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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3)

易、李二人原有准备,同喝:“尔等再三逼迫,那也无法。”各把手一扬,每人先是一道剑光飞出,护住全身。正待施为,忽听殿中一声大喝:“徒儿休得鲁莽!且令来人听候传见呈书,我自有道理。”话才出口,四外金刀只一闪,便自隐去。也是双方该有这场争杀,般般俱都凑巧。红发老祖人最好胜护短,明知门人不应如此,无如易静心情忿激,词锋犀利,听去终是刺耳。出时如若径直去往平台收法,发令阻拦,也还好些。偏又心怀不忿,意欲升殿召集徒众侍立,摆出教祖之威,再令来人进见,当面数责前事,以致慢了一步。易静虽想只守不攻,却忘了招呼英琼。双方都在气头上,英琼见妖徒逼人太甚,一时气忿,顿昧初衷,见易静已然动手,金刀来势又极猛恶,便把紫郢剑放将出去。此剑本是峨眉至宝之一,况又加上英琼用本门心法加功精习,近更威力大增。金刀只是数多势盛,如何能敌,两下里才一交接,便吃毁去了一大片。

红发老祖见二人通行全阵,如入无人之境,又将所炼金刀禁制毁去好些,自然面上无光,心中又加一层忿恨。一面把三妖徒唤进殿去,怒目瞋视,低声喝骂了几句。随命击动殿前铜鼓,召集徒众,再唤进来人,阅书问话。易、李二人听出红发老祖口风不善,只得仍立在半山阶上等候。同时互相低声告诫,盘算少时见景生情,随机应付。果然红发老祖耳软心活,入殿以后,又吃三个宠徒一激,虽未全信,心却加了两分仇恨,有意延宕,迟不召见。二人先听铜鼓咚咚打了好一阵,才见门下徒党由四方八面纷纷飞来,凡是经过面见的,十九俱以怒目相视。

听前半鼓声,杀伐之音太重,知是传令阵地防守诸妖徒,以备自己离开时为难。等人过时留神一查看,适在阵中所见行法诸妖徒,竟无甚人到来,越知所料不差,断定少时决无好收场。委曲求全既是难望,何苦受辱?于是也渐把来意改变,暗中准备退身之策。前后待至两个多时辰,只见对方一干徒众出入殿台之上,此去彼来,络绎不绝,始终不听传唤。癞姑和那同来男女幼童,不知在何处,也未再见。二女此时仍体师意,作那万一之想。知道红发老祖迟不召见,有意折磨,言动稍一不慎,便授敌人以口实。心中只管戒备,暗骂老鬼无知,受妖徒愚弄,甘于自趋灭亡。表面却一点也不露出,恭恭敬敬站在半山腰石阶之上待命。决定就是事情绝裂,也不令敌人占了几分理去。神态自如,若无其事。

红发老祖原是受了爱徒蛊惑。徒儿说:“来人既是奉命来此赔罪,为何不在关前通名求见,却去私越阵地?分明此来只是乃师自知无礼,不合以下犯上,恐传说出去被外人笑话,派了人来虚应故事,本心轻视我师徒左道旁门,不在眼下。如真念在朋友之义,我们是他请往开府观礼的上宾,他徒弟狂妄凶横,目无尊长,以下犯上,自犯教规,还得罪了朋友,事情发生离开府还有好几天,照理就该当时命人押了三个贱婢来此赔罪,再请前往赴会,才能算尽朋友之道。如何等到这时才派人来?就算他开府事忙,长幼两辈无法分身,或是门人蒙蔽,回山不曾告知,我师徒与他交好,又曾接有请柬,到时一人未往赴会,当然必有缘故。他们自负玄门正宗,教规至严,法力又非寻常,断无查问不出之理。怎会延到今日,才命两贱婢持了一纸书来,便算了事?分明视我师徒如无物,以为他徒弟将我得罪,无足轻重。为防外人议论,表面道歉,略微敷衍,暗中实是强迫,料我不敢把来人怎样。我们听话释嫌,便两罢干戈,否则便成仇敌也非所计。一面并命来人穿阵而过,直达宫前,以显他峨眉的法力,志在示威逞能,恃强凌弱。这等行径,实是欺人太甚。就此罢休,不特恶气难消,传说出去,也被同道中耻笑。

