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张瞳突发奇想,把一首著名的歌重新填了词,自弹自唱,传到微博上。歌中,她列举自己的缺点,如不会发嗲、不会做饭,检讨为什么男人把她当哥们儿却不爱她,“不是每个梁兄都能正视英台的女儿身……”
转发无数,她红了,红到艾贾也不能无视,主动和她说话。张瞳反倒十分平静,“干吗?”“呵呵!”“去洗澡。”……三言两语打发了他。
“这是快好了吗?”张瞳想。
一日,闺密迷茫,为什么某帅哥一直跟她电话、短信不断,却在她表白后一再咬定绝无他意?“第一,和你聊天也许只是他的习惯;第二,有种状态叫恋人未满;第三,恋人未满,你又太急……”分析和开导中,张瞳顿悟:咦,这不就是一年前的我?
可悟归悟,伤心还是难免的。坐在美发室,戴着电帽子,等着长发从曲变直,张瞳睡着了,她梦到艾贾和一个女孩牵着手边走边笑,梦里没觉得什么,醒来,她还是哭了。
真正的大哭是在一个月后。
这天,张瞳收到一张明信片,发自台湾,落款是艾贾。当初,看完《海角七号》,听说有同名的邮局,他们曾约定,以后要是谁去了,都要记得在那儿给对方发张明信片。
当晚,张瞳在电话中向艾贾道谢,艾贾呵呵笑,说要送张瞳一本书——他刚出版的简笔画。张瞳想起,最初还是她玩简笔画软件,教会了艾贾。
“我画简笔画还因为你呢!”艾贾说。
挂断电话,张瞳眼泪如倾。一年多来,她极力平复的伤,与其说是失恋,不如说是受挫,这受挫中还包含着疑惑——究竟是不是她会错意;究竟,从头到尾,是不是她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现在,她确信,自己在艾贾的生活里确实留下过痕迹,只是这痕迹没她过去想得那么深,也没她后来想得那么浅。“原来你并非不记得,原来我不是没来过。”她念叨着,受挫感削减一半,委屈、怨念的结也渐渐消解。
“还是朋友。”张瞳一骨碌爬起来,抓起手机便给艾贾发短信,像个二愣子。
一起看电影,一起吃饭逛街,系鞋带,收礼物……其实张瞳心里还是疑惑的,疑惑当初是习惯呢,还是恋人未满。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终于释然了,这事儿也算了结了,了结了一桩模糊不清的暧昧,一场像二愣子一样勇猛地去爱,然后奋力疗伤的乌龙青春,还有不断论证又不断反证的自我怀疑之路。
【错过不是过错】
男生版
陈青的博客更新了,她说,今晚去看《暗恋桃花源》。
我记得去年她看过一遍,还在剧场哭了。我在网上查到北京会在8月上演这场话剧,就给自己订了张票。
她大一报到时,我去接新生。在北京站,我看着她向我走过来,没等她走到我跟前,已经被别人接过箱子。等我上了校车,她已经找到了座位,我从她旁边走过,走到车厢最后才有位子。
那时,她扎着马尾,穿着一件黑白条纹的连衣裙,人极清丽。
社团招聘时,我又看到她,她过来填表,并不像其他新生一样问东问西的。
她走后,我把表拿过来,看她叫什么名字。
后来,有一次值班的时候,她和我排在一起。她问我是哪里人。我知道她的家乡,她的表格上填了,那两个字和我的一样。所以我说出来后,她笑得温暖亲切。此后,我们熟了,值完班还出去吃夜宵,每次她都要AA,我喝酒,她也来一杯,我带她去见我的兄弟,说她是我的小妹。
一次,我写信,被她看到,她问我写给谁,我说,女朋友。我想看她的反应,她却笑嘻嘻地说,替她向嫂子问好。我不清楚她对我是什么意思,便把信纸揉揉扔掉了。信是写给我姐的——讨教下我该怎么跟女孩子表白。
过了一段时间,我在学校西门碰到她和于飞。于飞是我最好的朋友。晚上,于飞请我喝酒,他说,如果不是我,他不可能追到陈青。我这才想起,他俩第一次见面,还是因为我。
朋友妻,唉。那晚,我酩酊大醉。
再后来,我研一、她大四的时候,于飞出国了。
她和于飞分手,看起来却并不难过。暑假,我们一起坐火车回家,睡在相对的铺位。
她在卧铺上趴着,我也是。我们对着窗外,月亮又大又圆。正说着话,她突然哭了,我想安慰她,便伸出手,她抓住了我。我的胳膊瞬间麻了。我喜欢她,但我不想乘人之危。
她去了上海,我留在北京。她在外企工作,我成了公务员。
两年后,我有了女朋友。我一直知道她的消息,通过他们班的校友录。后来,他们班的校友录设了留言加密,我就特地注册了新账号,申请加入。
去年春节回老家,我突然想见她。年初三,我打车到她家所在的小区,我起初担心她家已经搬走,没想到她说:“我今年在上海过年。”挂了电话,我在小区里走了一圈,我想到她十几岁时每天就从这条路走着去上学,竟有些心痛。
不知道那件黑白条纹的连衣裙还在不在,我捏捏烟盒,发现空了——相见无期。
她发短信问我的MSN,然后加了我。她的网名是暗恋桃花季,我笑她是不是正走桃花运,她说是因为迷上《暗恋桃花源》了,还说和桃花运绝缘好多年了。
我心里一动,但婚期已近。
我在网上搜“暗恋桃花季”,搜到了她的博客,我花了一天工夫将全部内容看完。现在她的博客仍在我的收藏夹里,我每天都去看看。
她换了工作,开始不适应,后来渐渐习惯。
去年冬天,在上海工作的表弟来北京,闲谈时,我发现他和陈青属于同一家公司,当然,那公司的员工数以千计。
表弟问:“是美女吗?”
