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滑落,思绪依然飘远。这些年,在台湾的这些年,她一直都是靠着回忆过日子。如果失去这些回忆,失去寻找有关他消失的动力,是不是也就失去了生活的勇气?
“妈咪?!”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希站在房间门口,揉着惺忪的眼,一脸泪汪汪地看着她。
“怎么了?小希,哪里不舒服?”她的心一阵牵痛,上前把手放在她额头上探了探,发现并没有发烧,“怎么了,小希?告诉妈咪,哪里不舒服了?”
“妈咪!”她一下子抽泣起来,窝在林雨涵的怀里,低低地道,“妈咪,我做了一个好可怕好可怕的梦,梦见妈咪和爹地,都不要小希,小希一个人在跑啊跑,却始终追不上妈咪和爹地,妈咪,你不要丢了小希好不好?”
她脸上的泪痕衬得她好像一只可怜的小猫,因为怕冷而往林雨涵怀里钻。头发柔软,皮肤细嫩,这是她可爱的女儿!这些年,她所做的一切,是不是把小希的感觉忽略了?小孩子的心思是很敏感的,她是不是觉察到了什么?
林雨涵的心一阵一阵地抽痛,她紧紧地把小希抱在怀里,用最柔和,最亲切的声音道:“傻小希,爹地和妈咪怎么会不要小希了呢?只是一个梦对不对?小希永远是妈咪和爹地的心肝宝贝,永远是我们的掌上明珠。妈咪会照顾好小希,陪着小希一直到小希找到自己的幸福的那一天!”
“但是,但是妈咪,我昨天听小璐说,她妈咪以前也是这么和她说的,但是就在昨天,她妈咪不要她了,离开台湾到美国去了。她说她妈咪和她爹地要离婚,以前就不在一起睡了的。我,我常常看到爹地送我回家后,就离开了妈咪,也不和妈咪一起睡了,是不是妈咪和爹地,也要和小璐她妈咪爹地一样?!”小希睁着一双纯得让林雨涵无法说谎的眼睛盯着林雨涵。
林雨涵心里一紧,原来这孩子,什么都知道。凝视着窗外,林雨涵突然很伤感。
林雨涵看着小希,这张似曾相识的脸如同另外一个人在她身边一样,只是这个人,已经成为前尘旧梦。她搂着小希,就好像搂着自己的一个梦一样,不仅仅只是因为她是她的女儿,还因为她代表着她一段无法忘怀、心心念念着的幽怨往事。
她搂着她,用手轻轻地拍她的背,直到她在她的怀里睡着。这孩子,长长的睫毛抖动着,一张无比可爱的粉嫩的脸此时是如此安详。林雨涵突然觉得心中无比酸涩,一行泪倾泻而出。
沈如熙,你可知道,这些年,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哪怕远隔重洋,哪怕时光流逝?
林雨涵把小希轻轻地放到床上,掖好被子。看着这粉红的小房间,于志远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还能要求他做些什么呢?让他在小希的世界里扮演父亲的角色这么多年,他也算是比职业演员还要演员了,我还能要求他满足小希的一切的愿望吗?林雨涵,你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
在自己的房间,微微闭了闭眼,林雨涵长叹了一口气,看着窗外闪烁着的路灯,也该睡了,这旧梦从来是不能圆的。儿孙自有儿孙福,小希的未来,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不是她能够去掌握的,从生下她那天起,林雨涵已经尽力为她找幸福,只是,人生难以如愿。
窗边的电话,却在这深夜响起。“铃铃铃”地让她的心莫名的一跳。这么晚了,除了于志远,她想不起谁还会给我这个被世界遗忘的女人打电话。他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林雨涵忙拿起话筒,带着一种近乎关切的声音道:“志远,怎么了?!”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静静地仿佛什么也没似的。
她莫名地心中一颤,以一种询问怀疑惊慌的口气道:“志远,是你吗?”
“志远,你知道我胆子小,这么晚了打电话已经是不对了,还要故弄玄虚吗?”林雨涵再次以颤抖的声音道,想想如果不是志远,那会是谁呢?
“程志,是你小子对不对?一直觉得姐霸占了你的志远,所以这样子来吓唬姐,对不对?别小气了,要不是姐,你和志远现在哪能这么愉快啊?姐才是你们的挡箭牌啊!你别以为你是我上司,就这样子对姐任意打击的,姐可不怕你!”不知道她晚上是怎么了,是心里太空虚寂寞,还是一直没有人说心里话加上恐惧,把多年的心事,在那时一股脑儿地全给搬出来了。
电话那头轻轻地叹了口气,那口气是那么熟悉,熟悉到她觉得自己的心跳仿佛静止了似的。刹那间双手一抖,不知道是喜悦还是惊恐,手中的话筒吧嗒落地。沈如熙,是沈如熙的声音,他,他怎么知道我现在的电话?对了,他现在是万盛集团的老总,他已经是神通广大了。
林雨涵忙又抓起电话,冲着那头道:“沈如熙,为什么是你?!”
电话那头已经是一片忙音。沈如熙他已经挂断了。
很多时候,林雨涵知道,不能靠回忆过日子,但是很多时候,她总是忍不住会想起那个时刻,就像电影的长镜头,会定格在那里,那时的她们,那时的天,那时的心情。如果,可以回头,是不是上天会给再次的机会?只是,这是林雨涵的天方夜谭。如果她当初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是这样,那么起初,肯定不会让自己错过他。
他最终有了一个匹配得上他的女友,而林雨涵自己,也有了名义上的丈夫。他们之间,早已是隔着重洋,回不去了。只是他为何会来台湾,为何,又给她打了电话?
