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夫人这一次头都没有抬，微微的摇了摇头，拒绝了递到嘴边的米粥，“不喝了，许久没有吃饭，这会儿已经感觉有些撑了。”
闻言，碧水赶忙点头，撤了下来。碧草见了赶忙上前，递上了漱口水。莫夫人接过来，轻轻的漱了漱口吐到了痰盂里。
这一切行动做的行云流水，赵曦是半点也插不上手。待丫头们都下去了，赵曦这才慢慢的上前一步，微微的蹲下身，仰头看着莫夫人，声音戚戚的，“姨母，曦儿错了。”
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莫夫人闻言，又是轻轻皱眉，眼神慢慢的落在了赵曦的脸上。看着她留着眼泪，梨花带雨又羞又惭的模样，莫夫人只感觉自己有些眼疼。这个模样或许对男人管用。可对于女人，却是没有那么管事了。
“姨母，你不要生曦儿的气了。”赵曦见自己哭着，莫夫人却依旧无动于衷，一时间心慌起来。这要是在往常，她肯定是不会让自己掉一滴眼泪的。
莫夫人闻言轻轻的叹了口气，别开眼，慢慢开口，“曦儿，我问你，你真的想好了？”
赵曦闻言轻轻的点了点头，“姨母，曦儿如今，如今已经是表哥的人了。”这话说出来，赵曦的脸色微微的一红，然后，她看着莫夫人的脸色一变，她心陡然又是一慌，大步上前，跪在了莫夫人的身边，“姨母，我知道曦儿做这个事做的不妥当。曦儿给你丢脸了。”
赵曦说着这一次哭的真真切切，“姨母，曦儿知道自己配不上表哥。曦儿也不敢奢求表哥妻子的位置。”赵曦说着，声音就有些岔气了，“曦儿也知道，姨母为了曦儿的婚事也是费尽了心思。可是姨母，曦儿的心里早就有了表哥，除了表哥，就是再好的人，曦儿也不想要。”
莫夫人闻言轻轻的叹了口气，看着自己从小看到大，当成女儿一般疼爱的外甥女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莫名的她就心软了。
“罢了，你起来吧。”莫夫人看着赵曦，看着她满脸的泪痕，看着她脸上依稀可见的惊慌。轻轻的闭了闭眼睛，“人各有志，这条路既然是你自己选的，那么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姨母！”赵曦哭的更加真切，将脸埋在了莫夫人的床榻之上，哭的凄凄婉婉，这些日子她的心一直吊着，只有今日才可以真真切切的哭出声来，似乎此刻找到了一个宣泄点一样，哭的悲悲切切的要把这些日子所有的委屈和不安都哭出来一样。
莫夫人闻言轻轻的闭了闭眼睛，到底还是心疼她的，虽热这个孩子辜负了她的一片心，但到底也是个傻孩子，是个痴心人。
她轻轻伸手抚摸着赵曦的头发，慢慢开口，声音依旧嘶哑，倒是疏离淡了许多，“曦儿，日后你若是有什么苦处，觉着难受的时候，你就想一想今日。想一想你今日的选择，然后咬着牙，也要把日子过好了，你知道吗？”
赵曦闻言，拼命的点着头。其实不用想，她都知道妾侍的日子不好过，可她能怎么办，一颗心早就扑在了那个人的身上。若是让她嫁给别人，比让她死了还要痛苦。
“唉！”莫夫人又是轻轻的叹了口气，一旁服侍的碧草见了，赶忙张口道，“表小姐，不要哭了，夫人身体才好了些。若是再操心，怕是要受不住的。”
话说到这，碧石上前递了一条雪青色的帕子。赵曦顿时羞愧的点了点头，接过帕子，按干了脸上的泪水。她红肿着眼睛看着莫夫人，轻轻勾唇，这一笑如雨后芙蓉一般的清妍。
“姨母，日后曦儿会好好的孝顺你。曦儿一定不会让你难为，让你在未来表嫂和曦儿之间两难。”赵曦依旧没有起身，她抬头，一字一句的说着，“曦儿会记住今日的选择，记着今日非要嫁给表哥的决定。也记住姨母说的话。”
赵曦声音恳切，还字字句句的为着自己着想。莫夫人听着，心里的芥蒂去了大半。她轻轻的点了点头，伸手握住赵曦的手，眼泪不期然的就落了下来，“好孩子，好孩子。”
她声音哽咽，看着赵曦，眼神朦胧。
赵曦就势站起身来，身子一动窝进了莫夫人的怀里。她声音慢慢的，“姨母，我知道曦儿让你蒙羞了。曦儿知道，大家小姐与人为妾是自甘堕落。可姨母，能嫁给表哥，是曦儿的福分。就算是为妾，也是曦儿自己的选择。日后日子再难过，我都会记住今天。”
莫夫人闻言点了点头，其实说白了，赵曦进府是贵妾。但再怎么贵，也越不过正妻去。只是她是赵曦的姨母，这府里上上下下的都要给赵曦几分薄面，所以其实只要赵曦不失去莫夫人的欢心，以后的日子怎么也不会难过了就是。
莫夫人心里明白这一层，也明白也许赵曦有些话不对心。可到底是自己看大的孩子，如今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着呢？尤其是，在发生了这件事以后，莫连城也终于肯收心回来了。赵曦，就算是做了错事，但也办了好事，不是吗？
罢了罢了，就当她是养了一个闺女吧！
碧草和碧石在一旁看着，不由的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都亲亲的叹了口气。虽然这谁家都难保没有一个妾侍，可妾侍是主母的外甥女可就不一样了，这一次，她们第一次为还没有进门的林姑娘担心起来。
