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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他的恐惧

与惜时商量去澳洲的过程,比凉秋想象得要顺利。惜时全程都未说一句话,也没有发表反对意见,只提出想要温栾和凉秋陪着他去一趟游乐园,并把他最好的朋友也请过来。

凉秋和温栾一商量,温栾没有多想就同意了。惜时有这个想法,他求之不得。

周六那一天,凉秋和苏言都特地请了一天假,再加上赵敬庭和穆兰一家三口,一行三个家庭就向着郊外梧城最大的游乐园出发了。

刚开始由于金燕与穆兰对于温栾还持保留态度,大人之间的交流一度很尴尬。可最后被孩子们一感染,气氛就融洽了很多。

惜时和穆然一起带着年纪最小的苏果果,玩遍了所有惊险项目。一路上,还有三个大长腿爸爸保驾护航。一时之间,这一行人不自觉就成了其他游人的关注焦点。

眼见着温栾三个大男人又带着小朋友们去玩过山车类的游乐项目了,三个妈妈便找了个阴凉处坐下。看着远处带着孩子排队的三个老父亲。

“我打算,让穆然姓赵。以后叫做赵暮然。”穆兰看着赵敬庭低头和孩子说话的侧影,忽然说道。

“你真的决定了?”凉秋有些意外地看着她。她还记得,当初在美国认识穆兰那一会儿,她对于提起赵家人的拒绝。

“嗯。决定了。”穆兰点了点头,看向凉秋和金燕:“过两日,等送走了你们家惜时,我会带穆然回一趟美国,更名。”

“恭喜。”凉秋微微一笑,她知道这代表着赵敬庭和穆兰的那些恩恩怨怨终于一笔勾销,两人终究还是破镜重圆了。

“你呢?怎么想的。”穆兰见凉秋不说话,又主动开口问道:“儿子都答应给出去了,总不能没有考虑一下自己吧。”

“她还能怎么地。还不跟之前那样等着温栾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处理好了?”金燕没好气地说道,显然对温栾还是有顾虑。或者说,她压根就没有相信过温栾。

“我想……就先这样吧。”金燕虽然意气用事了些,但是说得也是实话。现在的凉秋,除了静观其变,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哎,好事多磨。”穆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三个女人正在聊天,男人们已经带着几个孩子回来了。

“怎么不玩了?”凉秋将惜时拉过来问道。

“果果说她怕。”惜时说着,看了一眼苏果果。

“我……”苏果果胀红了脸,半天没吭声。

苏言在旁边看得只心疼,有些愤愤不平地在那里跟金燕说起女大不中留的事迹:“本来说是我带着果果就站在下头看热闹的,结果我们家果果啊,看着那过山车呼啸而过就死活不让她的惜时哥哥玩了。”

“哦。”金燕斜睨了丈夫一眼:“所以你这个老父亲吃醋了?”

“她怎么就没有阻止我上去?就不怕我有危险?”苏言心里不是滋味地说道。

金燕翻了个白眼,没理他,站起身来带着几个小朋友去买冰激凌了。经过旋转木马的时候,果果眼睛只发亮:“妈妈,我想坐那个。”

“好呀,妈妈陪你去坐。”

“我,我想惜时陪我坐。”果果咬着唇,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李惜时。

惜时一愣,皱着眉头想了很久,最后才道:“要不然我和穆然一起陪你吧。”

大人们听了惜时的回答,都差点笑出声来。凉秋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这钢铁直男的性子,到底还是分毫不差地遗传下来了。想着,她又看向了温栾,正巧温栾也在瞧着她。

“哦……那,那好吧。”苏果果嘟囔着,眼神里充满了哀怨。苏言哭笑不得地瞧着自己的女儿不情愿的模样,心里对温栾的成见又加深了。

“想去玩吗?”旋转木马的音乐开始响起,温栾走到凉秋身边轻声问道。

凉秋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摇了摇头道:“不想。”

“你在日记里可不是这么说的。”温栾轻轻一笑,说出来的话差点没把凉秋窘死。

“你看我日记了?”凉秋表情有些复杂。她从感化院出来之后,回到温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寻自己的那些日记本,可是她找遍了整个温家都不曾见过。那么多本日记,就这么不翼而飞了,那都是写满了自己的青春和心里最为珍视的秘密啊,凉秋为此,伤心哭了好几天。

她一度以为这些日记本一定是被温栾清理掉了,却没想到,被他留了下来:“我的那些日记本都是你拿的?”