我师徒虽是旁门,本教创立已数百年,长眉真人在日也没见把我们怎样。峨眉近年虽然声势较盛,实则也是张大其词,除为首三数人外,并无甚惊人法力。因是外强中干,虚有其名,所以一面屠杀异己,一面又向各旁门中拉拢,专以欺压弱小为事。平日号称为玄门正宗,视别派均为邪教,不能并立,为何轩辕、开老、司空以及大荒二老、天残、地缺、小南极四十七岛等,多少厉害人物俱都尚在,一个也不敢招惹?像天乾山小男、少阳神君、藏灵子等,更辗转相交,化敌为友。还有一时想不起的异派中有名人物,尚不在内。试问何人遭了毒手?还不是但求人家不去寻事晦气,便装痴聋,背道而行,惟恐遇上结仇树敌,难于应付罢了。此次他对我师徒如此狂妄,无非看轻师父懦弱,乐得欺凌。真要与他成仇,也是莫奈我何。

何况他年来骄横狂妄,已犯众怒,又独占着凝碧崖、紫云宫等洞天福地。除芝人、芝马以外,这次开府,差不多把海内外灵药仙草,全数收集了去,据为己有。众心不忿,又知他们贪欲无厌,专与教外之人为难,等这些门下小狗炼成道法,羽翼一丰满,只要不和他一党的,谁也难于安枕。与其等他气候养成,身受其害,不如先下手为强,将他除去。日前听说以轩辕老祖为首,已准备联合各方面同道,大举与他一拼。这些道长俱是法力高强,多已炼成不死之身,人多势众,峨眉决非对手。

如与联合,不特恶气可除,异日师父四九重劫,有这些人相助,还可借以免难,岂非两全?而且照许仙姑所说,峨眉为首诸人,为了妄想天仙伟业,一面新收这些小狗男女下山,假名行善,暗寻异己之人加以杀害;一面却在凝碧仙府闭洞行法,须有好几年工夫,不能出门一步,所以告诫门人,令自小心,便有难也不能回去求救。我们便将来人杀死,也只干恨,无计可施。何况我们不是无理可说,师父又非故意和他作对,只不过是忿他欺人太甚,又不杀他徒弟,只代他教训恶徒,治以犯上之罪,略加责罚,逐出山去。来人是在百日之内,又非照着那日所说与之绝交,异日相见,并非无话可说。讲理无事便罢,如若恃强为仇,真非其敌,索性便与轩辕等人联合一气,看他怎样。还有来人果奉师命,诚心来此认罪,师父是他师父好友,分属尊长,自然甘受责罚,决无怨言;如若反抗,可见虚假,欺人是真。此时他们羽翼未成,已是如此,一旦得势,定必与各异派中人一体看待,决不容我师徒存在。随便命一小狗男女出来惹事,然后借题一翻脸,便将我们除去了。以前假面目没有揭穿,还难说定,如今真相毕露,行同狼虎,还不先自为计,欲待将来受害不成?”

红发老祖门下妖徒多是山人,只雷抓子和一个姓秦名玠的例外。雷抓子是山民归化,已久居贵州省城。上辈在明室,并还是个仕流。只因乃母夏夜纳凉,感异梦而生,并有雷震之异,取名雷抓子。幼丧父母,大来卖弄刀笔害人,为仇家所逼,逃往南疆。红发老祖爱他灵警异相,破例收为徒弟。除姚开江、洪长豹而外,只他和秦玠,还有一个名叫蓝天狗的山人,最得宠爱。秦玠出身不第秀才,偶因游山路遇红发,看出是异人,苦求拜师,也蒙破例收录。他和雷抓子最是交厚,俱生有一张巧嘴,心计又工。自从姚、洪二徒先后失事,红发老祖愈发对这二人宠爱,几乎言听计从。二人俱是好色如命,红发老祖本身虽不喜淫乱,教规未禁女色,二人暗中背了师父,专与各异派中妖妇勾结。

