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结束,苏南告别了潘志龙和柳金,一个人回了酒店。
苏南要的是一间套房,一进房间,他就北京瘫式斜在了沙发上,回想着婚礼上的柳金,还那么纤瘦知性,只是化了装,更加楚楚动人。他觉得自己不是来参加潘志龙的婚礼,而是参加自己的婚礼的。所以他去的时候,也穿了浅蓝色的西服,深紫色的领带,棕色手工牛皮鞋,柳金身上的婚纱,也是他自己亲手买的,在他心里,今天就是他们两个人婚礼。
他站了起来,微笑着缓缓地走向了套房客厅的中央,然后单膝跪地,深情地说道:“柳金,嫁给我好吗!”然后他又走到另一端点着头说:“好的,苏南。”
苏南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说:“今天,是我们两个人的婚礼,以后,我们,就是生生世世的夫妻!”哽咽着说完,躺在地上冷笑着,泪水潸然而下,他全身抖动着,心里私心裂肺的痛,可是却怎们也哭不出声来。他心爱的人,已嫁做他人妇,已嫁做他人妇了!他拼命地捶打着自己,他怨恨上苍,既然生了潘志龙,为什么还要有他?而柳金在这世上却偏偏只有一个?明明潘志龙是不喜欢她的,当时连电话都不肯接,为什么要从他身边抢走柳金?
苏南猛然从地上坐了起来,咬牙切齿,心里的火山爆发,那炽热的洪岩灼烧着他,吞噬着他的理性和智慧,他本来决定收手,可是此刻他再一次迷失在熔岩烈烈的火山口,像一只失去意识的野兽。
苏南打了一个电话,洗了把脸,一个像幽魂一样,晃荡在陌生的兰州大街上。冬日的北方街道,道路边上还隐隐约约看的到积雪,车子稀少,街上的人们裹着厚厚的羽绒衫,围裹着厚实的围巾,在凛冽的西北风中行色匆匆。接到两旁的店面,大都亮着灯,还在营业,最多的就是拉面馆和羊肉馆,隔着带着雾气的玻璃窗,苏南看见人们吃着热腾腾的拉面,突然间觉得饥肠辘辘。在柳金的婚宴上,他食不甘味,根本就美动筷子,他咽进肚子的是泪水和落寞。
他推开了一家经典兰州牛肉面馆的门,点了一个大碗的兰州拉面,再加一份牛肉和一个煎蛋,坐在了中间的位置安静地等着。店里的食客零零星星,所以比较安静,只有不远处一对年轻情侣用西北话聊着结婚的时期。腊月里,是大家集中办婚礼的季节,又是婚礼。苏南多想逃离,可是无论走到哪里都逃不开着乌苏的命运。
一个皮肤很白,脸上有高原红,头发淡淡金黄色的服务员送餐到苏南的桌上,然后用西北话说道:“这是你滴面!”那质朴的样子像当初见到的柳金,不过柳金现在出脱的像是个江南的女子,那纤瘦的身段,那动人的笑容,那精致一切,这世上绝无仅有,绝无仅有!
正是世人眼中的绝版,让无数人求之不得,茶饭不思,辗转反侧,抱憾终身,可是你不知道,你自己也是绝无仅有的,每一个人都是。放下,请你放下,才能重拾美好,重新开始。
苏南用筷子挑起面,将汤和面搅合拌匀,看见桌上有一头蒜,掰了一瓣,学着西北人的样子,一口面一口饭,一大碗面吃饭,那头算也香消玉殒了,苏南嘴里留下满口蒜香。他一向讨厌别人吃蒜,可是今天才发现,因为这种偏见,错过了人间的美味。
小时候开始,他一直严格遵守着最好的规则,从不越雷池半步。他是众人眼中别人家的小孩,他内心也引以为傲。别人上高中的时候早恋,他却是一个比别人小两岁的学霸,两耳不闻窗外事,一路阳光雨露,带着光环生活到现在。他不知道女人的身体竟然那样的柔软,要不是那一次柳金意外从梯子上掉下来,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没有机会体验。他不敢拉女孩子的手,也没那份冲动,直到遇到她,可是那一刻已经太晚了,他甚至都不曾正式的告白,就已经丧失了机会。
苏南第一次敞开肚皮吃完了一大碗面,放肆地吃了一头大蒜,带着满嘴的蒜香,畅然离开。北方的冬夜,硬生生的冷,他一路走着,发现嘴巴下面的围巾上,已经生出了一层白霜,每一口气都像是一股飘出的仙气。是啊!像是仙气!他们,应该是妩媚的灯光下一对神仙眷侣,而他却是着黑夜风霜里的孤魂野鬼。
这世上,没有一处,可以安放他爆裂的灵魂。
苏南进了酒店对面的一家超市,他想买一点白酒,借着酒精入睡。如此不堪的人生,他生不如死,这一夜,没有酒精的麻醉,他要怎么才能睡去?
他在酒水区转了很久,发现一种叫原州宴的白酒,他知道,那是柳金老家产的,所以一口气买了五瓶。以前,他从不喝这种高度白酒,可是今晚却是他的救命稻草,除了超市,他又在一个烤羊店门口买了一只大羊腿,他属于满载而归。
回到酒店,他把电视的声音开的非常的大,也不知道那里面在演什么,只有有点声音就好!他打开了一瓶原州宴,像喝啤酒一样吹着瓶子猛灌了一口,那辛辣的味道瞬间把他辣的面红耳赤干咳不止,他拿起烤羊腿,狠狠地撕咬着、咀嚼着,那些辛辣的味道少许缓解了一些。苏南又小心地抿着,对着酒瓶子一口一口地抿着原州宴。尽管下了狠心喝完五瓶,可是一瓶喝了一半,他胃里已经火烧火燎,人也迷迷糊糊了。他还是一口一口地嘬这原州宴,有气无力地啃着烤羊腿,飘飘悠悠,稀里糊涂地就睡着了。他窝在沙发里,留着口水,鼾声震天,不过那鼾声都被电视机的声音深深地掩盖了。
半夜,他胃部灼烧,不停地干呕,连忙跑进卫生间,一个人爬在马桶旁不停地呕吐。就他一个人,似乎和世人无关,快乐与悲伤、温暖与孤独,都是他一个人的事情,都是他一个人的故事。他吐完之后,一屁股坐在地上,绝望地哭着,这一次他嚎啕大哭,放肆地像个孩子。他多想长醉不醒,可是却在这孤寂的夜里,半醉半醒,酒那么烈,思念却更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