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东西！”铁竹制的杯子连同里面的热茶被狠狠砸出去，萧君成脸色铁青地瞪着萧陌然，好似对方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恨不得下一秒就冲出去将之撕成碎片。
紧皱着眉头闭上眼睛，任凭杯子将自己脑袋砸得嗡嗡作响，萧陌然却好似没有半点感觉一般，只倔强地站在哪里。
滚烫的茶水将皮肉瞬间变得火辣肿痛，甚至有一种感觉，只要伸出手指去碰触，就能发出戳破葡萄表皮的声音，让人打从心底地生出一种本能的排斥。
“家主！”终究是从自己肚子里掉出来的一块肉，即便平日里再不喜，萧九娘也还是会护着自己的孩子的。
“你养的好女儿！”狠狠地瞪了萧九娘一眼，萧君成心中即便有再多的话要说，也不会在这时候吐露。
毕竟是忧关自己名誉的事情，他还没有傻到在众目睽睽之下给旁人送上把柄。
冷漠地将视线投注在萧君成身上，若不是探知了某些事情，萧陌然绝对会跟在场的那些人一样，当成是一个哥哥对自己妹妹教女不严的斥责。
“混账东西，做了错事还敢如此强横？还不给我跪下！”眸光微闪，也不知是心虚还是怎样，萧君成的语气虽然还是很严厉，气势却不像之前那般骇人了。
望着萧君成气急败坏的样子，萧陌然忽然就有些想笑。如果不是知道自己是被硬塞进萧九娘腹中死胎的，他怕是要为自己的出生纠结一辈子了吧？那个早就没了魂魄的胎儿，此刻是不是也在庆幸不用见证这份污秽的关系呢？如此想着，萧陌然的唇角逐渐扬起，竟是真的笑了出来。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放肆的笑声在一片严肃的情境中显得突兀而嘲讽，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却又觉得只有这样，他的心中才会少掉一些委屈与憋闷。
一直以来，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就成了人家肚子里的小胎儿，还以为自己是因为某些缘故突然死亡，却不想，跟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反正也已经在这地方呆了十几年了，自己找些乐子继续宅着日子也不算难过不是么？只是，如果自己就那么安于现状，是不是就不用去想那么多复杂的东西？
真是有些后悔……在那样和平安逸的世界中，竟然把时间都宅在了家里……
“放肆！”身为家主的威严被这样挑衅，萧君成心中升起的那一点顾虑立刻就被怒火取代，狠狠一挥巴掌，离他还有着些许距离的萧陌然脸上立刻就肿了起来。
鲜红的指印与之前砸伤的额头、烫起水泡的部位都集中在同一边脸，那些本就鼓胀透明的水泡齐齐破裂，让萧陌然的两边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君成，”坐在一边默默饮茶的萧家老祖宗忽然开口唤了一声，眼中满满的都是不赞同。“虽说这孩子是闯了祸，可她终究是女孩儿，你这样毁了她的脸，日后哪里还能有人喜欢？”
听着萧家老祖中的话，萧陌然心中一颤，脑子里面忽然变得清醒无比。
这样，才是符合萧家形象的家风吧……不论是谁，心中都要有着自己的算盘，盘算的不仅是自己所能得到的好处，更是如何把他人的价值最大化，直到榨干为止……
“老祖宗……”声音微颤着将脸转向萧家老祖宗，萧陌然忽然就重重地跪了下去。
既然终究是要被利用的，凭什么就只有他牺牲呢？所以，至少在自己还能发掘出更多的价值之前，他绝对不要坐以待毙。
“你这孩子这是做什么呢？”语带焦急地对萧陌然说着，萧家老祖宗却并没有亲自去扶的打算。
“老祖宗，从小我就不得娘亲喜欢，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在这个家中，更是没有谁人真心待过我，”忍着脸上的疼痛，萧陌然眼中挤出泪水，望着萧家老祖宗摆出万分难过的模样，“我从未享受过被人教导的感觉，也从来没有感受过被人重视的滋味，今日你们都说我错了，我却不知自己何错之有……老祖宗，我不懂自己错在哪里！”