我说:“是。”
“人怎么样?”
“好姑娘。”
老婆也在,她白我一眼:“好姑娘,你怎么没追?”
我没说话,过一会儿去卫生间,洗完手,我用湿漉漉的手抹了把脸。
表弟回上海就和她联系了。
半年后,他们确定了关系。表弟说,如果不是我,就不可能追到陈青。和于飞当年的口气一样。
表弟还说:“陈青说,你当年总喊她小妹,没想到真的成了你的小妹,是弟妹。”
我没喝醉,我只是流了泪。
我不是话剧迷,但《暗恋桃花源》看了好几遍。
我缩在剧场一角的位子上,静悄悄地流泪,没有人知道我心痛的理由——演江滨柳的黄磊很像一个人。
女生版
我还记得来北京的第一天。
一上校车,我就认出了他,他和人说说笑笑,经过我,走到最后一排坐下。
几天后,迎新晚会,他唱了一首《我想我是海》,台下掌声雷动,我发觉他不止长得像黄磊,唱得也像。社团招聘时,他站在青年志愿者协会的桌前,我看到他,就走过去填申请表。
接下来是开会,他发言,阳光从窗户缝里透进来,映在他的脸上,我坐在他对角线的位置,他真英俊。
我问他是哪里人,其实是明知故问。
他是我们那座小城前一年的高考状元。高三一年,那张印着他照片的报纸被我压在书桌的玻璃板下,每个晚上,我都对着他暗暗发誓,明年我也要考过去。
所以,我对他始于崇拜。
后来熟了,他带我喝酒、K歌,教我应对考试。一次,回去晚了,女生楼已关门,他陪我坐在亭子里,给我披上他的外套。
他总说我是他的小妹。
我原以为我们会有发展,但我看到他给女朋友写信,我脸上笑嘻嘻的,心里却像被锥子锥了一下。
当晚,我辗转反侧。他的女朋友会是什么样的呢?如果她站在我面前还好,可我甚至不知道她是谁,我总不能和空气作战吧。
我去问于飞。我旁敲侧击,但于飞以为我是和他约会。一天,我们走在学校西门,碰到他。我以为他会有些妒意,起码会很吃惊吧,可他没有。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拉住了于飞的手。
不能和他恋爱,那就和他的兄弟在一起吧,起码不会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和于飞的那几年,说来无趣,咣当咣当的饭盒、哗啦啦的冲水声,一个个阶梯教室便是我们的回忆。
而他,却让我想来就痛。有一年冬天,一起值班,办公室里就我们两人。他抽烟,我看书,我咳嗽了几声,他便把窗户打开。冷风吹进,我接着咳,他又把窗户关上。最后,他熄了烟,出去了,再没回来。
毕业时,我和于飞分了手。他的神秘女友从未出现,或许根本没有,只是为了拒绝我。
多年后,同事郭鑫来找我,说是他表弟。
郭鑫说:“我哥有眼无珠,竟没想过追求你。”我大笑起来。郭鑫看着我没说话,后面的事就顺理成章地发生了。我已经28岁,总是要嫁人的,郭鑫不坏,是同乡,又是同事,更何况是他的表弟。
去年春节他给我打电话,我在家,刚烫了一个奇怪的发型,闭门谢客。所以,他说就在小区门口时,我走到窗前,掀开窗帘看到他。我说我在上海,没回家过年。我不想让他看到我如此糟糕。
我有个小小的望远镜,瞬间把他拉到我的面前。我看到他挂了电话,却没离开小区。他一定是来找人的,只是顺便联系我。
然后,我看碟,看新版《家》,黄磊演的大哥紧紧抱着梅。我想起和他最亲密的一次接触,那年我们在火车上,看月亮又大又圆,我们的距离不到一尺。
那天,月光下,我哭了。我哭,是因为,从此,我和他,就要一个在上海,一个在北京,相见无期。他伸出手拍我,我恃弱生娇,握住了他的手。
我看了好几遍《暗恋桃花源》,我只是去看黄磊。
我把网名改成“暗恋桃花季”,没人知道是什么意思。我的暗恋不是一出话剧,而是美剧,一季又一季,我不知道会持续到第几季。
我答应了郭鑫的求婚。
不能和他恋爱,那就和他的兄弟在一起,起码一直在他的视野里。
【对付婆婆的博弈论】
洪小靓坚定地认为,每两个有利益关系的人之间都存在着博弈。
一日,对着电脑下载的耶鲁大学《博弈论》课程,看到意会处,洪小靓点击鼠标暂停,扯过枕巾蒙住脸。老公程磊推门进来时,她还在枕巾下做思考状。
程磊坐在床边,嘻嘻笑着:“你今天又买了条新裙子?”
