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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屡败屡战(6)

与此同时,北路刘官芳部进攻祁门,攻到距祁门二十里的历口。曾国藩让朱品隆率兵去防历口。见到湘军援军赶来,刘官芳放弃了进攻历口的想法。也许正是曾国藩的举重若轻迷惑了太平军。

刘官芳刚退走,占了景德镇的李世贤又乘胜攻向祁门。这次,曾国藩还没出手,左宗棠赶到乐平附近阻住交战。

在祁门困守的曾国藩自知待在这个地方必死无疑,于是组织张运兰、娄云庆等部八千余人向东进攻徽州城,想打开祁门的东部通道。然而,徽州城有太平军重兵把守,张、娄一味猛攻,久攻不下退回休整时,反被城里的太平军杀出来打了个措手不及。曾国藩只得退回祁门。

恰在此时,左宗棠的楚军在乐平打败李世贤部。李世贤败走浙江,诸军也随之退去,祁门之围缓解。但是,时时感到危机四伏的曾国藩一刻也不愿意在祁门待了。他立即派鲍超再次进攻西南方的景德镇。太平军守将是大将黄文金,因作战受伤,为保存实力退走,鲍超趁机占了景德镇。

这样,逃离祁门的西南通道打开了。

咸丰十一年三月二十七日(1861年4月6日),在祁门大营被困了一年多的曾国藩先往西南走,再朝西北进军到东流。东流背靠长江,面朝安庆。曾国藩将指挥部设于长江靠岸停泊的大船上。

现在,湘军、太平军都围绕着安庆实施着自己的战略计划。

曾国藩围攻安庆的战略十分明确:围攻、占据安庆,切断洪秀全天京的粮草供应,进而进逼南京;如果陈玉成领兵来救,在外围策应的多隆阿、鲍超、李续宜等军就聚而歼之。围攻安庆的曾国荃发动士兵在安庆城三面深挖长壕,临长江、临湖的一面则以水师包围。

湘军这样兴师动众地围攻安庆,武汉等两湖大后方的兵力则十分空虚。

洪仁玕看出了这一点,他的应对策略仍是“围魏救赵”。

北路的陈玉成进兵神速,自咸丰十年八月(1860年9月)从安徽定远出发,一个月便行至桐城西南的挂车河,准备支援安庆。然而,陈玉成在这里遭遇多隆阿的守军,双方鏖战数日,最后陈玉成败下阵来,只得退回庐州。

咸丰十一年二月,陈玉成组织五万大军西征,半个月里连克英山、蕲水、黄州,逼近武汉。本以为陈玉成还会在安庆周围找机会的胡林翼急得口吐鲜血,病势垂危,赶紧调彭玉麟、李续宜水陆两军回救武汉,但远水哪救得了近火。

这时的武汉城已经乱作一团,官员、富商逃亡一空。官文胆都快吓破了,但若弃城西逃肯定难脱皇帝的重罚,只得带着几千名老弱病残坚守在城里。

陈玉成围攻武汉的时候,英国海军将领何伯借口汉口为《北京条约》规定的开放商埠,不准陈玉成在武汉用兵。陈玉成认为这是和洋人搞好关系的机会,就给了何伯一个面子,只留下赖文光一军驻守黄州,率大军转攻湖北北部,占领德安(今安陆县)、随州,打算从北路围困武汉,等待李秀成的南路大军。但是,等了不到一个月,安庆吃紧,何伯又赖在武汉不走,陈玉成只好回援安庆。这样,北路军的西征计划便破产了。

南路的李秀成认为,经营好江浙,斩断清朝的粮仓和钱袋,比拿下几个武汉都值得。这遭致洪仁玕和洪秀全的批评。迫于压力,李秀成于咸丰十年十月(1860年11月)率领部分军队进入皖南,主力则留守苏、常。

李秀成西征被鲍超打退后,改道浙江进入江西,一路血战进入湖北,咸丰十一年五月八日(1861年6月15日)即陈玉成离开湖北两个月后攻占了武昌县。当地民众热情高涨,纷纷加入太平军,据说一下子就有三十万人加入了李秀成的队伍。但是,李秀成仍同陈玉成一样,迫于何伯的压力放弃进攻武汉,返回了江浙。南路军的西征也破产了。

