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生,太原市尖草坪区人。大学本科学历,尖草坪区一中语文教师。曾在《崛<山围>山》《傅山文艺》《太原电视报》《太原日报》《太原晚报》等刊物上发表过影视评论、文学评论、短篇小说、报告文学。
◎酒“经”
主持人已经宣布大会开始,首先请局长讲话。老半天了,“酒”局长才由王秘书搀扶着摇摇晃晃走上主席台,在首长席就座。
“酒”局长其实并不姓“酒”,百家姓里也没有个姓“酒”的。
那还是在改革开放之初,那时酒局长还年轻,仗着有个中专文凭,动辄以“臭老九”自称,终被提拔成办公室副主任。别看是个副主任,嘴皮子却利麻得很,那是有会必到,到会必讲,讲则先把自己“臭”上一番。于是,人们便称呼他为“九”主任。九主任后来逐渐升到副局长、局长。随着官职的一路飚升,酒量也在不断升级,那是有饭必到,到则必喝,喝则必醉。久而久之人们对他的称呼便改成了“酒”局长。确实局里有一部分人已经忘记局长本来姓甚了。
看着主席台上酒局长那副“微软”的样子,王秘书赶紧把麦克风摆好放在局长面前,然后把他写的优美得像诗一般的讲话稿摊开在桌上。可酒局长还是先习惯性地抓起茶缸“咚、咚、咚”先呷三大口,然后是三个响亮的饱嗝声从麦克风中散出,向会议厅各处弥漫。浓茶带着酒精渗透到酒局长的血液里,也落实在行动上。
酒局长醉眼矇眬,根本看不清讲话稿上写的什么,脑袋摇得像货郎鼓。王秘书赶紧提示说:“第一部分,为创高效一条心,团结奋战感情深。”一听“感情深”三个字,酒局长的话可就打开了。“是啊,任何事情都要看感情。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人逢知己千杯少,该喝多少自己找。话不投机半句多,见了朋友总得喝。像今天,人家到我们这儿投资办厂,又推动当地经济发展,还又请我们吃饭,你能不喝吗?我的原则就是可伤胃,可伤身,不能不喝伤感情。只要感情有,喝水也是酒。只要感情深,酒多不醉人。感情不到位,喝酒不对味,喝了活受罪。不要问我一顿喝多少,酒量跟着感情跑。宁可喝得出不了门,不能叫朋友难为情;宁可喝醉叫人抬,不能叫领导下不了台。我的情也真,我的意也真,酒杯代表我的心……”
王秘书一看局长还没有打住的意思,赶紧过来指了指稿子说:“局长,该讲第二部分了。”
第——二部分——第二——部分。显然,酒局长还陶醉在深深的感情漩涡中,还不明白什么第二部分。
有了刚才的教训,王秘书没敢再念出声来,而是指了指第二部分的标题:“形势如春风令人陶醉,前程似锦绣使人心醉”。王秘书真是投其所好。其它内容没看清,那两个“醉”字可太醒目了,酒局长又脱稿了。
“是啊,饭是饭,汤是汤,酒是纽带是桥梁。既然走到一起来,那就应该敞开怀。已经花了招待费,你要不喝是浪费。你怕醉,我怕醉,看见酒杯往后退,我看迟早要掉队。你不醉,我不醉,马路旁边谁来睡?你也醉,我也醉,医院里面来相会。都是为了本单位,医疗给你算公费,你还怕什么?喝醉不要紧,只要事办成。醉倒我一个,带动一群人,我看很光荣。我告诉你,能喝白酒的喝啤酒,这样的同志赶快走;能喝白酒的喝饮料,这样的同志咱不要;能喝一斤的喝八两,这样的同志不提拔;能喝一斤的喝半斤,这样的同志不提升;能喝一斤的喝三两,这样的同志快扒拉。你没听说吗?当官不怕饮酒难,万杯千盏只等闲。五粮汾酒腾细浪,茅台剑南都喝完。叫你喝,你不喝,领导脸往哪儿搁?偷机取巧光怕醉,我看你永远没机会。当然,有点儿闲话,那是免不了的。有人就说是‘喝坏了党纪,喝败了党风,喝散了斗志,喝退了民心。’