“本来是要扔的,后来忘记了。”温栾咧嘴一笑,难得的邪气:“现在想来,还真是庆幸我没有扔。”

“在温家别墅?”凉秋心里一紧,她倒是无所谓温栾看不看,可是她很在意陆晚晴会不会看到。

“我离开那里之前都带到办公室去了,放心。”温栾向她挤了挤眼睛,一改之前不苟言笑的模样,倒像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

凉秋白了他一眼,没说话了。

“那些你在日记里写着的想要和我一起做的事情,以后我都会陪你做的。”温栾靠在她身边,看着跟好朋友一起坐在旋转木马上笑得开心的儿子。

“你也不看看那是我多大的时候写的,现在怎么能作数。”凉秋回了一句,一脸无所谓。

“自然是要作数的。”温栾将凉秋搂在了怀里,凉秋嫌弃地抖了一下没能摆脱掉,索性就随他去了。毕竟睡都睡过那么多次了,她作为一个三十出头的孩子妈,也不会那么矫情。

“你开心就好吧。”凉秋冷冷说道,心里却因为温栾的话感到了一阵甜丝丝的味道。就好像,吃了一颗世上最美味的糖果一样。

……

梁姗姗今天晚上有些紧张。因为今天是她与林幼安一起和双方父母吃晚饭的日子,这也是双方家庭第一次这么郑重其事地一起吃个饭。

“老林,你说咱们作为老同学是有多久没见面了。”梁姗姗的父亲梁道远对着林严哈哈大笑道。酒过三巡,两个中年人都有些上头,微醺的感觉让他们的心情更为愉悦。

“梁董事长一直以来贵人事忙,我可是闲人一个。你若是有空,随时都可以约我出来的。”林严笑眯眯地回道。林家一直以来就是以儒商之道而著称,林幼安的父亲如此文雅,自然也在大家的意料之中。

“你生了个好儿子啊。年纪轻轻就这么有作为。”梁道远说着,在餐桌上抽起了烟斗:“我梁道远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姗姗年纪还小,又不愿意学商,我这把老骨头,就只好多辛苦几年,等着姗姗给我找一个好女婿,给我分担一些。”

“爸爸……”梁姗姗纵然再活泼开朗,到底还是个女孩。她没想到父亲竟然在林家人面前这么直白,一时之间,也没了平日里风风火火的模样。低着头的样子,尽显女儿家的娇羞。

林幼安坐在她的对面,一直脸上带着笑意。可是那笑容里,却没有半点宠溺,空洞得犹如一张白纸。

“让林总见笑了。我家老爷,怪口没遮拦的。就爱开这种不着边际的玩笑,也不怕人笑话。”梁太太这个时候发话了,诙谐的语气让这一餐晚饭到了后段气氛更为融洽。

因为正好是在海边的一家私人会所里用餐,饭后梁道远两口子提出来要到海边去散步,梁姗姗和林幼安两人在后头跟着这四个长辈,走了一阵,便与走在前面的人拉开了一段距离。

“那个,你别太往心里去。我爸爸也没有别的意思,他平日里说话就是这样的。”一路上,梁姗姗见林幼安不怎么说话,本来有些小鹿乱撞的心又变得有些惶恐。自打与林幼安确定了怜爱关系以来,她就总是这么患得患失的。为了他,她都已经活得不像是她自己了。

“哦,没事。”林幼安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他的目光看向远方,飘忽不定,似乎是在看什么东西,又好像他身边的事情其实他都没有去关注。这样的林幼安,让梁姗姗越发地捉摸不定。她觉得他现在就好比是一把沙子,她想紧紧抓在手里,可是他却总是能轻易地从她的指缝间溜走。

“林幼安。”梁姗姗咬了咬唇,忽然快步走到他的面前站定。她低着头看着他的脚尖,想着自己即将要说出来的话,心跳禁不住加速起来:“我……我想知道你的想法。虽然,虽然我爸爸今天在餐桌上说的是玩笑话没错。可是……可是我就想知道……”

梁姗姗有些说不下去了,她心里有些难过。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爱得这么卑微。林幼安沉默地瞧着她,他没有感情的眸子里逐渐被同情与怜悯晕染了颜色。

