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的,宇城。就算是没有雾气,你也只能绘出近处的阵形,远处肉眼已经很难分辨距离了,绘出来参考价值也不大。”
“不,依依,我要绘的只是近处的图形,我觉得既然为阵,肯定有破阵的方法,或许从近处的阵形中我们就可以分析出破阵之道。”周宇城言之凿凿,一丝不苟地继续绘图。
太阳终于露出了全部的面孔,雾气也终于散尽。我看着那凌云阵九转十八弯,沿着悬崖盘旋错落,每一级台阶的宽度仅供一人通过,一旦走错,怕是一脚踏空就会掉入崖底。所有的台阶在这阵形的尽头,全部汇入一个隧洞,那里应该就是凌云阵的出口了。这种看得到出口却找不到路的心理压力,来得比任何时候都大。一行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阵形,一个个似乎都要用目光把这台阶烧个精光。
“不要说是古代了,就是现在,在悬崖上架梯,都是一项极困难的工程,更何况这不仅仅是架梯,还要架出个大迷宫来,这凌云阵下的深渊中,定是枯骨累累啊。”穆子真发了半天呆后终于发出了感慨。
“一会行动时,大家排好队形保持安全距离,千万要注意安全。”
“知道了老师,这不是问题,问题是怎么个走法才能走出这大迷宫。”
“我知道了!”周宇城扔掉画笔,把刚刚完成的草图拿到了我们的面前。“你们看,每隔49个台阶,就会有一个固定桩,这个桩是用来固定登山绳的。”
“好象是的。”我仔细看了看台阶,“可是也不对,在那里固定了绳子,向下也没有落脚点呀,落脚点在偏西一点,但那上面的台阶没有固定点啊。”
“依依,你仔细看,落脚点都在两段49级台阶的中间。我们要用两根绳分别固定两端,才能下到下方的落脚点。”
“这样做虽然下落是可行的,但是我们的绳索有限啊,最后一人下来后,要怎么取下绳索继续使用呢?另外,这固定桩牢不牢靠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看着下面郁郁葱葱的树林,又想起刚才穆子真所说的下面一定是枯骨累累,皮肤毛孔嗖嗖地往外冒着冷汗。
“很简单,那就是不系扣!”周宇城的答案让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是的,还好我们的绳子足够长,两根绳子分别从中间搭挂在固定桩上,然后将四根绳头并在一起,最后一人下落完成后只要分别抽取一端的绳头就可以把绳子取下来了。”
“不行。”苏教授义正言辞地否定,“这样太危险了,我决不能同意大家冒这么大的风险。”
“教授,如果你觉得这样太过于冒险,我愿意孤身探险。”周宇城在说这话的时候口气前所未有的坚定,恍惚间令我觉得他对我来说,并不象是我已经了解的那样,在他的性格中,隐藏着我从未看见过的一面。
“老师,其实这个方法也不是不可行,只要能确定那固定桩足够牢固,这么做的危险性,其实比直接走台阶甚至要来得小。”我冷静地分析着目前的状况,显然六个人即使是能找到破阵的走法,但踏在这仅供一人能通过的台阶,沿着崖壁通行,危险性一点也不亚于垂直降落。不过我唯一担心的是苏教授和受了伤的猪心肝的体力能否能经得住多次的攀爬与降落。
“我不要紧。”经过了休整与进食后的猪心肝此时的脸色已经从刚才的苍白中恢复了一点血色。苏教授见大家都没有异议,又研究不出破阵的走法,无奈中也默认了周宇城的办法。
我们将绳子按照周宇城的说法搭挂在固定桩上,然后将四根绳头用搭扣固定在一起,并把绳子的尾端垂了下去,第一个下去的是周宇城,过程进行的很顺利,有他在下面接应,我们又在猪心肝身上绑上保险绳,利用第三根登山绳和刚才固定绳头的搭扣做了个简易滑轮装置,与下面的周宇城一起,把猪心肝放了下去,希望借此来为他节省一些体力,后面的苏教授和梅晓也如法炮制,把他们都送下去后,就将行李装备挨个送下,为的是在自己下滑的过程中尽量少耗费一些体力,最后一个下来的是穆子真,因为要边下落边将搭扣松开,他的速度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不过总体还算顺利,等大家都下落完成后,穆子真和周宇城开始收登山绳。