还有说什么‘喝得分不清好与坏,喝得官场出腐败;喝得财政尽赤字,喝得企业垮了台;喝得感情错了位,喝得不和老婆睡,喝得老婆告到常委会。’我看那是枝节,要看主流嘛,听见蝼蛄叫你还不种庄稼了?其实如果你能天天醉,说明你地位很尊贵。从古到今酒量越大越英雄,喝得越多越有本领。武松喝了十八碗,喝得全身都是胆,喝得身子直摇晃,才打虎过了景阳岗;李玉和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赳赳;李奶奶给了一大碗,李玉和赴宴斗鸠山;杨子荣连喝几大碗,这才灭了威虎山;阿庆嫂灌醉胡司令(酒局长忘了,阿庆嫂卖茶不卖酒);周总理战败尼克松;李白斗酒诗百篇,喝得越多越能编;人生得意须尽欢,怕喝烧酒莫当官……”
王秘书一听越扯越远,情急之下顾不了许多,急忙过来拦住说:“局长,该收尾了!”“收尾?对,收尾,谁是最后一庄?”
王秘书这回连完整的标题也不敢念了,只指着标题的最后几个字说:“号召大家同心干。”
酒局长一听“干”字,立即站起身来,举起茶缸对着台上台下大声喊:“对,同志们,一起干!”
《傅山文艺》2003.2
◎银钱官司
犹豫了半天,李老汉终于举起了手,颤颤地敲响了法院办公室的大门。
“请进!”
办公室里坐着五个人,四个男的,一个女的。一看见那大盖帽,老汉思谋了一路的话早吓跑到爪哇国去了。他怔在那里,“哦哦”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来。
还是女人心软。那位女同志开口了:“老大爷,您有什么事?”
李老汉这才定了定神,找到话茬了:“闺女,我那戳天鬼的愣小子告人家乡长的事你们知道不?”
“那您是东胜乡的吧?”
“是,是,不知处理得怎样了?”
“老大爷,这个案子我不管,您问老张同志吧。”她用手一指坐在正面上首的那位。
老张开口接上了:“老大爷,您想问什么?”
“咱不告了行不行?”
“老大爷,不行,这件案子马上就要开庭了。况且,您又不是起诉人,无权撤诉。”
李老汉吓得脸色发白,快要瘫倒了。他踌躇了半天,从怀里掏出一个旧报纸包的小包,抖抖地送到老张面前:“老张同志,行个方便吧!”
“老大爷,这是什么?”
老汉手一抖,小包掉在地下了,是一叠崭新的人民币,全都是十元的。
“您这是干什么?这是干什么?”
一看见那张威严的脸,李老汉吓得趴在地上,说不清是收拢钱呢,还是给老张磕头呢。
还是那位女同志心好,过来帮李老汉把钱包好。
李老汉却不伸手接钱了。“闺女,你给咱说说好话吧,我可就这一个小子,说说好话吧!”
出了法院大门,老汉才松了一口气。“一个平头百姓,就要告人家乡长?真是不知道自家是吃几碗干饭的。自古官官相卫。况且,还听说人家乡长的闺女又在法院上班,这不是拿鸡蛋往石头上碰?”
法院开庭了,李老汉的儿子胜诉。
李老汉高兴了:“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钱能通神,幸亏……”
“大爷,你站住。”老汉正想着,两个人叫住了他,正是老张和那个女同志。
女同志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包,递给老汉,正是老汉的报纸包。
“老大爷,这回您放心了吧,要相信法律啊!”
老张指着女同志问老汉:“您知道这位女同志吗?”
“不知道,不知道!”
“她就是你们乡长的女儿!”
《崛<山围>山》199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