洪小靓像只敏感的猫,一把抓下脸上的枕巾,愤愤然加不屑:“又是你妈?”
程磊嗯了一声,没了下文。
婆婆眼中的洪小靓浑身都是缺点,比如浪费(同一房间开两盏灯也算),比如脾气不好(说话大声也算),比如懒(只做饭不洗碗也算)。反正她颠来倒去就这么几句,洪小靓开始还听,日子久了干脆沉默相对,该干吗干吗。婆婆看说不动她,便三番五次派程磊来,希望她“都改了”。
程磊欲语还休,但大致意思也算传达完了。第一,婆婆对洪小靓无休止地添置衣服很不满;第二,就程磊看来,洪小靓买衣服没问题,但能不能背着婆婆,就说是朋友送的、和同事换的?
“为什么不干脆说是单位发的?”洪小靓冷冷一笑,把程磊轰了出去。
其实,今天这条新裙子是洪小靓故意买的,又故意招摇着给婆婆看的。她一到家就换上,又一扭一扭地来到客厅的全身镜前,各种角度照了个遍。她甚至挑衅般把价签当场剪下,扔进垃圾篓。不用回头洪小靓都知道,婆婆定会捡起价签仔细研究,然后捂住胸口,等程磊回来后喋喋不休。
“我就是想让她知道,她根本改变不了我!”洪小靓噼里啪啦地在MSN上和闺密乔乔说,“她爱气就气,这个家得按我的规矩来!”
乔乔回:那程磊岂不是很难做?
他有什么难的?洪小靓撇撇嘴。
自公婆来了北京,程磊就变回少爷了。饭桌上,他少吃一口,公婆就嘘寒问暖:是加班累了,是饭菜不合口,还是……他们齐齐看向洪小靓,差点把她噎着。拜托,程磊少吃一口,谁说是肾虚了!
客厅里,婆婆的唠叨声又响起。程磊的回应断断续续的,肯定又是边打游戏边应付。说得你儿子都烦了吧?洪小靓坏笑着想。
洪小靓请求公婆撤离北京。
程磊的脸僵住了,但拿着阳性标识化验单的老婆是折翼的天使,伤不起。
天使折了翼,力气还蛮大,她推着程磊:“去跟你妈说,我怀孕了,希望我爹妈在身边,这样心情才好,宝宝才会好。”
为了程磊的宝宝,公婆告别了他们的宝宝。洪小靓放眼世界,看哪儿都清新,她轻快地在家里做大扫除,无视程磊的落寞。
洪爸爸、洪妈妈来的当天,程磊就犯了错。
在火车站,洪小靓和程磊走散了,还第五次被偷了手机。程磊接到岳父母,再千辛万苦地找到洪小靓,忍不住吼了她几句。洪妈妈脸色不太好看,出租车上,她捏着洪小靓的手:“都怀孕了,他还这样对你?”
洪小靓倒没觉得不妥,她和程磊向来是一点火就着,火灭了就好,可洪妈妈很不乐意,觉得自己闺女受了委屈,让洪小靓好好“教育”丈夫。
是夜,洪小靓交代程磊和岳父母相处的要点——礼貌点、勤快点、会来事点。程磊说,这还不容易!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洪小靓觉得她的一二三点都白说了。
程磊早上出门,晚上回家,一天的家务活就是洗一次碗。洪爸爸觉得这样的女婿不太合格。“你怀孕了,他应该问问你明天想吃什么,如果想吃,他就该出去买;如果家里有,他就该趁晚上切切、洗洗,而不是光知道洗几个碗!”
洪小靓提醒了程磊一下,程磊第二天照做了,但第三天又恢复了原状。第四天,洪爸爸在饭桌上问洪小靓想吃什么,洪小靓说猪肚包鸡。她一提,程磊也想吃了,兴冲冲地说:“对!再放点枸杞!爸,我还想吃糖醋排骨。”
洪爸爸呵呵笑。饭后,洪妈妈对着厨房里奋力洗碗的程磊直摇头。洪爸爸安慰道:“算了,程磊只会做儿子,不会做女婿。”洪妈妈还想说什么,见程磊拎着抹布走向桌子,便住了口。他冲洪小靓一笑,洪小靓有点心疼:这傻老公啊,肯定不知道大家在议论你的一身毛病呢。
不过,她的心疼很快就烟消云散了。