大声说着自己的委屈，萧陌然自认为自己没有那个语言天赋想出更多的词句，倒是电视看多了，摆摆架势还是做得到的。就算是表情有少许的不到位，脸上都伤成这样了，扭曲一点也是必然的嘛！
“这孩子……阿成，扶她来我身边。”萧家老祖似乎很是心疼的样子，扭头吩咐自己身边的随侍过去扶人。
脸上挂着泪珠和冷汗，萧陌然的膝盖在那一跪之下妥妥的伤了，自然而然地就将全身重量挂在了那随侍的身上，丝毫没有顾虑到自己在其他人眼中其实还是个妹子的事实。
“确实是疏于管教了。”眼神接连在萧九娘与萧君成身上飘过，萧家老祖这话摆明了是要护上一回了。
总归是萧家的人，不管内在是什么样儿的，至少平日里的言行举止都该到位才是，就现在这样毫无女儿家的自觉，还整日里穿着个男装晃悠，不男不女的成何体统？
皱起眉头，萧家老祖选择性的遗忘了某人跟在自己身边时也一直是男装打扮的。
萧陌然强忍想要嚎叫的冲动，紧紧攥着衣摆的双手青筋鼓起，他却愣是没有收起脸上的悲伤，好似因为太过伤心而感觉不到其他了一样。
“老祖宗……”萧君成被萧家老祖忽然改变的套路整的头大，有些拿不准接下来该怎么处理了。
按他的想法，萧陌然的本就是别有用途的材料，又鲜少出萧家，管不管教的都没什么所谓。而这一点，老祖宗也是十分清楚的。现在忽然谈起管教的问题，难不成是他们家老祖宗有了更加合适的打算了？
“从今日起，这丫头就放我身边管教了，萧家的子弟，也该好好的反省一下自己。”轻飘飘的一句话，萧家老祖是既给了萧陌然地位又给他竖了敌人，其中的深意，没有几分阅历的人还真体会不出来。
“是。”哪怕心中有再多的疑问，在这时候萧君成还是不敢多说什么的。
倒是萧九娘，好似忽然有了当人娘亲的自觉，忽然就冲了出来跪在了萧家老祖面前，恭恭敬敬地一个头磕到了底。
“九娘，你这是做什么？”萧家老祖还没开口说话，萧君成已经快步走到萧九娘面前，伸手搀住了她的胳膊。
十几年都过来了，也没见她对自己女儿有半分的关心，今天却好似母性爆棚，也不怕惹出什么麻烦来。
“大哥，这么多年来，是我没有教好孩子，老祖宗肯亲自教导，九娘心中感激。”低垂着头，萧九娘顺着萧君成的力道起身，又对着萧家老祖福了福身，“老祖宗，辛苦您老人家了。”
“本就是我萧家的子孙，谈不上辛苦。”目光在萧九娘头上停了一下，萧家老祖打了个手势，示意萧陌然跟他走。
至于萧家别的子弟是什么样的心情，他老人家可管不着。安逸的环境是养不出凶猛的野兽的，只要不会伤了家族的根基，多争多斗，反而是一件好事呢！
艰难地站起身跟在萧家老祖身后，萧陌然分明已是十分勉强，却始终紧咬着牙关，不肯露出丝毫的软弱来。
跟这些在算计中过活的人比，他自认为没有那个能耐与之比斗，但稍微用点心替自己找几条退路还是可以的。
萧君成从他还没从萧九娘肚子里蹦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在算计了，谁知道他还有多少耐性继续等待？而萧九娘虽然是实力强悍的存在，但在萧君成和萧老祖面前明显是不够看的，即便能护得了他一时，也必不长久。唯有萧家老祖，年纪一把计谋更深，肯定不会轻易就把他给整残了的。
“丫头，你过来。”走到没人看见的地方，萧老祖使了个眼神让随侍阿成退开，对萧陌然招了招手。
“是。”哑着嗓子低低应了一声，萧陌然晃着身子十分艰难地走过去，膝盖一软就要往下跪。
“别急着跪。”单手架住萧陌然的动作，萧老祖脸上完全没了在众人面前相护时的神色。
心中一沉，萧陌然缓缓站直了身体，等着对方发话。
“我虽把你带在了身边几日，但对你却是全然不管不顾的。你今天走的这一步路，是打的什么算盘？”眼中闪过一抹狠辣，萧老祖已经准备好对方若是不能给出他一个满意的回答，他就直接将人处置了了事。
“老祖宗，我不想成为弃子，跟不想成为随便一个人手中的棋子。”坦然地面对萧老祖的打量，在这种孤注一掷的时刻，萧陌然的心反而稳定了下来。
左右不过是生死两边，他既然选择了生，怎么可以在这时候掉链子呢？
“我以为……你会更想成为执棋的那个人。”悠悠地吐出一句话，萧老祖扯了扯嘴角，竟然是给出了一个笑脸。
“执棋是要有实力的，而我能不能有实力，还要看老祖宗您是否允许。”低下头，萧陌然把自己摆在了十分卑微的位置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