万妙仙姑许飞娘正忿红发老祖,因有追云叟夫妻渊源,与峨眉交为朋友,蛊惑上一个姚开江,被穷神凌浑杀死,正好唆使红发老祖与正教结仇。不料又被神驼乙休在紫玲谷为双方解和,仇未结成,与峨眉诸老反更交厚。一时气不过,想到雷、秦二人可以色诱,自身不愿俯就,便给二人另外拉了几个妖妇,所以才有金线神姥姑侄借鼎之事。雷、秦二人本就受了妖邪蛊惑,心忿师父别的都可说动,独劝他不与正教中人来往,坚决不听。上次红发老祖接了开府请柬,本拟亲往,也是二妖徒想从中生事,借着送礼为由,请命先行。本来就想到了峨眉,设法惹下一场乱子,逼师父上套。不料正遇见易、李、周三人追杀蒲妙妙,无知冒失,伤了他师徒,绝好时机,焉肯放过。许飞娘和众妖邪闻知,又纷纷赶往,代为策划。红发门下头一辈门徒,差不多和各异派妖人均有交往,加以那日又亲见师父同门吃了人亏,从来未有之辱,无人鼓动,已是气忿难消,这一来自是一体同心,每日俱在絮聒激怒。

红发老祖先颇持重,禁不住众口铄金,长日包围进谗。心中本也觉着受辱忿恨,不过本心仍不想和峨眉诸老为仇,只打算亲赴峨眉,质问是否受了门人蒙蔽。如将前来三徒当面处罚,便无话说;否则,由此绝交,也未想到如何大反目。许飞娘等妖妇却断定妙一真人最重情礼,教规又严,暂时不来赔礼,必是为了开府事忙,或有其他要事,一时无暇。如寻了去,几句话当面一说,便可无事。算计乃师必派肇事三个前来,便教众妖徒一番话,劝红发老祖最好过了百日再去,免失身份。一面并授妖徒策略,就着原有阵法,如何施为,人如到来,万一得见乃师,如何相机蛊惑。

红发老祖与各异派本有来往,近年才听嵩山二老等正人力劝,踪迹渐疏。许飞娘知他心有成见,每来均与众妖徒暗中约晤,轻易不与相见。红发老祖面热情直,虽纳忠言,与众妖邪疏远,人以礼来,不肯坚拒,至多行辈较低的自不出见,却未禁门人交往,终于惹出这场乱子。雷、秦二妖徒本来利口,况又经妖妇策谋指教,话越深透动人,不由乃师不为所愚。加上易、李二人来时行径又极与所说相似,渐渐引起忿怒,以致生出事来。其实妖徒利用阵法,早有成算,易、李二人如不穿阵而过,不是被陷在内,便是早与敌斗,妖徒更有借口,休想与正主人好好相见了。

红发老祖自被二妖徒说动,鸣鼓聚众以后,所有门人全是异口同声,忿慨非常,连激怒带怂恿,不由他不改变初衷。一面故意令来人在山半久候,看她们是否骄横不服,一面吩咐众妖徒:“来人既能通行全阵,不问是否因尔等演习阵法,窥破门户,巧混进来,法力均非寻常。既准备反目,如被遁走,却是丢人,务要小心在意。传示全阵行法守值诸人,如法施为,加紧戒备。少时来人如肯服罪受责,便罢;稍有不服,便须下手擒捉,免被滑脱,自找无趣。”众妖徒如了心愿,自是兴高采烈,同声应诺。因殿上有乃师在,来人自非敌手,所虑是被逃走,又把几个法力较高的命往阵中接替,把原防守的人换了前来。易、李二人看见众妖徒进出来往,便由于此。

红发老祖分布停当,在殿内暗中查看。易、李二人除初闻名时,互相说了两句话后,始终端然敬立相待,并无一毫懈怠与久立不快之色。暗忖:“齐道友为人素来极好,已然相交,怎会无故欺人?看来人神情,似颇谨畏,不似倚势凌人之状。且看来书,如何说法。门人已动公忿,对于来人自然不能轻饶。只要书上说得有理,看齐道友分上,略加责罚,以平众怒,不必再为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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