太平军攻武汉、保安庆的战略未能实现,曾国藩认为已无后顾之忧,便放开手脚,调集湘军全部人马,围攻安庆。

咸丰十一年三月(1861年4月),陈玉成由湖北回师,从宿松、石牌(今怀宁)攻入集贤关,由西北方杀来,对围攻安庆的湘军展开攻势。曾国藩一面令曾国荃拼命顶住,坚守待援;一面急招往江西景德镇支援的鲍超回师。

陈玉成攻入集贤关后,大部队被壕沟所阻前进不得,就派吴定彩部千人进入安庆,协助叶芸来守卫安庆,下令在菱湖南北两岸筑垒十八座,用小船往来湖中,向安庆城运送粮草。由芜湖北渡的黄文金和由天京前来的洪仁玕、林绍璋等也都率军攻到安庆外围。这样,安庆暂时稳定下来。

曾国藩调兵遣将:对陈玉成的援军,调鲍超、成大吉等军应对;对黄文金、洪仁玕、林绍璋等援军,令多隆阿顶住,并让多隆阿伺机派兵帮助鲍超吃掉陈玉成部。

陈玉成和曾国荃鏖战了几天,总是难以靠近安庆城边。四月十日(5月19日),陈玉成留下刘玱琳守卫集贤关,自己率部分军队退走桐城,与外围的洪仁玕等会合。

就在这一天,鲍超、成大吉、多隆阿部和曾国荃部开始向集贤关发动大规模进攻。

曾国藩要求务必在陈玉成返回之前攻克集贤关,活捉刘玱琳;同时命令曾国荃包围菱湖的太平军,割断菱湖与集贤关刘玱琳部的联系。

刘玱琳是陈玉成手下的骁将,有勇有谋,手下的四千人更是陈玉成部的精华,号称“百战精锐”。陈玉成南征北战,战绩不俗,很大程度上都是依靠刘玱琳和这四千精锐。湘军上下谁人不识刘玱琳?谁人不怕刘玱琳?

曾国藩在书信中称他为“玱琳先生”、“玱翁”,并毫不掩饰地说“敬爱玱翁”,并以湘军中缺少这样的将才感到遗憾。

曾国藩下定决心,一定要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消灭刘玱琳部,下令绝不能放过一人,尤其不能放过刘玱琳。

鲍超、曾国荃、成大吉等人深知这一仗的重要性,通令全军,这场仗不仅要胜,而且要除恶务尽,不可使一人逃脱。

五月一日(6月8日)清晨,赤松岗一派肃穆。

刘玱琳严阵以待。湘军黑压压地聚集,马匹、大炮、辎重源源不断地运来,就等鲍超进攻的命令。

“轰!”湘军的炮击开始。随后,鲍、成集中一万精兵猛烈冲向赤松岗,无果。火气越发大的鲍超再用集团兵力反复向堡垒冲锋。

果然无愧为“百战精锐”。在刘玱琳的指挥下,这支四千人的队伍,或伏或战、或火器或肉搏,以一当十,毫不慌乱。

鲍超下令:利用人数的优势,反复冲击,不让刘玱琳有吃饭、休息的机会。鲍超在太湖一战里吃尽了陈玉成这种战法的苦头,要不是后来李续宜的援军赶到,他恐怕早被陈玉成拖死了。如今,鲍超依样画葫,把陈玉成的法子用在了刘玱琳身上。

果然,时间一久,太平军得不到喘息的机会,枪弹火药也一点点用尽,而鲍超大队人马仍不停地轮番攻击。这一天,鲍超和刘玱琳短兵相接,赤松岗的四个堡垒被鲍超攻下了三个,三千太平军英勇牺牲。

五月二日(6月9日),残酷的歼灭战还在继续。刘玱琳仍死死坚守着最后一个堡垒。因为弹药都已用完,刘玱琳带着八百人杀开一条血路突围而出,到了马踏石时被大水阻住了去路。刘玱琳一边派人抵挡赶来的“霆军”,一边寻找渡江的船只。等到刘玱琳登上船时,身边只剩下二百人。湘军炮船发现了他,一轮炮轰过来,刘玱琳和二百战士全被炸死。