这一夜,林雨涵辗转反侧。电话回拨过去,一直没人接,想是路边的公用电话吧。林雨涵的心里,一直一直回响着这个名字。沈如熙,沈如熙!心,一阵阵揪痛。
那天,她一个人去了街上。紫青用一种很不安的口气和我说:“雨涵,要是认不得路了,给我打电话,或者,打的回来。”
林雨涵从来不知道自己认路能力是这么差,差到连小小的宁波城也会迷路。也许,这天运气也不好,等她找到那家服装店,看到那件一模一样的T恤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钱包不翼而飞了。她几乎难以相信,自己会笨到什么时候掉了钱包也不知道。
什么都没了,手机也没了,口袋里唯一有的,是一个抄在白纸上的他的电话号码。
她长叹了一口气,向一个路过的男生借了手机,给紫青打了电话。可是虽然通了,一直没人接。她一直一直地拨,直拨得路过的那个男生用一种疑惑的目光看着她。好不容易有人接了,林雨涵忙道:“紫青,快来救救我,我落难了。”
接电话的竟然是童蕙,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娇笑:“雨涵啊,紫青现在正在扮演《圣斗士星矢》里的一个人物呢,你要不要来看看?什么?你迷路了?钱包掉了?雨涵啊,你就别逗我了,我们忙着呢!恩,不和你说了,现在有重要的事情,呵呵,要不你等下,我让紫青打电话给你。”
“喂,童蕙!我手机也没了!我——”还没等林雨涵说完,那边已经挂了。林雨涵的心灰暗到了极点。她常常不明白,童蕙为何给她,总有一种似乎不那么真心对待她的感觉。所以她总觉得,她的心对童蕙,也总有“力的作用是相互的”那样一种回斥。
那个夏天,林雨涵呆在天一广场,突然觉得心里好冷。那个男生,最后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她,道:“我的手机是不是可以还给我了?”
林雨涵像是抱着最后一种希望道:“借我再打个电话,拜托了!”
于是,林雨涵拨通了那个写在白纸上的那个男生的号码。
“喂?!”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轻快的声音,他的声音,总是带着点磁性,仿佛是某个电台的主持人,给人传达的,是一种幸福快乐。
“那,那个,我,我就是那天在海边,哦,哦,沙滩上弄脏你T恤的那个女生!”林雨涵支支吾吾着,像是咬着什么碎骨头似的,好不容易把一句话说完。
他似乎了然的一笑,道:“哦,你好啊,是不是准备把我的T恤还我了啊?!”
“那,那个,不,不是的,我,我是向你求救的,我在天一广场,找不到出路了!”林雨涵觉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囧了,脸仿佛火烧一样,热辣辣的。小小的宁波,最出名最标志性的天一广场,她竟然在这里迷路,而且身无分文,而且,像一个陌生的只见过一面的男生求救。丢人,也算是丢到家了。
他似乎一愣,过了小小的半分时间,他道:“那你在那里等我,我去找你!”接着,林雨涵听见他和人说道:“我出去一下,这事你来安排!”
然后,林雨涵听到童蕙的声音:“沈如熙,你怎么能够这样子的?你怎么能够把这么重要的事情落下,去做别的事情?你可是老师想要任命的新任的学生会主席啊!这次活动,对你成为学生会主席可是很重要的!”
林雨涵惊讶地发觉,自己的心莫名的一跳。他?就是新来的听说还在国外学习过两年的沈如熙,这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啊。自己一直向往,却是没见过庐山真面目,不想,竟然是他!!
“童蕙,你就帮忙主持一下吧!看在我们是同学兼朋友的份上,帮我小小的忙!”沈如熙似乎一笑。林雨涵可以想象他那张无比阳光的脸,绽放出的笑容,是多么具有杀伤力!
果然,她听到童蕙似乎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好吧,如熙,那么,我想问一下,什么事情这么重要,让你可以放下这次这么重要的活动?”
沈如熙一笑,轻松地道:“这是我的小秘密,暂时不告诉你哦!”
转头,他冲着手机,对着我道:“丫头,等等我,我就来救你!”
接着,林雨涵听到童蕙的声音有些尖酸:“沈如熙,原来是英雄救美去啊,不会告诉我,那个女的,就是你在沙滩上遇到的那个傻丫头?!你可真够朋友的!”
沈如熙呵呵一笑,道:“童蕙,那就拜托你了!”接着,对林雨涵道:“丫头,别担心,我过会就到!我先挂了电话,你在天一广场边上的那条走廊上等我,别走开,知道不?”
林雨涵鼻子一酸,点点头道:“恩,我知道!”我知道,我真的知道,从那一刻开始,我就觉得,生命里无法错过他。我甚至在那一刻下定决心,要好好认路,以后,不给他带来麻烦。
多年以后的今天,林雨涵常常想,他们之间的这段感情,是上天给她的最幸福的一次恩惠。这辈子,她都不曾后悔过。她甚至想,也许当初,就算身上没钱,没任何东西,她也不会在宁波走失,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因为,她不愿错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