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衍抱着傅千泷,不再看向容潋。
面前的两个人,在不久之前,还被自己分别软禁了起来,本以为这么关着,顶多会让两个人对自己心存怨恨罢了,没有想到是自己一手将傅千泷推进了深渊之中。
想到这里,容潋默默攥紧了拳头,手臂上的青筋暴起,眼见华罗虚进进出出忙里忙外,容衍又抱着傅千泷不肯放手,而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甚至,在这里显得有些多余。
大太监王极走过来,对容潋低声说道:“皇上,天儿凉了,当心着了凉,奴才随您先回去吧,这里有华神医呢,你不必担忧。”
“朕不走,朕要留下来。”
王极看着容潋,忍不住叹了口气,随即不再劝慰,只是默默地站在容潋的身边,看着容潋手上的青筋,心中不知如何是好。
华罗虚走过容潋的身边,容潋叫住了他:
“华神医,怎么样了?”
“皇上,现在看来,傅姑娘的情形还不很乐观,容老臣再努力一把。”
说罢,华罗虚也顾不得君臣之礼,绕开容潋走出了房间。
容潋呆呆地站在傅千泷床边不远的地方,此时此刻,他心中万般思绪,抬起手,看着自己双手的掌纹,就是这双手害了自己最在乎的人。
——“阿泷,朕本不想伤害你的”
想到这里,容潋几欲落泪,眼前是他最不舍得伤害的人,而这个人此刻却被别人拥在怀里奄奄一息。
傅千泷的脸上依旧看不到一丝表情,冷冰冰的,毫无生气一般,双手双脚满是纱布,这屋中来往的人甚多,却没人能够给容潋一个满意的答复。
容潋慢慢有些气急败坏,抓住一个捧着药罐的小太监怒吼道:
“给朕救她!朕要她活着!”
小太监唯唯诺诺地回着:“奴才……奴才尊旨……”
容潋这才放开了小太监,小太监捧着药罐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容潋看着他跑出去的背影,心里的气恼无处可泄,顺手便摔了手边的一个花瓶。
“你这般对待下人,又有何用?”
容衍的声音冷冷地响起,一击即中容潋的思维,容潋环顾了一下这屋子里的众人,心中暗想:“这一切,要不是有她……”
想到这里,容潋冲出房间,大太监王极见状赶忙跟了上去,以为容潋是要回宫,便没有吱声。
容潋在前方大步地走着,王极一路小跑跟着也是吃力,猛地一抬头,这不是回宫的那条路啊!王极心中不解,但容潋已经大踏步地往前走去,王极来不及思考只能加快了脚步跟上去。
“不对啊,皇上这般气势汹汹,不像是回宫的样子,难道是?”
王极瞬间反应过来,赶紧冲到容潋的面前跪下,容潋来不及收脚,险些撞到王极,顿时怒从中烧:
“大胆奴才!你想干什么!”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啊!奴才只是想劝皇上,此时万万不可意气用事啊!”
“朕要做什么!轮得到你一个奴才多嘴嘛!给朕滚开!”
容潋伸出脚踢向王极,王极肩膀上吃痛,痛得他所在地上口中止不住地喊“诶哟诶哟。”但是见到容潋抬起脚还要往前走去,王极顾不得肩膀上的疼痛,伸出手抱住容潋的小腿,口中请求地说道:
“皇上若是气,那就处死奴才吧,但是这个时候,皇上不可以对湘妃娘娘下手啊!”
“你给朕放手,她在朕的面前再无毫无利用价值,留她何用!朕将她千刀万剐都不足够!”
王极仍旧不肯松手:“皇上万万不可啊,湘妃娘娘和宰相大人位高权重,奴才知道皇上心中有怒,但是斗胆劝皇上一句,以大局为重啊!”
容潋听到秦野的时候,心中的怒火更盛了,用尽全力踢开王极:“大局?朕的大局现在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了,朕还有什么大局!”