这第一次的全体下降计划进行的比较顺利,但体力耗费最大的是周宇城和穆子真。所以在进行第二梯队下降行动时,我坚持要打头阵,想借此给穆子真和周宇城节省一点体力,梅晓想在心上人面前摆脱出老弱病残的队伍,主动提出她来殿后,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虽然下落的过程总体还算顺利,但速度其实并不快,到了中午的时候整个队伍也才完成了近一半的下落计划。我的肚子已经饿得直叫唤了,可是在这悬崖峭壁之上哪有生火做饭的地方,就是弯腰在包里拿个压缩饼干,都得小心翼翼别摔下去。其实大家都饿了,这会苏教授决定休息一下,六个人一人一个台阶,贴在悬崖上啃压缩饼干,此情此景,让我心中不由地生出一股悲怆的情绪出来。小时候两个姐姐下完课都要上补习班,爸妈工作忙,每天下班时间也不固定,但他们却一直拒绝给我配家门钥匙,我每天放学后就只能坐在楼道的台阶上等他们回家,就着路灯写作业。住在楼上的爸爸妈妈的同事偶尔看到天黑了我还没能进家门,会施舍些饼干之类的给我,我就经常一个人边坐边啃饼干,心里面经常暗暗发誓有朝一日我要离家出走。这可能是我当时人生的最高理想了,想到这儿我自己忍不住歪嘴笑了起来。
“傻妞,笑什么呢?口水都流出来了。”
“哈哈,宇城,我忽然想起了我当年的人生最高理想了。”
“啥理想?”
“你忘了啊,我每天被锁在门外,坐在楼道上的时候就会有的理想啊。”
“哦,离家出走啊!我当年可是每次都劝你出走来我们家的,你没来过一次。”
“去你们家?喝麦乳精吗?”周父辞去考古工作后在供销社任职过一段时间,在那个物质缺乏的年代,供销社就意味着大仓库,周妈妈当年对去他们家玩的同学经常用麦乳精来招待。想到这儿我一拍大腿,“对了,周宇城,你们家跟上海那个周立波啊是亲戚啊,他表演的时候也讲过麦乳精的故事的,你们还都姓周呢。”
穆子真听到这儿也笑岔了气:“依依,这个要实话实说,当年周妈妈招待我们的麦乳精,还是冲得比较浓的,不会象周立波说的,清得能看得到对面的,那时候他家简直就是供销社的小仓库,雪碧可乐芬达,玻璃瓶的,全是整箱整箱的堆在床底下,当年那个何美丽你还记得吗?就是咱们班上最胖的那个女孩,她说她要嫁给了周宇城,就有一辈子吃不完的零食了。”
周宇城的表情已经开始抽搐了,何美丽恐怕是他当年幼小的心灵上挥之不去的阴影,我还清楚的记得到了高中,何美丽还不断地托我送情书和礼物给周宇城,虽然那些情书没来得及拆就进了垃圾筒,至于礼物嘛,在有一回何美丽去我家玩了之后,就全被她带回去销毁了,我心疼了好一阵子。
“依依姐,你们小时候的事情真搞笑啊?有没有人暗恋穆子真啊?”梅晓笑眯眯地问我。
我假装思考了一下,被穆子真抢了话头:“没有,我小时候可乖了,不象周宇城,爱慕者从前校门排到后校门了。”
“那田大姐算不算一个啊。”周宇城扔下这句话继续啃压缩饼干,那头穆子真紧张出了一身冷汗。
“哈哈,对哦,田大姐。”我忽然想起来了,“梅晓,你们家小真真倒是真没有人暗恋他,因为是他暗恋别人,就是田大姐,是个体育特长生,插班来我们班的,不知道是不是练体育耽误了念书,比我们大两岁,还救过小真真一回,打那以后……”后面的话被穆子真恶狠狠的目光瞪了回去,噎死人了。
“梅晓,别听他们瞎说,我小时候可乖了。倒是他们两个人,不清不楚暧昧到今天,算算得有二十年了呢,哇,不算不知道,一算真的吓一跳。”不光穆子真吓到了,我和周宇城也吓了一跳。他所言不差,从认识到现在,似乎真的有二十年的时间了。我和周宇城对视了一眼,还是我先败下了阵来,把目光转向了别处。
气氛一时有些僵,苏教授打破了沉默:“年轻的朋友们,感情之事可以回去慢慢谈,现在是不是吃饱了有力气了呢?我们要是再不加紧,恐怕天黑前都到不了遂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