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夏海在打碎花瓶之后首次出现,见到我心急地问美知的事:“她去找你了?我听到消息马上去了你的公司,但是没有找到你们。美知没有说什么吧!如果她说些什么,请你一定要原谅她!”
我看着他,突然之间疑惑起来,我究竟是如何与眼前这个人和他的世界产生了交集的?
“是我对不起她的,是我做了很过分的事。”夏海说。
我累得坐在椅子上,连头也不想抬起来。
我说:“美知是个好姑娘,你真的不该错过她。以后如果后悔了,她怕是也不会回头了。不如你现在重新考虑我们的关系,如果后悔,我会毫不犹豫地放你走。”
夏海像被石化了一般定在了原地。
“LJ呢?放弃你奢华的生活,你不会后悔吗?”他这样问我。
我万万想不到的是,我们会像普通恋人那样争吵和冷战。
三天后,我看见夏海和美知拥抱的场面。
仍然是在榕树下唱片店的阁楼里面,美知的身边放着小巧的行李箱,她很忘情地紧紧攥着夏海的衣服不肯放手,我看不见她的脸。
我悄悄离开了。
也许只是告别的仪式吧!我这样安慰自己。让我最难以忍受的不是他们的拥抱,而是那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我忽然觉得我自己才是个卑劣的闯入者。
公司要去参加南方的产品展示交流会,我主动请缨,没有告知夏海我要离开,我还是生气伤心了吧,我想。
一切都不如自己所想,所以失望透顶,在这种情况下却选择了最愚蠢的方式,就是逃跑。
与秘书青青一同前往,我们除了工作之外几乎一句话都不说,彼此带着彼此的心思。我将精力全部放在展会上。这样到了最后一天,我站在展位前派发DM宣传材料,当把一份材料放到一位先生手中时,定睛一看,你道是谁,竟然是安宇。
我看着他,好半天说不出一句开场白。几个月之间已经偶遇两次了,用巧合来解释不会太牵强吗?他的气色大好,笑盈盈地看着我,不知什么事情那么开心。
“这次不会又是巧合吧!”我有点揶揄。
他不讲话,看看手中的材料,又看看我,然后专门看着我,展厅里人头攒动,不断有人从我们中间穿梭而过,安宇示意我去到大厅的角落,一个较为僻静的地方。
“你看起来不错。”他说。
“这像是复制粘贴的开场白,能不能不要这样没想象力。”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这么放肆地跟陌生男人说话。
安宇只是笑着,这人,难不成是中了大乐透不成?
“我与秦鸣打赌,说一定会在这儿见到你。”他有点洋洋得意。
秦鸣?那个一起在黄石的摄影师。
“你们如此地形影不离,不会是”我故意问。
“我的性向十分健康正常,如果你是指这个的话。”他满不在乎地回答我。我弯下腰笑得很开心。
“怎么样,什么时候走?展会也快结束了吧!”
“嗯,明天就回去。”
“要不要跟我们一起,我们开车来的,两个大男人,旅途正好缺个美女相伴。”
“等等,你还没回答我是怎么找到我的,现在又要把我掳到哪里去?”
“慢慢解释呗!急什么?”他回答。
到底还是怕了长途火车,我决定与安宇秦鸣一同开车回去。至于为什么他们跟我一个方向,安宇是这样解释的:“我们正到处采风,走到哪儿算是哪儿。”
越野车溅满已经风干的泥水,要不是为了看沿途风景,玻璃上都会糊满了泥巴。一路上我自告奋勇开车,秦鸣在后座位上睡得东倒西歪,安宇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他不谈自己的事,我也从来不问,他对我来讲依然很神秘。做什么职业要这样四处漂泊,他的穿戴用度细微处都见真功夫,不会像LJ那般张扬,却全部是坚固耐用的经典款式。
“秦鸣被你们姐妹迷得神魂颠倒,他说你们并排坐在一起的样子,像双妹牌花露水的广告。那样的荒野上还能有此艳遇,看来足够他唏嘘半年的。”安宇说。
我笑了。
“你跟典典不在一处,他失望的要死。现在他做梦都在哼那首《我有一段情》。”
“你问问看,我与典典要是让他选,他会得选择哪个?”
“让他选,两个肯定都要的。温婉的做老婆,狂野的做情人喽!”安宇说。
我撇撇嘴,笑了笑。
“你为何不问我会选你们之中的哪个?”安宇似笑非笑地问我。
“问秦鸣呢!就是玩笑话;问你,马上变成严肃的事。路漫漫其修远兮,我要怎么忍受接下来的尴尬时光。”我说。
他意味深长地点点头,然后我们一起哈哈大笑。
我已经在心中当他是挚友了,人生苦短,但是能够与救命恩人做朋友的机会恐怕不多,更何况是救了我两次,这是后话了。
“做室内设计师不辛苦吗?听说有的顾客连墙角线开了都会找到你们。”安宇问。
“做哪一行都有很负面的顾客吧!不过看起来你不会是那种虐待设计师的人。”
“很难讲。”
这趟旅程走了足足十三个小时,后半夜我裹着一条满是尘土味的毯子朦胧睡着,颠簸中睁开眼睛看到安宇的侧脸,要很久很久才能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方。不禁悲从中来。天刚刚见亮时我们到达市区,我让他们将我送到夏海的学校。
“我不知道你还在上学。”安宇说。
“不是我在上学,是我男朋友在上学。”我说。
秦鸣惊叹一声,安宇什么也没有表示。第一时间就想见到夏海的脸,他却既不在学校也不在榕树下,我垂头丧气,只好让他们送我回家,天已大亮,我累得精疲力竭。
“上来冲洗一下,我给你们做早饭。”我对车上两个灰头土脸的大男人说。
走到家门口,夏海站在门口的石头台阶上,看见这样的三人组,不置信地望着我。我同样吃了一惊。
“夏海?你怎会在这里?”
他看着我身后的两个人。
“哦。给你介绍”我来不及把话说完,被他不由分说拉起手,走到外面。
“等了很久吗?”我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
“为什么离开不知会一声?我记得我说过,不管你到哪儿我都会等你回来,但是要让我知道你去了哪儿不是吗?”
我没有回答,我的脑子因为太累而不再旋转了。
“公司那边说你去南边参加会议。这两个人是谁?是同事?”
“他们是朋友。”
夏海盯着我看,带着受伤的表情。
“我刚刚去学校”我解释着,不想把这次久别重逢演变成一场两败俱伤的争吵,夏海看起来却一句话也听不进去。
“你究竟让我怎么做?”他打断我的话。“我究竟怎样做你才满意?”
“我什么也没有要求过你不是吗?”我冷笑着,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为什么一切变得这样复杂?”
“决定跟我交往之前就应该明白不是吗?”我的面色是平静的,心中却像一锅热油泼洒了出来。对于这个二十五岁的大男孩,爱情看起来应该很美好,一旦走入围城,结局竟是如此纠缠不清,他在失望,同时在后悔。
“跟美知在一起的日子一定比现在要轻松自在很多吧!”我仍然不依不饶,话一出口又后悔不迭。
夏海一言不发地看着我,然后离开了。他的背影都刻着伤心的标志,我在原地站了好久让自己平静下来。
自觉没趣,我独自走上楼,差点忘记安宇和秦鸣两人的存在。
“是不是不方便?”安宇问。
“没有。”我豪气地挥挥手,“跟你们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