“那此时皇上更要以傅姑娘为主啊,如此这般先处决了湘妃娘娘,也是救不来傅姑娘的,莫不如,将傅姑娘救过来再议也不迟啊……”
容潋慢慢停下了向前的脚步,他看了看不远处的青鸾殿,牙齿咬得发响,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
“你说得对,当务之急并不是处理她,而是要救人,没错,要救人。”
想到这里,容潋掉过头向傅千泷的房间奔去,王极捂着吃痛的肩膀也一步一踉跄地跟着。
再度推开房间的大门,容衍还是抱着傅千泷坐在床边,华罗虚正在诊脉,片刻后,微微摇了摇头,容衍问道:“神医,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臣一定把毕生绝学都用在傅姑娘身上,只不过现在看来,傅姑娘双手双脚经脉已乱,刚刚这种方法是行不通了,待臣下去准备一番,稍后再来给姑娘用药。”
华罗虚说完便起身背起药箱向外走去,正好撞见刚刚进来的容潋,容潋见华罗虚面色凝重,又背起药箱准备离开的样子,心中一凉,赶忙截住,未等容潋开口,华罗虚抢先一步:
“皇上莫急,臣只是去准备一味新的药物,傅姑娘还有得救,臣先走一步。”
听到华罗虚的话,容潋高悬着的心微微放了下去,走到傅千泷的床边,看着依旧面色苍白的傅千泷,容潋伸出手想要去握住她的手,容衍又冷冷地说道:
“你没资格碰她!”
容潋自知理亏,但依旧嘴硬:“难道你就有资格?你不看看你现在已经是什么样的人了?你又有什么资格碰她!”
容衍抬起头,容潋和容衍两个人的目光碰撞,两人的眼中均有怒火,而此时,华罗虚再度跑了进来:
“二位殿下请先让一让,臣备了一副药,需要赶紧给傅姑娘试一下。”
容潋赶忙起身让位,容衍却不肯松手,华罗虚站在床边,将刚刚备好的一碗汤药送到傅千泷的嘴边,容衍帮忙,抬起傅千泷的下巴,华罗虚顺势轻轻地将汤药灌了进去。
“怎么样?”
“怎么样?”
容潋和容衍两个人一同问道,华罗虚说:“这一味药见效极慢,要想知道药效如何,至少需要等待两个时辰,二位殿下且耐心等待吧。”
说罢,华罗虚背起药箱再一次走出了房间,容潋跟上去,问道:
“华神医,这段时间,你已经给阿泷用了好些汤药了,可有一丝效果?”
华罗虚转过头来,对着容潋行了一个礼,微微开口说道:“皇上,恕老臣直言,傅姑娘这伤势着实是严重,而且臣觉得,傅姑娘的身体似有蹊跷,因此这短时间里,臣翻遍了医书,尝试各种方法治疗,始终未得其果。”
容潋听闻,眉头紧锁,华罗虚继续说:“臣这最后一味药若是有效,倒也罢了,若还是不见疗效,臣只得动用最后一种方法了。”
“神医尽管医治,需要什么尽管跟朕说,朕定当全力以赴。”
华罗虚抬眼望天:“也许,一切只得看上天的安排了。”
房间内,容衍抱着傅千泷的手一直没有松开,久久地沉默着,容衍不知说些什么,只是紧紧地握住傅千泷的手。
等待的时间何其漫长,容潋在屋外踱着步子,看着天色慢慢变暗,冷风骤起,王极拿来披风要给容潋披上,被容潋抬手挡住了。
月光缓缓照射了整个庭院,华罗虚从院外跑进来,容潋知道,两个时辰的时间就要到了,便赶紧随华罗虚走进屋内。
“殿下,傅姑娘可有反应?”
容衍摇了摇头:“毫无反应。”
华罗虚伸出手去诊脉,片刻之后,也失望地摇了摇头。看着这二人,容潋的心也慢慢称了下里,对华罗虚说到:
“神医,不是还有一种办法么?此时便拿出来用啊。”
“皇上有所不知,臣这段时间给傅姑娘灌进去了无数吊命的药,却依旧毫无效果,这最后一着,臣也是没有万全的把握,皇上请准许臣先去配药。”
“准,准。”
华罗虚提着药箱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对容潋说:“皇上,老臣糊涂,这最后的办法里,旁的药材太医馆里均有,但是……却还差一味药,此药珍贵,太医馆中没有。”
“是什么药?去哪里能够寻得?”
“是生长在终年积雪的天上雪线之上的天上雪莲花,欲得此药,需行至遥远的天山南麓,那里是西域各国的必争之地,终年战乱,而且据臣所知,京城之中,早些年有大户人家私藏此物,只是不知,近来可还有。”
容潋的目光变得凛冽起来,语气中有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不就是天山吗,就算是天涯海角,一株小小的雪莲花朕也要拿到!来人,调一拨人,前去天山采集那天山雪莲,你们,去草拟皇榜,朕悬赏千金也要得到此物!”
说罢,喊来侍卫,命侍卫前去京城之中张贴皇榜,同时命令将皇榜张贴至京郊其他的城池之内。
待众人都领命离去后,容潋回头看了看床榻之上的傅千泷,口中喃喃道:“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
而病床之上昏迷的傅千泷,此时也只剩下一口气,看着容衍日夜守着她的样子,容潋竟然有些放心,便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