刘玱琳阵亡,陈玉成等于被湘军砍掉了一只臂膀,军队的战斗力大大降低。与此同时,曾国荃全力攻击菱湖十八垒的太平军,各垒被逐一攻破,陈玉成在此留下的八千太平军全部牺牲。

刘玱琳部被消灭,曾国藩等人兴奋不已,认为赤松岗一战,胜过塔齐布攻下岳州、李续宾攻破九江。湘军、太平军之间的平衡被打破了。

陈玉成在桐城听说湘军包围了刘玱琳,立即反攻回救,但曾国藩已令多隆阿守住了陈玉成回援的路口。眼看着刘玱琳被湘军吃掉,陈玉成稍作休整,立即同洪仁玕、林绍璋、黄文金、杨辅清联合进攻挂车河多隆阿的阵地,希望突破湘军的包围圈救援安庆,但还是没能成功。

陈玉成决定绕道从湖北到蕲州折而下行,经宿松、石牌,绕了一个大圈进入集贤关。进是进来了,但是两个月已经过去。曾国荃利用这段时间,各个击破,逐一打破安庆城外的所有堡垒,把安庆围了个水泄不通。安庆城里粮草断绝,已经到了不攻自破的危急关头。

陈玉成又采取以前的战术,在集贤关筑起四十余座堡垒,与安庆城的守军遥遥呼应。他用小船向城里运送粮食,但都被湘军水师击沉。陈玉成想了各种办法运粮食,湘军想方设法把粮食拦下来,你送我截的战斗进行得十分激烈。

陈玉成感到,再不解围的话,安庆就要不战而破了。于是,陈玉成亲自站在阵前督军,从东西两个方向进攻,每位太平军战士都背了一大捆草,像蚂蚁一样拥向长壕,把草掷入壕中,填满了蜂拥冲过。

曾国荃指挥湘军在第二道壕中开枪射击,用排炮轰击从第一道壕中冲过的太平军,前面的被打死,后面的又冲上来,第一道战壕很快就被太平军将士的尸体填满了。战斗从七月二十日进行到七月二十五日(8月25日至8月30日),湘军在第二道战壕中打了六天的靶子,仅在长壕内外就牺牲万余名太平军,死尸堆成了山。湘军光火药就用去十七万斤,枪子用去五十万斤,可见战斗进行得何等激烈!

太平军始终没能突进曾国荃的内壕,城内守军几番冲击也没能突围。

八月一日(9月5日),曾国荃部轰倒安庆北门城墙,湘军如潮水般涌入城内,吴定彩率队堵击,首先牺牲。城内太平军已断粮好几天,很多人连刀枪都举不起来,稍有抵抗当即被杀,绝大部分都投降了。

曾国荃等认为这些太平军冥顽不化,留着必是祸害,还不如都杀了干净。但是,这么多人该如何杀呢?朱红章出了个主意:让俘虏排好队,十个人一组,分给各营,半天就杀完了。

安庆一战,先后被杀的太平军达三四万人,被杀的百姓亦不在少数。湘军认为太平军在城破后都穿上了百姓的衣服,于是凡可疑的都杀掉,太平军的眷属男的杀净,女的悉数被掠,金银衣物被抢掠一空。

这让曾国荃心里有些不安,写信给曾国藩。曾国藩说:“现在已经带兵了,志向就是杀贼,多杀贼人有什么后悔的呢?那些贼人,人人得而诛之,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曾国荃由此开始肆无忌惮地杀戮、抢掠被攻下来的城镇。

陈玉成见安庆失陷,失魂落魄地回走桐城。多隆阿乘胜追杀,陈玉成溃不成军,死的死,逃的逃,太平天国的一支主力部队就此覆灭。

攻陷安庆以后,咸丰帝得报,赏曾国藩太子少保衔,赏曾国荃布政使衔。曾国藩气势大振,湘军水陆配合,趁势攻占了安徽大部地区,并迅速向东推进,直指天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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