要说万青，哭过了一场，心情虽然没有多云转晴，但怎么样都没有再坏下去就是了。毕竟，再怎么样，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而且，她也不算是被甩，要说放弃，也是她自己要放弃的。
只是她很觉着心里很对不起莫连城，只是觉着自己是真的很不地道，有很多的惭愧和不安罢了。
于是，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了几日，终于听说莫家和林家的婚事定了下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万青的心很落寞，毕竟心上人要结婚了，新娘却不是她。这样的感觉是没有几个人知道的，只是觉着心很疼。
可又无可奈何。私下里，万青对着月亮，祈求了无数次：希望莫连城一帆风顺，希望莫连城能够幸福。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抹平她不能和他长相厮守的遗憾。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够不那么不安与自责。
万青的心情很复杂，似乎是欣慰的。就好像是自己养大的一颗瓜卖了个好价钱，又似乎觉着自己精心培养，付出了很多心血的一颗瓜要被别人吃了似的，嫉妒。
好吧，这样说有些过了，毕竟万青不是莫连城他妈。但到底，心情是复杂的，以至于，她很长时间都打不起精神来，笑容是蔫的，眼圈是黑的。只要一闭上眼睛，似乎就能够看见莫连城在自己面前微笑一样，万青觉着自己真是魔怔了，或许她真的需要去看医生了。
然而事实上是，万青还没来得及去看医生，阮洋菁却上门了。
阮洋菁见到万青的时候，万青正欣喜感激的对着她微笑着，可阮洋菁心里却是一点高兴都没有，相反，她觉着很心酸。她认为，万青一定是在强颜欢笑。
“不想笑就不要笑，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假装。”阮洋菁在给老夫人请了安后，就拉着万青进了屋子，伸手握住了万青的手，然后轻轻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的心里一定不痛快。”
万青闻言轻轻的眨了眨眼，然后默默的点了点头，勾起的唇角就真的一点点的抹平了下去。事实上，她真的会死不想笑，因为心累，笑的感觉脸都有些僵。
可她必须要笑，她若是失魂落魄的，整日苦着脸，怕是梁老夫人会担心的。
见万青真的不笑了，坐在一旁，神色木然，阮洋菁只感觉心疼。这一刻，她是很能体会到万青的感受的，毕竟她是过来人。
“万青。”阮洋菁想着当日万青和自己说的话，此刻叫着万青的名字，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好了。前日她听到了莫家和林家订婚的消息，一颗心就顿时飘了起来。
事实上，如今正在备嫁的她是不好出门的。可她实在是放心不下万青，虽然她知道万青是个足够坚强和足够理智的人，但她依然放心不下。毕竟，万青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儿，很多话虽然她说的简单，可当所爱真的要另娶他人的时候，她的心一定是不好受的。
万青轻轻的眨了眨眼，转头看着阮洋菁，看着她一脸担心，想要开口，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张口的模样，顿时勾唇噗嗤一下就笑了。
“真好。”万青轻轻的叹了口气是，伸手圈住了阮洋菁的纤腰，将自己整个人都埋在了阮洋菁的怀里，慢慢的闭上了眼睛，“菁儿，有你真好。”
阮洋菁原本听着万青的话，还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可接下来她的动作，她轻微的感叹，却让她的一颗心化成了一滩水一样。她轻轻的伸手，将万青抱住，仿佛是抱着自己最珍爱的瓷娃娃一般，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万青的脊背。
万青的心里觉着暖洋洋的，毕竟有一个真心待她的朋友。她可以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只是这样静静的抱着她，她就已经很知足。
阮洋菁能够感受到此刻万青心里的脆弱与不安，其实她也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只不过她和万青调了个儿，她是莫连城，身不由己而已。
但心疼是一样的，所以这个时候阮洋菁又不能去怪莫连城什么，只能感叹有缘无份，情深缘浅罢了。
万青窝在阮洋菁的怀里只觉着似乎什么烦恼都没有了，自此找了个可以避风的港湾一样。许久，万青慢慢的站直了身子，看着阮洋菁轻轻一笑，“说来咱们也好久没见了，这个时候能见到你，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