“你把钱缴给我,”没打电脑的中年女士,拿过钱放到点钞机里去过了两次,又用手仔细的审视了一遍,才将百元一张的共计2000元钱放入了抽屉,随即开了一张发票给他。她嘱咐说:“请保管好,万一今后骨髓没配上,就凭此发票退钱。”王志宇接过发票说:“谢谢。”然后十分认真的看了看发票,金额大、小写没有写错,名字是对的,而那枚印章确实是“浙大附属医院宏大公司”,他这才将发票放好,放心地走了出去。他之所以如此小心,是因为他看到这破旧不堪的楼房、冷清的场面,怎么也不能同力挽狂澜,救人于死亡线上这一功德无量的善举联系在一起。
王志宇还没走到楼底,突然手机铃声响了,他忙接通手机:“喂,岚岚吗?你们那边办完了没有?”“不,叔叔,我是贺飞,岚岚没与你在一起?不是听她昨天在电话里讲,今天要到浙大医学院附属医院联系骨髓配型的事情,不知进行没有?进行得怎样?”“贺飞,我们现在正在浙大附属医院,现在初步达成了意向性协议,我刚才去该院的下属一个公司缴了骨髓配型的手续费2000元。王岚由朱清平陪着去门诊部抽血样去了,等会儿还要到浙江省血液中心送血样做‘骨髓高分辨析’,谢谢你的关心。”“叔叔,代问岚岚好,祝她一切顺利,我这里又有几个业务电话进来了,等一会我再与她通话,再见,多保重!”“再见。”他回答了一句,通话中断了。
他现在返回轻车熟路,只是一门心思在盘算着怎样凑齐这笔钱,四十万啦,这对普通的老百姓家庭来说可是个天文数字呀!虽说在女儿面前轻松的讲卖老家的那套房子,但能卖十多万吗?卖了今后又去何处栖身?五老子那里能借到多少钱?这些都是未知数,更何况女儿还要继续治病,每天花钱如流水,住院期间平均每天要用近两千元钱左右,现在仅有不到二十万元钱,真是难以为继。想着想着,他已来到了7楼办公室,章护士长,一人在那儿翻阅着什么,他轻轻地敲了一下门,然后走了进去。
她满脸笑容地问:“办好了?”“办好了,护士长,这是发票,”王志宇说着将发票递了过去。“你请坐。”接着她就将发票在登记薄上做了登记,然后将发票退还给他。她说:“你请收好,以后备用。”“谢谢护士长。”略为顿了顿,王志宇心里有些忐忑不安的接着说:“护士长,我想打听一下,象你们这样大,这样有名的医院,经常都在做器官移植手术吗?”“是呀,老先生,你有什么话请讲?”“是这样的,不瞒你说,我女儿王岚,是我们老两口的独生女儿,她又孝顺,又体贴人,但不幸得了这样的病,我们肯定是砸铞卖铁都想把她的病治好,可是这几个月来,仅治病已花去了近10万元钱,又没医保,所以要四十万才能签协议,真让我发愁哇!钱现在还有些,可缺口太大,所以,所以……”他嗫嚅地说:“我想打听一下,你们这器官移植办公室,知不知道有没有病人需要肾脏、肝脏、眼角膜什么的,我的身体可好呢,我从年青的时候就坚持锻炼,几十年啦,曾经还考过空军,只是政审不合格没考上,身体棒得很!如果有可能,你能不能给我撮合一下好,好找点钱救救我的女儿。”章护士长不禁眉毛一皱,轻轻地摇摇头说:“可怜天下父母心,你的心情我理解,只是国家政策不允许,严令禁止买卖人体器官,当然私下幕后买卖可能有,但是这些经纪人心肠黑得很啦!压价压得太低,而且极不安全,另外,还有年龄段的要求,比如骨髓移植,最大年龄不能超过五十岁,而且是越年青越好,所以老先生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想别的办法筹钱吧!”听到这里他不禁潸然泪下,无助地走出了“器官移植办公室”。
不知过了多久,沮丧的王志宇来到了医院大门口,他这时立即用手巾擦擦眼睛,又揩干潮湿的脸庞,打起精神,四处寻找女儿他们的踪影。他的目光在炎炎烈日下的广场上巡视,在树荫下巡视,没看见他们。他急忙到门诊大楼一楼雄伟宽敞的大厅里,在人来人往的人群中搜寻没见到他们,他又上到二楼去寻觅,依旧不见踪影。他拿出手机一看时间差5分钟已11点了,他有些焦急的又来到楼下,站在大门的门楼荫凉处,焦急的四下张望。这时手机铃声响了,他急忙按下绿键:“请问哪位?”“喂,我是岚岚呀,老爸你现在何处?我们办好了正向门诊大楼走来。”“岚岚,我也办完了,现正在门诊大楼底楼大门口等你,不要着急,慢慢走。”没多一会只见朱清平一手拿着一个较大没盖子的玻璃试管,里面装着殷红的血样,另一只手挽着王岚的手臂慢慢地走来。王岚穿得太多,又戴着帽子,只见她满脸都是汗珠,正用闲着的手不断用纸巾擦拭汗水。他忙迎了上去,心痛地说:“女儿,累不累,在这荫凉处休息一下吧。”“没事,老爸,清平已通知汽车开到大门外,现在时间不多了,还是抓紧送血样吧。”他听后,忙从朱清平手中接过那管没有盖子的血样,仔细地看了看,有些不满地说:“怎么这样随便,这可是取的血样,而且要做‘高分辨析’的。这怎么行?天气又炎热,这还不凝固了,或者污染了?”“我们也是这样问他们的,他们说血里添加了抗凝剂,都是这样不会出问题,”朱清平解释说。他忙从口袋里掏出自己折叠整齐的干净手巾,将试管严严实实的包好,小心翼翼地捧着,就象捧着一个幼小的生命,捧着生的希望。他嘴里忿忿地说:“怎么这样草率对待有关生命的大事,辜且不说分析费要花二千多元,就是我们驱车几百多公里来到这里,尤其病人还要拖着羸弱的身体亲自前往,而且是从她严重贫血的身上抽取血样呀,真是难以理喻这些人的心态!”“爸,走吧,再晚了,那边可能下班了,弄不好就要等到下午二、三点钟,那才难办。”“好、好,女儿,走吧。”王志宇一边回答,一边小心翼翼地捧着试管跟着他们向大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