他在梁姗姗的身上,依稀瞧见了自己奋不顾身去追逐凉秋时候的影子。

“我觉得挺好的。”林幼安张口说道。

“什么?”他没头没脑地一句话,让梁姗姗有些发懵。她抬起头来看着他,正好瞧见他伸出手来,抚摸了一下他的脸颊。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唇边逐渐展开的笑意:“我说,我觉得梁伯伯说得很对。等他有了一个得力的女婿,他就能好好休息了。不过你还太小了,连结婚法定年纪还没到。快些长大吧。”

说完,他便掠过她继续向前走去。走了几步见人没追上来,林幼安又无奈地回头看她:“你再不跟上来,就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了。”

“不要!”梁姗姗赶忙回过头来一路小跑来到林幼安身边。她犹豫了一会儿,伸出手来挽住了林幼安的胳膊,见对方并没有任何厌恶的表情挂在脸上,她忐忑的心转瞬之间变得欢呼雀跃起来:“我们走吧。爸爸妈妈都不知道走哪儿去了。”

“好!”梁姗姗点了点头,将林幼安的胳膊抱得更紧了。林幼安微笑着瞧着她,可不知为何,那笑容里总是藏着一丝淡淡的哀伤。

……

这一天凉秋一行人玩到很晚才各自回到家里,等到凉秋他们回到玄武湖别墅的时候,惜时早就已经睡熟了。温栾将惜时抱回到了他的小房间安顿好走出来,正瞧见凉秋在给惜时收拾着行李。

“这么晚了,等明天再说吧。也不急着这一时。”

“没事,都是惜时的一些书。我再看看哪些是他需要带到澳洲去的,哪一些没必要。”凉秋一边答着,一边来回翻看着那些绘本,连头也懒得回。

温栾靠在门口看了一阵,便默默下楼去了厨房。等到再回来时,他已经拿了一些热过的面包奶酪还有两瓶啤酒上来了。

“你这是做什么?”温栾进房间的时候带上了门,并学着凉秋的样子盘腿坐在了地板上,并将那些吃食都放在地上。

“你不饿的吗?今天尽陪着孩子疯了,我看你都没吃过什么东西。”温栾说着,递了一片面包到凉秋嘴里。

凉秋咬了一小口,在嘴里慢慢咀嚼着:“那个游乐园里的快餐做得可真烂,从没吃过那么难吃的。”

“嗯,我也觉得不好吃。”温栾深以为然地说着,就着凉秋吃过的那一边,也咬了一块面包嚼起来。

“你可千万别误会。并不是所有快餐都是那个味道的,很多快餐都非常美味的。”凉秋说着,主动拿起盘子里那片沾满黄油的面包吃起来:“当然了,你这种大少,是不会懂的。我估计你吃快餐的次数,屈指可数。”

“本来我就对吃的不敢兴趣。”温栾撇了撇嘴回道:“不然……你带我去吃呗,让我也见见世面。”

凉秋听了他这句谄媚的话,差点没呛死。她捂着嘴不让面包碎屑被喷得到处都是:“你姿态放得这么低,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不知道说什么就不要说了。”温栾低沉地笑着,三口并作两口将那一小瓶啤酒喝了个干净,又抹了一把嘴,便直接将凉秋扑到了地板上:“做就是了。”

“你神经病啊!”凉秋被他扑倒在地,躲着他的亲吻,觉得这个转折太突然了,有些不愿意合作。

“阿秋,春宵一刻值千金,难得儿子睡这么早。”温栾见她总是乱动,用双手箍住了她的脸,让凉秋只能瞧着自己:“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你真是……”凉秋笑了出来,她搂着他的脖子,任他索取。

她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却不知道他心里的顾忌。她在他的主导之下沉沦,却没有发现深藏在他眸子之中的那一抹留恋与不舍。

阿秋,如果可以,我真想一辈子就这么看着你。看着你的容颜逐渐老去,将你每一次明媚的笑容都印在我的心里。

可惜,我大概真的没有时间了。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突然席卷而来的头疼几乎能要了我的命。而最近我头疼的次数越来越多……也许明天,或者下一刻,我就将再也见不到光明,再也见不到你。

我不怕失去光明,只是遗憾,再也瞧不见你的模样。

“阿秋……阿秋……”温栾在昏暗的灯光之下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凉秋的名字,她却只能用急促的呼吸来回应。

她并不知道,他此时此刻的疯狂,源于即将永坠黑暗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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